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这时候才注意到屋子里是一片安静。
云翠做着口型:天气冷,女郎睡下了,你且注意着点!
却听水纱珠帘后面轻细着传来一声叹息。“什么事儿,跑得冒冒失失的,陛下又薨了?”
她这样大胆的话将屋子里的二人皆是一噎。寻芳只得用身子将珠帘顶开,将手炉往韵文的手里塞了塞。“哪有的事,不过是婢子担心这银碳烧的手炉在外头被寒凉刮人的西北风一吹,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分温热又被吹没了,也就跑得急了些。”
韵文眨了眨眼,没吭声,只将那手炉的顶盖打开来,看里面的炭火还冒着火星子,于是重新盖上。“难为你们,如今天下初定,什么东西都还紧缺着,能寻到银碳,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寻芳笑着伏在她的榻前。“不瞒女郎,这是顾大夫人同谢家嫂嫂一道寻的。”
韵文捧着手炉的双手顿时一僵。“她们这是又想让我出府去了?”
她眉心轻微拧了拧,只把手炉往寻芳跟前一推。“那便替我将手炉回了吧。”
她扭过头,分明屋子里只有往日的三人,可她还是觉着拥挤。
说是拥挤,倒不如说是自己只想单独安宁着。
这些日子她一直将自己关在闲听阁当中,寻芳与云翠劝了许多回都是无功而返。
只不过她虽人一直在闺阁屋子里待着,外面的事儿也是陆陆续续听了许多。
譬如原先的陛下实际是被刘聪半路给掳了去,刘聪性情暴虐,只给司马邺留下一根食指,快马加鞭送去了建康,美其名曰说是给司马睿一份登基贺礼。司马睿大怒,却碍于如今建康城依然不算安定平稳,只得秋后算账。
譬如司马睿被王敦几人真的拥立称了帝,此番南渡在史官陛下落绘成了由洛阳迁都建康。因着琅琊王与先帝只是叔侄关系,且如今还能算得上是晋朝的国土疆域大多只剩下了东部与南部,便另改国号为东晋。
譬如如今琅琊王氏因有着王敦与王导的缘故,在朝堂中位高权重,其发威号令的力度可与当今陛下一较高下,世人皆称其为“王与马共治天下”,亦有流言称王敦的野心并不止是当一个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丞相与武昌郡公,各种谋权篡位欲要自己称帝的言论飞满了天。
韵文对于这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心里面是一点都不奇怪。
她如今虽是人在汝南,可时不时也有来自淮南的消息递到她手里。她知道这些内里消息是受了庾安丰的指示传递过来的,可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看待。
他究竟是以庾思莹大兄的身份,还是作为籍之的友人的身份,她无从得知。
不过这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