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罪孽因他而起,也由他结束。
徐高年给地窖上锁时候,是这样和他说的。
地窖里果然很黑、也很潮湿,因为他砍破了咸菜缸子和酒缸,所以地窖内外充斥着浓浓的咸菜味和酒味,没几天,酒味便闻不见了,只剩下咸菜味混杂着血腥味、以及不透气的潮霉味,他在里面待了很多天,再没见徐高年来过。
被关得久了,他的鼻子好像也产生了变异,它突然之间变得很是迟钝、又很是灵敏,霉味大约是从他身上生出来的,他已经闻不见了,咸菜似乎也把他腌入味了,他也闻不见了,倒是那来自欢欢的味道,像是一根看不见的毛刺,总在不经意的时候,让他心尖上打颤地疼那么一下、又一下。
他好像,失去了嗅觉。
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听说,是镇上学堂的老师找他有事。
他那天来高年家时,还好遇见了一位婶娘,还好那婶娘与他闲聊了两句,还好他说了要来找徐高年。
村长带着人找来,在地窖里发现“不慎”掉入里头的他,他因而获救。
他是幸运的。
他爹被仙人选中成了仙人凡产的看门人,而他因为学习能力出众获得了一次仙门测试机会,意外发现他竟身负灵根,若好生修炼,未来许也能成为另一名仙人。
他在爹娘的照料下生活了大半个月。这天,仙门来人,将他接走。
他爹娘也水涨船高,一下子从旁人口中的看门狗成了仙人父母。
他确实有灵根,可这资质丢进偌大的仙门之中却平平无奇,他不是最优秀的弟子、也不算差劲,修炼的资源有限,仙门之中亦不乏勾心斗角,但顾嘉石依然觉得这是他有限的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他有很多朋友,但所有朋友却都只是点头的泛泛之交。
爹娘会托人给他送信,说些关心他的话语、说些他们遇上的烦恼,那些烦恼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挥手便能处理的小事,他也乐得替他们解决。
只是,他的人生也许早就腐烂在了那咸菜地窖里。
他失去了嗅觉,却唯独能闻见血液的味道,那味道像是丝丝缕缕的蛛丝,在他心上结了网,怎么也扒不下来——
每每闻见血腥味,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意识模糊,好像回到了那潮霉的地窖里,意识被饥饿吞噬,手自发地抓起那裹着血肉的咸菜一口又一口地塞进肚子里。
所以,他吃不了肉,打不了妖兽,就算与同门弟子较量,也只能点到为止,一旦嗅到丝丝缕缕的血味,他脆弱的神经就会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