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2)

燃烧的密码 肯·福莱特 5127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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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姆敲了敲艾琳的公寓门。她应该在一个小时后去和沃尔夫碰面。

她来应门。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小礼服裙,黑色的高跟鞋和真丝长筒袜,脖子上绕着一条纤细的金链。她脸上化着妆,头发闪着光泽。她正等着范德姆来。

他对她露出微笑,眼前的人如此熟悉同时又美得如此惊人。“你好。”

“进来。”她把他领进起居室,“坐吧。”

他本想吻她,但她没给他机会。他坐在沙发上。“我想和你说说今晚的细节。”

“好的。”她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你想喝一杯吗?”

“当然。”

“自己动手吧。”

他瞪着她。“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给你自己倒一杯,然后给我交代工作。”

范德姆皱起眉头。“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有工作要做,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跪在她的椅子前。“艾琳,你在做什么?”

她对他怒目而视。她看起来快哭了。她大声说:“你过去两天在哪里?”

他转过头想了想。“我在工作。”

“那你觉得我在哪里?”

“我想就在这里。”

“一点儿没错!”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爱上了一个他并不太了解的女人。他说:“我在工作,而你在这里,所以你生我的气?”

她喊道:“没错!”

范德姆说:“冷静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想要你给我解释一下。”

“不!”

“那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范德姆背朝着她坐在地板上,点燃一支烟。他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但他的态度里还有一丝故意的成分。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打算虚心道歉,做出补偿,但他不愿意玩猜谜游戏。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谁也没看谁。

艾琳鼻子吸了一下气。范德姆没看她,但他知道那种吸气声是因为哭泣。她说:“你可以给我送一封信,或者一束该死的花。”

“一封信?写什么?你知道我们今晚要碰面。”

“哦,我的天哪。”

“花?你要花来做什么?我们不需要再玩这种游戏了。”

“哦,真的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

“听着,以防万一你忘了,我们前天晚上做爱了——”

“别傻了。”

“然后你送我回家,和我吻别,然后什么都没有!”

他吸了一口烟。“以防万一你忘了,有个叫埃尔温·隆美尔的人正带着一群纳粹敲着开罗的大门,而我是那群试图把他挡在门外的人之一。”

“五分钟,给我写封信只需要这么一点儿时间。”

“写信做什么?”

“好,问得好,写信做什么?我是个放荡的女人,是吗?我把自己给了一个男人,就像喝了一杯水一样,过了一个小时就忘了,你是这么想的吗?因为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威廉·范德姆,你让我觉得自己下贱!”

这番话一开始听起来还是没什么道理,但现在范德姆能听出她声音里的痛楚。他转身面对着她。“你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也许是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事,请原谅我是个傻瓜。”他牵起她的手。

她望着窗户的方向,咬着嘴唇,努力忍住眼泪。“是的,你就是。”她说。她低头看着他,抚摸着他的头发。“你这个大傻瓜。”她摸着他的头低声说,眼里溢出泪水。

“关于你我有太多要学习的了。”他说。

“关于你我也是。”

他看向别处,一边思考一边把想法说出来。“人们讨厌我的平静——他们总是这样。那些为我工作的人不会,他们喜欢这样。他们知道当他们惊慌失措时,当他们不知道如何应对时,他们可以来找我,告诉我他们的困境。而如果我看不到出路,我也会告诉他们怎么做最好,坏处小一些;而且因为我说这些时声音很平静,我能看明白他们的两难处境,我不慌张,他们可以定下心来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我所做的不过是澄清困难,拒绝被困难吓倒,但那就是他们所需要的。不过……同样的态度往往会激怒另一些人——我的上级,我的朋友,安琪拉,你……我从来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有的时候你应该慌张,傻瓜。”她温柔地说,“有的时候你应该表现出你被吓坏了,或者被迷倒,或者为了某个东西而疯狂。这是人性,这是你在乎的象征。你一直都这么平静,我们以为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范德姆说:“好吧,人们应该理解的。情人们应该理解,朋友也是,如果是好老板也应该理解。”他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的,但在他内心深处,他意识到在他的平静里确实有一丝冷漠无情。

“那如果他们不理解呢……”她已经停止哭泣了。

“我应该改变?不。”他现在想和她实话实说。他本可以对她撒谎,让她高兴:是的,你是对的,我应该试着改变。但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和她在一起时不能做自己,这一切就不值得,他就会像其他男人控制她那样控制着她,像他控制那些他不爱的人那样。所以他告诉她真相:“你看,这是我赢的方式。我的意思是,赢得一切——人生的游戏,可以这么说,”他自嘲地咧嘴一笑,“我是超然的。我看所有东西都隔着一段距离。我的确在乎,但我不愿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象征性的举止,无缘无故发脾气之类的。我们要么相爱,要么不,世界上所有的花也不会改变什么。但我今天所做的工作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死。我的确思念你,整天都思念你;但每次想过你之后,我就把心思转到更紧急的工作上。我工作很有效率,我设置好优先级,我知道你安然无恙时不会担心你。你觉得你能习惯这种方式吗?”

她给了他一个含泪的微笑。“我试试。”

而在他内心深处,他一直在想:多久呢?我会永远想要这个女人吗?如果我不想要了呢?

他把这些想法压下来。现在这件事是低优先级。“说完刚才这些,我还想说的是,忘记今晚的事,不要去,我们会想办法在没有你的情况下行动。但我做不到。我们需要你,而这件事非常重要。”

“没关系,我明白。”

“不过,我能先吻你一下作为问候吗?”

“当然。”

他跪在她的椅子扶手旁,用他的大手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嘴唇。她的嘴唇非常柔软,微微有些湿润。他反复品味着这触感和她的味道。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他可以一直像这样吻下去,吻上一整夜而永不厌倦。

她最终抽身退后,做了一个深呼吸,说:“天啊,天啊,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的了。”

“这你可以放心。”

她笑起来。“你这么说的时候,你又成了从前那个范德姆少校——那个在我了解你之前的所认识的范德姆。”

“你用挑衅的声音说的那句‘天啊,天啊’也像是从前的艾琳。”

“给我交代工作吧。”

“我得退出到亲吻距离之外。”

“坐到那里去,把腿跷起来。你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范德姆穿过房间,走到酒柜那里,找到了杜松子酒。“一个情报部门的少校失踪了,他那个装满机密的公文包也丢了。”

“沃尔夫干的?”

“有可能。结果那个少校一周之内好几次午餐时间都不在,而且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有预感他可能一直在和沃尔夫碰面。”

“那他为什么会失踪呢?”

范德姆耸耸肩:“出了岔子。”

“他的公文包里今天有什么?”

范德姆不知该告诉她多少。“关于我们防卫情况的一份纲要,因为非常完整,所以我们认为它能改变下一场战斗的结果。”史密斯手头也有范德姆提出的欺骗计划,但范德姆没告诉艾琳这个:他一直很信任她,但他直觉认为要保密。他最后说:“所以我们要在今晚抓住沃尔夫。”

“但这可能已经太晚了!”

“不会。前段时间,我们发现了一份破译后的沃尔夫发的信号,发信时间是午夜。间谍们有预设的发报时间,通常是每天的同一时间。其他时候主人那边不会监听——至少不会在正确波段上监听——所以即使他们发了信号也没人会接收到。所以,我认为沃尔夫会在今晚午夜发情报,除非我先抓住他。”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改变他对于保密的决定,认为她需要完整地了解她所做的事的重要性。“还有一点。他使用的是一种基于小说《蝴蝶梦》的密码。这小说我有一本。如果我能拿到密码的密钥——”

“那是什么?”

“就是一张纸,告诉他如何用那本书来加密信号。”

“继续说。”

“如果我拿到《蝴蝶梦》密码的密钥,我就可以冒充沃尔夫用无线电给隆美尔发假情报。这能彻底扭转形势——这能拯救埃及。但我一定要拿到密钥。”

“好的。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和之前一样,只是更多防范措施。我和杰克斯会在餐厅里,我们两人都会带上手枪。”

她睁大了眼睛。“你有一把枪?”

“我还没拿到。杰克斯会把枪带到餐厅。总之,餐厅还会有另外两个人,外面人行道上还会有六个人,尽量不要惹人注目。另外,一吹口哨,就会有普通汽车开过来堵住那条街的所有出口。不管沃尔夫今晚做什么,如果他想见到你,他就会被抓住。”

公寓门口传来敲门声。

范德姆说:“这是什么?”

“是门……”

“是,我知道,你在等人吗?或者什么东西?”

“不,当然没有,差不多是我该出发的时间了。”

范德姆皱起眉头。他内心的警铃响了起来。“我觉得不妙。别去应门。”

“好的。”艾琳说。接着她又改变了主意。“我必须去,可能是我父亲,或者是他的消息。”

“好吧,去应门吧。”

艾琳走出起居室。范德姆坐在那里听着。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她打开了门。

范德姆听见她说:“阿历克斯!”

范德姆低声道:“上帝啊!”

他听见沃尔夫说:“你都准备好了。真让人高兴!”那是一种低沉、自信的嗓音,说着拖慢腔调的英语,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口音,分辨不出来自哪里。

艾琳说:“应该的……”

“我知道。我能进来吗?”

范德姆跳到沙发背后,躺在后面的地板上。

艾琳说:“当然……”

沃尔夫的声音更近了。“我亲爱的,你今晚看起来真精致。”

范德姆想:油嘴滑舌的混蛋。

大门被砰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