玩具杀手(1 / 2)

🎁美女直播

你会不会觉得洋娃娃脸上的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她们笑的时候永远都睁着眼睛,嘴唇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粉红色,脸颊渗出浅紫色腮红,睁大的双眼皮上跳动着珍珠蓝眼影。精心打造的成熟风格,每一个部位都透着今年春季大为盛行的彩妆,集时尚色彩于一身。刻在塑料制成的柔软脸盘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灵气和情感,呈现出莫名诡异的性感。

身材之好自然是无话可说,那高挑的身材连名模都会自惭形秽,修长得像吸管一样的手和腿,纤细的水蛇腰,丰满的胸部和翘臀让无敌芭比娃娃都自叹不如,真验证了她以性感为卖点的宣传。

面对纷繁的服饰,你有很多选择,要是喜欢华贵风格的话,可以随意挑选世界顶尖设计师的杰作。一套独一无二的白色羊皮连衣裙的价格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相当于成人衣的几倍。

洋娃娃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名字,那就是NIKKIE Z。说明书后面有她的个人简介:日本母亲,非裔美国籍父亲,出生在洛杉矶东部的贫民窟。十五岁因创作R&B而走红,首张单曲创下全球两千万张销量的记录,是一位年轻有为的明星。你知道“灵魂乐女伶”的英文名是什么吗?正是SOUL DIVA。

NIKKIE Z是东京首创的SOUL DIVA娃娃,她用最短的时间突破金氏一千万个销量的纪录。叙述到这里也许你会联想到女朋友或女儿苦苦纠缠求你买的小麦色肌肤的洋娃娃,你的猜想一点都没错。

这个让人听过后满身鸡皮疙瘩的故事,就与这个当红娃娃有关,很多少女因它而散命。这并不是夏季流行的飞短流长,说不定你家里的洋娃娃笑容底下就深藏着为人所不知的秘密,那是死去的小荣迷离时的最后一口气和不散的阴魂。

在这资本主义社会里,愿意为一个新款洋娃娃在百货公司或玩具店门口久久等待的女孩不计其数。她们其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在精美的包装盒里躺着的是用鲜活的人血溶质而成的洋娃娃。

我们被欲望蒙住了双眼,一心只想着成为一个品位高雅的客人,却对陈列在货架之后的真相一无所知,不知这些产品出自谁人之手。人见人爱的洋娃娃为什么与鲜血密不可分?在听完我的讲述之后你一定会为之震撼,一个鲜活的生命竟还不如一个洋娃娃金贵。

从日本坐飞机只需要四个小时就能到达,像巨龙般盘旋着的东方国家里,这样的故事正在上演。

春天已经来临,但勃勃的生机似乎不属于我,像这个季节里上演着的毕业典礼、新人就职、跳槽甚至于几天的出差都与我扯不上任何关系。这个与地区息息相关的小企业是不会有美好的前景的,我偶尔会有点伤感,想自己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庸庸碌碌做池袋的井底之蛙?不过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丰富多彩,也不会有百无聊赖之感。

这个春天我对俳句诗上了瘾,因为中学的暑假作业中常常出现俳句诗,所以我对俳句诗没有丝毫的好感。这种心态到我无意间在书店看见一本近代俳句诗集时发生了变化,顿时觉得每一个俳句诗人都有一个像G少年般帅气的名字,就像三鬼、亚浪、水巴等;其中也不乏像不死男、不器男、赤黄男等很有男人味的名字,一连三个男,想阿成这种幼稚的名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上面的。

我读完后认识到,每一个俳句诗人基本上在创作十多句没有意义的的名句后就会达到顶峰,不可能会出现突破二十句的情况。选择了俳句诗就相当于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和我的专栏写作一样的道理:既不知道会不会有读者也不会得到太多的钱。

不知是俳句诗人的放荡不羁还是过于执着,有那么一次我的一个轻率之举让我觉得俳句诗趣味横生。必须在十七个字子里创造出意境,以此来证明你的技巧非凡。我想在下一期的专栏里秀一秀我刚学来的近代俳句技巧,让为数不多的读者静候佳音吧!

说到NIKKIE Z了吧?这个关于洋娃娃的故事,还得从春天池袋街道上一位酷像洋娃娃的女孩讲起。

一天下午,带着深海腥味湿润的春风轻轻撩拨着我的肌肤,我在池袋JR车站北口附近独自闲逛,散步解闷。我就像一只游荡在池袋地界上的野猫,一年巡视的次数有四百次之多。

天桥十字路口的转角附近有很多比我年龄还久远的特殊营业店。我正在闲逛时,有一个年轻女该冲我微笑,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白色迷你裙配浅绿色短款风衣,露出白得几乎与空气相容的双腿,一根粉红色鞋带在上面盘旋缠绕。这不会就是传说中女孩倒最男孩的前奏吧?脑海里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属于我的春天终于来临了,我尽量控制紧张的情绪让面部表情轻松自然,这时她突然开口说:“您好,想体验一下中式按摩吗?”

她的发音纯正得不带任何杂质,长着洋娃娃般迷人的眼睛和鼻子,肌肤白里透红就像还有余温的半透明塑料。除了高傲的气质和上翘的嘴角,脸盘就像画中人一般。虽然我兜里没带多余的钱,但还是和她攀谈:“是由你来为我按摩吗?”

“很遗憾不是我,不过店里的女孩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还是算了吧,何况我现在兜里也没多少钱。”

就算是遭到拒绝,她依然面带笑容,这是一种洋娃娃特有的笑,把一张小小的传单递到我手上的同时,她微微阖动双唇说:“和日文意思一样,中文发音是hong xiao tiao。”

我正看得魂不守舍时,她已经去和旁边一个上班族招揽生意了,那个上班族四十岁上下满头小卷,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听完了她的介绍后,就尾随她往常盘大道方向走去。

最后她还对我回眸一笑,那笑容让我神魂颠倒,差点就跟上去了,她拉客的手段还真是高明,春天的池袋街头的一切有些莫名的奇怪。

这之后,我在街上遇到过她一两次,她好像已经察觉到我是本地人,就放弃了向我展开攻势。四月的这个星期磨人似的漫长难耐,不知为什么,一到春天时间就像陷入泥沼一样行动缓慢,有点让人莫名其妙。瞌睡像是赖上我一样对我穷追不舍,暮春时分,我的睡眠时间有时已经超过了十小时。

当她出现在西一番水果店时,也许我正哈欠连天,因为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的身影会在水果店里出现,而且就站在我面前。洋娃娃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表情紧张得宛如木雕般僵硬。

“请问,这家店里有没有一个叫真岛城的人?”

“就是我。”

在知道就是我后,嘟着的嘴可以挂上油瓶,表情也渐渐放松了些。

“原来你就是真岛诚,我叫hong xiao tiao,有点事想麻烦你。”

她在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的小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半信半疑的说:“我听说你很乐意无偿的帮助那些遇上麻烦的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个中国姑娘说的话比起近来的女高中生更能让人明白。我随意地回答说:“这是哪里传出的谣言,我收费很高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她瞬间萎缩了,就像一个靠近火的洋娃娃。

“原来要收取高昂的费用啊,我之前在店里日本女孩哪里听说池袋有一个叫阿成的侠义之士,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在她要转身离开之际,我急忙补充一句:“刚才是逗你玩的,我不收取任何费用。不过中式按摩店里怎么会有日本人女孩呢?”

“我们店里只提供手部服务,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只需要用日语和客人进行简单的交流报上一个中文名字就行,所以日本女生也是可以的。听起来很可笑吧?”

我终于看见小桃笑了,“手部按摩”这样的字眼与她的气质很不相配。

“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小桃还真是势力眼,听到这么问瞬间眉开眼笑。

“在这里说有点不方便,要不我请你喝茶怎样?”

我冲正在二楼休息的老妈喊,老妈下楼见到小桃后迅速的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对我点点头。

“我和她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老妈就补上:“多晚回来都行,要努力喔,她很漂亮。”

小桃优雅的笑了笑,向店门口走去。我小声对老妈说:“她只是为北口街头一家中式按摩店拉客的中国女孩。”

没想到老妈的笑竟那么肆无忌惮。

“我们的阿成终于长大了,和中国女孩交往起来了,以后好好向我汇报进展。”

我做贼似的夹着心虚的尾巴,跟着小桃出去。女人是可怕的老虎,这个定理是不分国界的,放在日本或是中国都相当合适。

我跟着小桃来到北口的维多伦咖啡厅,大约有五百公尺以上的路程,她对中途经过的几家咖啡厅都不屑一顾。走近午休后空荡荡的咖啡厅,她挺着胸问我:“阿成,喝这里的招牌咖啡行吗?”

我点头示意可以,她面向柜台拿出打折卡,原价一百八的咖啡打折后只要一百元,还真是抠门的女人。正当我思想神游的时候,小桃看着我说:“在中国八十日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几乎是周薪的十分之一。”

像我这样的低收入人群,周薪的十分之一还四五千日元呢,于是我不经大脑地说:“在中国工作真是辛苦。”

小桃突然靠近我,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想要要抱住我。

“你能明白吗?阿成。”

他异常严肃认真的瞪着眼睛问我,虽然我不是很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但我不想让这位在街头拉客的中国女孩的情绪在柜台前失控。

“对呀,我们去非吸烟区坐下吧。”

年少时的我喝酒但不吸烟,我在之前好像说过,那些吸烟的坏男孩看起来一点都不酷,我的牙齿和胃之所以像白云一样洁净还全是他们的功劳。

我们在直得有点陡的楼梯向二楼非吸烟区走去。白色迷你裙下的双腿,真是秀色可餐,真希望这里的楼突然变成七层,这样我就能多欣赏一会美腿。

一坐定,她就从口袋掏出纸片,传单后面有一个白白的东西特别显眼,密密麻麻的字句在透明的纸上集聚,相信写的那人文笔肯定不错。

“听说阿成在杂志社有自己的连载专栏,是个文人,请帮忙看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需要改一改。”

把我说成文人,让我有些惶恐不安,感觉就像把我偷拍的做爱DVD当成情色电影艺术一样。

“我的确有自己的专栏,但那都是小儿科的东西不值一提。”

小桃睁大眼盯着我说:“别自谦了,还是帮忙改一改吧。”

于是我放弃咖啡,把目光移到小桃手中的纸上。用怪异颜色笔写的第一行字,清晰的进入我的视线:

KIDSFARM 杀人帮凶

我斜视了整对面的女人一眼。KIDSFARM是一家成长速度惊人的玩具制造商,从这里步行到总部大楼只需要十分钟,就是坐落在绿色大道前方的玻璃装饰的智慧大楼。主打商品自然就是那性感的DIV洋娃娃“NIKKIEZ”。

“这属实吗?”

我把纸片放在咖啡桌的中央,正想听她向我说明时间的前因后果,她一脸不高兴的点着头。

“如果是子虚乌有的事,你在日本到处散发传播可是犯罪行为,你不知道吗?”

我注视着她,她的眼圈有些微微泛红,难道这位在街头拉客的女孩要哭吗?事情往往比想像中进展的快,眼珠像在示威似的瞬间在小桃脸颊上连成线。在远处坐着的大婶,投来责备的眼神。我忙说:“好了,别哭了,给我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残忍的五月即将再次光顾。”

小桃的开场白听起来更像一句诗,但我还是有些迷糊,除了点头之外无能为力。

“每年五月份中国的玩具制造商就会招募大批的临时工,你知道吗?世界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玩具都是在中国南方制造的。”

我拼命摇晃脑袋,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我无法我想象出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玩具到底有多少,只知道它的金额和数量一定十分可观。

“再加上美国和日本圣诞节对玩具的需求,工厂需要大批的临时工,工厂要是放话出去说要招聘两千名临时工,第二天早上一定会有五万多年轻女孩汇集到工厂附近的车站。”

我想象着在尘土飞扬的街头,突然出现一大群女孩,肯定是那边风景独好,让我不禁想入非非。

“要是应聘成功,就意味着地狱生活的开始。”

这句话顿时把我从想像中拉回来,什么是地狱般的生活?

“这种画面会出现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吗?”

“那是存在于我出生前那个年代的事情,离现在很遥远好不好。你来看一下这个。”

小桃从一个又皱又破的布袋里取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照片上的女子比小桃出落得更标致。小桃一脸孑然一身的表情。

“相片上是我的的姐姐,名叫红小荣。在河南老家她的漂亮是出了名的,从小我就很讨厌大家把我们俩放在一起比。”

我好想对她曾受到过的伤害无动于衷,接着问:“那你这位美女姐姐最后怎么样了?”

小桃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迅速凝聚起强烈的杀气。

“她是被谋杀的!在深圳一家高兴有限公司里,在奔跑过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工厂里奔跑的途中死去?这又是超出我想象之外的话语,我望着对面拉客技艺非凡的女孩,大张着的嘴巴像是被固定在空中似的不受控制。

语言变成的山泉从小桃口中泻出,她放在桌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有些白的发青。

“那是一家KIDS FARM委托的制造厂,全球最受欢迎的NIKKIE Z有半数都是在那里生产的。大得像体育馆的的工厂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桌子排成一百米左右的直线,在那里你会看到两百名女工拿着恨细的笔帮洋娃娃上色。工作时间是白班晚班轮流倒,一个十四小时,一个十小时,五月份一直到十月份一天二十四小时工厂不停作业。所谓工厂的集体宿舍就是一个大仓库,大通铺被密密麻麻摆放着,在那里容不下个人隐私。姐姐曾经写信对我说大家把塑料布挂在天花板上,那就是他们的窗帘。”

我的想象努力跟上她的描述,两千多个女人挤在大通铺上,也许类似于战争时期的野战医院。十四个小时的工作后,也不会有什么玩的力气了。

“工资是多少?”

“按每天计算的话,周薪大概能达到八百到一千日元。对一个劳工而言,福利、健康保险、加班奖金是他们不敢奢望的。”

我的声音有些伤感。“那所得利润都都用在哪了?”

“当然是股东了,那些从前深圳的厂长和地方官员理所当然都成了股东,听说那些钱大多进了他们的腰包。”

我声音变得有些沉重,说:“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小桃强忍泪水,眼睛死死盯着咖啡厅的天花板,用纤细的手指按住眼角。

“姐姐中学时曾经参加过田径队,又很瘦,所以被派去当跑腿。”

又是一个听上去含糊不清的词,是去送货还是传达指令。于是我愚蠢的重复着:“跑腿的?”

“对,在给NIKKIE Z头部上完色后,要把五十个眼娃娃的头装在一个箱子里,跑腿每天的工作就是把箱子搬到下一个工作点,每趟两箱就是一百个,在硕大的工厂里中间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这样重复?要是晚班,岂不是得整夜来回跑?”

小桃不假思索的点头。

“对,就是这样。”

这未免也太傻了,这样的事情在日本的工厂或物流仓库完全可以交给机器去做,反正机械又不知道累。

“没有运送带这样的设备吗?”

“没有,在中国了劳动力比机械廉价,农民工会源源不断地涌进城市。”

我看着窗外,对面大楼的窗户上贴着一份手写的“中国网吧”海报,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沐浴,楼梯前坐着一个中国男人,行尸走肉般失去表情的脸立在肩上,猜不出他在做什么,最近中国网吧在池袋越来越多了。

“我想听听你姐姐死时的详尽情形。”

小桃点头,每个毛孔都透着冷漠。

“那是去年七月底的一个早晨,姐姐因心脏病突发而晕倒,听说起初只是因为感冒感到有些不舒服,可她还是硬撑着去工作,第二天就出事了。”

我抬起手打断小桃的话,因为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头晕头痛还敷衍得过去,可那是心脏病。

“停一下,因心脏病突发而晕倒的话,第二天应该住院休养啊?就算她不干,也会有人接替吧?怎么说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小桃看着我的目光像刀一样锋利,像是在说这些你们日本人根本理解不了,这种眼神像隔着一条海峡一样让我感到生疏。

“工厂只向利润看齐,如果请假,哪怕是病假,也会扣掉你三天的工钱。”

我沉默的点头,小桃淡然的往下说:“如果中途不干,还会让你赔违约金。所以她们的工资通常都会被扣住而不是马上结算,那时姐姐还有五个星期的工资没领,她怕一旦被开除,一毛钱都拿不到。”

工厂简直就是杀人凶手,我这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要是我幸苦了五个星期获得的钱将付之东流,怎么说也不会放弃的。但小荣的心脏实在是承受不了。小桃强烈控制欲夺眶而出的眼泪。

“第二天的早晨姐姐就死了。NIKKIE Z微笑的脸在姐姐晕倒时被她的双手打落。姐姐因心脏破裂当场死亡,医生说她心脏是纵向裂开的。”

小桃再也无法克制,激动的拍打着浅绿色风衣下的胸口大吼:“姐姐来回跑一直到心脏破裂,这一却都是被逼的,她挣的钱一半寄回家,一半则供我来日本上语言学校,她说我比较聪明,让我好好上学,将来进外企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到那种工厂打工。她怕我心里有负担还对我说以后加倍偿还就行。当初姐姐跟我说这些话时笑的是那么的温馨,我……”

小桃用从口袋拿出的手帕擦拭眼泪,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我只想讨个说法,我一直相信世界上还存有正义,只是躲在某个角落里。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想讨个公道,但在中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来到日本是为了控告KIDS FARM,姐姐的同事给我凑了买机票的钱。”

此时的我无话可说,“正义”这个词从我出生以来就没有用过,突然从小桃口中听到,有点新鲜,她孤身越洋远道而来,只是为了寻求心中的正义,这种女孩在中国南方也许比比皆是,但是我想每个日本人都会被她的毅力和勇气所打动。就算是当回好人,我也应该帮她。小桃泪眼蒙蒙的看着我。

“阿成,我写的文章里有没有问题?”

我把那张纸收起来,装到牛仔裤后面的裤兜里。

“我待会仔细看看,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正义。”

小桃猛点头。我们把冷了的咖啡喝完后,走出咖啡厅。原本处于闲散状态下的身体,因为有了新的主题像被注入了活力般从心底振奋起来。

暖暖的春风吹着池袋街头,迎面而来的春风滋润着我和小桃的心,我们大步走向明朗的街道。

两人在当初相遇的池袋车站北口说再见,小桃会重新回到中式按摩店的街头招揽生意,我则回去做一个没有未来的看店伙计。魔法消失之际,被现实召回。小桃的声音在我挥手道别之时划过耳边:“看那边。”

他的指尖引领我的目光右移,定在RG铁道高空挂着的广告牌上。长三百米高四百米的巨大广告牌立在黄金周后即将上映的好莱坞大片海报之间,散发着悬念。看起来雍容华贵的黑底加简约的金色蝴蝶结图案,简短的一行英文是上面唯一的文字:WHIT’SHAPPENING ON NIKKIE Z?

非常熟悉的KIDS FARM木栅栏商标在一角凸显着。我说:“你知道那些代表什么吗?”

这位街头拉客手段令人五体投地的女孩居然也有摇头的时候。

“不清楚,不过顶多在等一个星期,KIDS FZRM一定会发布大的活动。”

“我去查一查,明天你再到我家找我吧。”

我们在时髦的海报前分手,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

一见我回到西一番街水果店,老妈就缠住我不放,“那位叫hong xiao tiao的女孩怎么样啊?”

她又没去过台湾酒店,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名字,我冷冷的回答:“我这种年纪的人,爱情是不会光顾的。”

老妈好像真的生气了,对着我留在楼梯上的影子吼:“乱说什么?才多大,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何况你有没有对象,跟谁较劲啊?”

我一向胸怀坦荡,也认同老妈说的有道理,只是接受不了她用这种会让世人皆知的超大嗓门而已。我一声不吭地走进四叠半房间独自伤心,这回又弄得我不得不在家躲上五年了。

我在CD架上快速搜寻合适的BGM,我记得应该有一些CD在卖来后就一直放着的,一次也没有听过。(顺带介绍一下,当时他经常听的是贝多芬第五交响曲。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灵。)在他居住在纽约,世界各地的音乐界都对他盛情邀请,当然也有新作陆续问世,他是一位很受欢迎的作曲家。(是在古典音乐界为数不多的作曲家之一。)

《马可波罗》描述了一次意义非凡的东方之旅,经受了春夏秋冬的变化。除了交响乐之外,也不缺他最引以为豪的中国琵琶、印度塔不拉鼓、和波斯古镇等乐器的演奏。我在阅读小桃文章的同时用《时令之书》伴乐。虽然有一些助词用法上出了错,但仍称得上是一篇情文并茂的举报信。几乎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我拿出用了三年的笔记本电脑,在搜索引擎上查找KIDS FARM的相关内容,查询显示出一百四十万个结果。小桃要面对的是如此强大的敌人,顿时我感觉眼前一片茫然。

总公司以四月二十三日的宣传广告做主页。

我飞快的浏览了KIDS FARM的几个非官方网站,一上BBS论坛就看见了洋娃娃的最新情况。

不过结果没有有用的信息,就像明星在台上的作秀一样。我们被这些无聊的信息搞得晕头转向,不知这一切始于何时。日本女孩只做到小荣的十分之一就行,真应该让她们去体验一下在车间来回奔跑的滋味。

关于NIKKIE Z结婚的讨论在论坛炒得沸沸扬扬。据说新郎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歌手,名叫MC FLY,是NBA西雅图超音速队的后起之秀。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高中时就相互激励,帮助彼此提高音乐素养。

我不停的往下拉动滚动条,关于这两个洋娃娃的详细背景资料,在网页上占据了大量的版块。他们定于在四月二十三日的那天举行盛大的结婚典礼。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再一次让我瞠目结舌。

各个频道都在争相播放黑底金色蝴蝶的宣传广告,打造如此气势恢弘的广告量,想必砸下的广告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KIDS FARM真绝,想让一千万的NIKKIE Z迷同时也买下他的伴侣MCFLY。结婚的相关事宜,是他们精心打造的销售战略。

倒在依旧和起床时一样乱的的被子里,我思索着小桃那张薄如蝉翼的纸如何能战胜如此庞大的的跨国公司?小桃姐妹两与KIDS FARM之间的对立就好比是伊拉克和美国。正义和金钱的战争,最后的胜利往往会属于金钱一方。

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她,但结果会怎样,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池袋的春天不要再上演和其他地方一样的悲剧。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我,这样的祈祷之声会传向何方?我无从得知。

第二天下午小桃来到店里找我,我夸她文笔很不错,她羞涩的笑了笑转身离去,我对着停留在视线里的风衣影子说:“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举报信?”

“晚上赶印出来,明天在大街小巷散发。”

我对日文说得很流利的街头拉客女孩的形式作风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盯着她追问:“时间和地点定好了吗?”

“下午一点先在池袋车站东口发,然后再转战到KIDS FARM总部大楼的门口。晚一点还要回来上班,所以我只有三四个小时可以用来发传单。”

“这样的话,我也一起来帮你的忙吧。”

当时小桃激动地往上蹦,迷你裙下的大腿暴露出来,令人想入非非。

“太棒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阿成。”

此时老妈躲在店里偷窥的眼神把美好的气氛击得烟消云散。你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你们老妈在这种情况下对你眨眼的场景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

真有在店门口散发反家庭暴力传单的冲动。

星期天是我和小桃第一次站在街口散发传单的日子。那天的下午天空像是被小桃感动了似的乌云密布,透出些许寒意,但丝毫不影响街上的人潮涌动。池袋车站东口被路人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淹没了人行道。

我们在PARCO百货大楼门口,混入散发美发店和高利贷传单的人群,给行人散发KIDS FARM的举报信。我想你应该会猜想得出,在十个人里面顶多会有一个人愿意接传单,很多人都对这些传单视而不见,甚至厌恶的挥手摔开你握住传单的手。

东京到处都是信息,已经没有了市场。不管传单上的内容如何精彩,多得漫天飞舞的传单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眼球。再加上忙碌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传单。

既便如此,我们还是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发出了大约一百五十份传单,就算是在这里拉客女孩的表现都要比我出众得多,传单发出的速度几乎是我的两倍。小桃点头看了看时间,说:“是时候该转战总部大楼了。”

我的两腿酸痛,但小桃的意志坚决,不容改变。我想不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和他在一起的男人都会感到很累。

绿色大道一直从JR池袋车站延升到护国寺的东口,这是这里的主交通道。两侧满是银杏树和榉木树。在路边整齐延伸了数百米的总部大楼,整齐划一的感觉竟是那麽的微妙。

这时的天空阴沉灰暗,空气中像是被撒了泥土一样。冬天东京的天空总是一片晴朗的蔚蓝,春风在东京的土地上卷起一层泥土,所以这片灰蒙蒙的天空就是东京春天到来的显著标志。我走在足以让两辆车轻而易举让开的宽阔的人行道上,问小桃:“为什么要直接控告日本总公司呢?”

小桃带着怒气说:“如果在中国能解决的话我何必大老远到这里来。正在我走投无路时,遇到了一位日本游客——对了,我以前在老家当过导游。我们聊了很多有关NIKKIE Z和工厂的情况,他建议我到日本找公司总部。他说这样的事情在日本人解决起来可能比较方便,一个儿童玩具竟是在那种混乱不堪的车间制造出来的,肯定会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金钱说了算。所以他们一定会考虑到公司的形象问题。”

看来头脑清醒的人很多,我转过头看着小桃的脸,不知不觉融化在她温柔的笑容里。原来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小桃毫不犹豫的挥动双手,听到这样的询问也许世界上每个角落的年轻女子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吧。

“什么交往不交往的,不现实,他现在居住在名古屋,有老婆孩子,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是一个月见上一次面,在一起车个便饭,只能如此而已。”

小桃这时显然有些青涩,脸上泛起红晕向我解释,我已经好久没有遇上过这样纯情的少女了,真想现在就在杂司谷公墓里,在春光中漫步,但无奈的是我还要发传单。这时,在人行道的那头人山人海,小桃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说:“我倒KIDS FZRM了。”

我仰起头,看见一栋玻璃大楼,玻璃折射出的光让昏暗的天空变得明亮了许多。

KIDS FZRM的总公司大楼被玻璃包裹着,总共有九层,正面悬着一块跟双人床差不多宽的黑布,上面打了一个金色的蝴蝶结,大概有十多米。4.23,NIKKIE Z将怎样度过,婚礼宣传广告仍旧是这里的主角。

一楼大厅就因五米的吊顶而显得很空旷,除了柜台之外剩下的就是留给自家商品的展示区。人群基本上都汇集在NIKKIE Z娃娃展览区,这里还出售知名设计师为洋娃娃独家设计的服饰。

不管小女生还是年轻的妈妈都穿着和洋娃娃相同的性感露脐装,虽然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个洋娃娃,但她们仍旧站在队伍中排队。这种阵势让我产生一种错觉,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的地方,小桃尽量小声的说:“我们走吧,阿成。”

埋进人行道上的人潮里,我们开始向行人散发写着KIDS FZRM洋娃娃制造工厂内幕的传单,我不顾后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叫喊:“大家停一停,这上面写满了NIKKIE Z不可告人的秘密。请你们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分享一下吧。”

顿时,全部小女生像海潮般向我们扑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名NHK少儿节目的操领员,既然面对的是一群小朋友,那我自然也应该尽量展现出自己仅有的亲和力。小桃和我拿着小纸箱,在KIDS FZRM门口来回穿梭,向路人散发手中的传单。

展览中心的管理员好像注意到了我们的这些举动,一个穿着六十年代流行的粉红色与紫色相间的紧身洋装的迎宾小姐首先走到我们面前。她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向我们说:“请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面带微笑,向贴了假睫毛烫着卷发的小姐递上十多张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