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喊过他“严四郎”了,严庄以为他已经把自己不得志时候的不堪回忆全忘了,可在那夜李长安持剑冲入院子,他看清李长安脸的那一瞬间,记忆又如潮水般涌现了出来,把他淹没。
依旧是长安城,依旧是严四郎和李二十九娘,只是笔墨化作了刀剑,再见已经是敌非友。
严庄露出一口森森然的白牙,笑道:“如今该叫太女了吧。太女殿下,您可瞧见了,我严庄并非一事无成的落魄文人,而是祸害了江山的大祸害。”
顿了顿,严庄面露可惜:“倘若那日你来晚些,安禄山便会死在我手上,到那时我才风光呢。”
“其实当初安禄山会污蔑李林甫造反,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
严庄看到了故人,便忍不住炫耀起自己的丰功伟绩。
“李林甫看不起我,他不得好死,安禄山看不起我,他也不得好死。还有那个不用我的昏君,也失了天下。”
严庄双臂张开,仰天张狂大笑:“我严庄也算得上功成名就,今日,虽死无憾矣!”
可他的语气之中,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天下有许多不怕死的人,可严庄不在其内。
李长安等到严庄笑累了,才出声感慨:“朱三郎老家在济南府。”
这是那日卖**,画给李长安的另一个落魄文人,也是严庄的旧识。
“只怪他运气不好吧。我当年顾念旧情想要带他一起投奔安禄山,朱三郎却只说他要在老家种地,拒绝了我。他既不愿搅弄风云,那就只能任由乱世将他牵扯其内。”严庄语气冷淡。
李长安接着往下说:“安禄山叛乱起后,济南太守李随抗击叛军,朱三郎做了李随的幕僚,一并抗击安禄山。”
严庄沉默片刻,侧过了头,冷酷道:“与我无关。”
大丈夫应当做大事,他日史书工笔,会记下他严庄的名字,却不会记下朱三郎的名字。
“不知太女殿下亲自上门来见我所谓何事,难道只是为了叙旧不成?”严庄自嘲一笑。
“还是为了来嘲笑我罪有应得?”
李长安轻啧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本书放在身侧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