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杰克斯以气势十足的少校副官的声音吼道。
柯麦尔立正站好。
审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范德姆跟在杰克斯身后走进去,一只手拎着一把椅子,另一只手端着一杯茶。他坐了下来。
范德姆说:“阿历克斯·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柯麦尔说。他稍微放松了些。
“立正!”杰克斯吼道,“站直了,小子!”
柯麦尔再次立正。
范德姆啜了一口茶。这是表演的一部分,用来表现他时间充裕得很,也没有什么特别关心的事,而他的俘虏则有大麻烦了。事实正与之相反。
他说:“昨晚你接到一个监视吉翰船屋的警官打来的电话。”
杰克斯喊道:“回答少校的问题!”
“是的。”柯麦尔说。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范德姆少校来到了纤道上,派他去召集帮手。”
“长官!”杰克斯说,“要说去召集帮手,长官。”
“去召集帮手,长官。”
范德姆说:“你做了什么?”
“我自己到纤道去查看,长官。”
“然后呢?”
“有人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时,手脚都被绑住了。我花了几个小时才挣脱出来。然后我给范德姆少校松绑,结果他袭击了我。”
杰克斯靠近柯麦尔:“你这个该死的谎话连篇的埃及人!”柯麦尔退后一步。“站上前来!”杰克斯吼道,“你这个说谎的小鬼佬!你是什么东西?”柯麦尔什么都没说。
范德姆说:“听着,柯麦尔,照目前情况看,你会因为间谍罪被枪毙。如果你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你就只需要坐牢。聪明点。听着,你来到纤道上,把我打晕了,对吗?”
“不是的,长官。”
范德姆叹了口气。柯麦尔有他的一套说法,并且咬定了不放。即使他知道或者能猜出来沃尔夫去了哪里,他要假装无辜就不会说出来。
范德姆说:“这件事你妻子参与了多少?”
柯麦尔没说话,但他看起来有些害怕。
范德姆说:“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只能问她了。”
柯麦尔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范德姆站起来。“好吧,杰克斯。”他说,“以涉嫌间谍活动的名义把他妻子带来。”
柯麦尔说:“典型的英国式正义!”
范德姆看着他。“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
范德姆走了出去。他在门外等着杰克斯。等上尉出来之后,范德姆说:“他是个警察,知道这些伎俩。他会崩溃,但今天不会。”而范德姆必须在今天找到沃尔夫。
杰克斯问:“你要我逮捕他妻子吗?”
“现在不用。之后也许需要。”还有,艾琳在哪里?
他们走了几码来到另一间牢房。范德姆说:“这里都准备好了?”
“是的。”
“好的。”他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房间没那么空旷。索尼娅坐在一把硬椅子上,穿着一件粗糙的灰色囚服,旁边站着一个女军官。这个女军官又矮又壮,有着男性化的坚毅脸庞和灰色短发。如果范德姆自己是她手下的囚犯,他会很害怕她。牢房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架子,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只有冷水的洗手池。
范德姆走进去时,那个女军官说:“起立!”
范德姆和杰克斯坐了下来。范德姆说:“索尼娅,坐下。”
女军官把索尼娅推到椅子上。
范德姆对着索尼娅研究了一分钟。他审讯过她一次,她那次比他要强硬。这次情况不同了:艾琳的安危维系于此,而范德姆的耐心也所剩无几。
他说:“阿历克斯·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
“艾琳·芳塔纳在哪里?”
“我不知道。”
“沃尔夫是个德国间谍,你一直在帮助他。”
“荒谬。”
“你有麻烦了。”
她一言不发。范德姆观察着她的脸。她骄傲、自信、无畏。范德姆好奇今天早上船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沃尔夫肯定没有提醒索尼娅就逃走了。她不觉得被背叛了吗?
“沃尔夫背叛了你。”范德姆说,“柯麦尔,那个警察,提醒沃尔夫有危险;但沃尔夫扔下还在睡觉的你,和另一个女人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要维护他吗?”
她没说话。
“沃尔夫把无线电藏在你的船上。他午夜时给隆美尔发消息。你知道这件事。所以你是间谍活动的从犯。你会因为间谍罪被枪毙。”
“全开罗都会发生暴动的!你才不敢!”
“你这么觉得?如果现在开罗暴乱,我们有什么可操心的?德国人已经到了门口——让他们来镇压叛乱好了。”
“你不敢动我。”
“沃尔夫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你能猜出来吗?”
“不。”
“你一点儿忙都不帮,索尼娅,这只会让你的处境更糟糕。”
“你不能动我。”
“我想我最好给你证明一下我可以。”范德姆对那个女军官点点头。
女军官按住索尼娅不让她动,杰克斯把她绑在椅子上。她挣扎了一会儿,但毫无挣脱的希望。她看着范德姆,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她说:“你要做什么?你们这些混蛋!”
女警官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把大剪刀。她拉起一绺索尼娅那又长又密的头发,剪了下来。
“你不能这么做!”索尼娅尖叫。
女人敏捷地剪着索尼娅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头发掉了下来,女人把它们直接扔在索尼娅腿上。索尼娅尖叫着,咒骂范德姆、杰克斯和所有英国人,那些言辞范德姆从来没从女人嘴里听到过。
女人掏出一把小剪刀,修剪着索尼娅贴近头皮的头发。
索尼娅的尖叫被眼泪淹没了。等他的声音能被听见时,范德姆说:“你看,我们现在不太在意合法性和正义了,也不太在意埃及公众的看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也许很快都会被杀掉。我们已经绝望了。”
女人拿出肥皂和剃须刷,在索尼娅的头上涂上泡沫,然后开始给她剃头。
范德姆说:“沃尔夫从总司令部的某个人那里获得了情报,是谁?”
“你真恶毒。”索尼娅说。
女人最终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举在索尼娅面前。起初索尼娅不愿往镜子里看,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了。她看见镜子里映出自己的光头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她说,“这不是我。”她大哭起来。
现在所有的仇恨都消散了,她被彻底摧毁了。范德姆柔声说:“沃尔夫从哪里获得情报的?”
“从史密斯少校那里。”索尼娅答道。
范德姆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被瓦解了,谢天谢地。
“全名?”他问。
“桑迪·史密斯。”
范德姆瞥了杰克斯一眼。那正是军情六处那位失踪少校的名字——那正是他们所担心的。
“他怎么拿到情报的?”
“桑迪在他的午餐时间来船屋看我。我们在床上时,沃尔夫就翻他的公文包。”
就这么简单,范德姆想。老天,我觉得好累。史密斯是总司令部和秘密情报署——也叫军情六处——之前的联络人,以他的身份,他可以接触到所有的战略计划,因为军情六处需要知道军队在做什么,这样它才能告诉手下的间谍去寻找什么信息。史密斯在总司令部参加完上午的晨会之后,就带着一个装满了机密的公文包直接去了船屋。范德姆已经知道史密斯一直对总司令部的人说他到军情六处的办公室吃午饭,对他在军情六处的上级说他在总司令部吃午饭,这样一来没人知道他在和一个舞女瞎搞。范德姆之前认为沃尔夫是贿赂或者敲诈了某个人,他从没想到沃尔夫可能是在这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他身上获得情报。
范德姆说:“史密斯现在在哪里?”
“他抓住阿历克斯翻他的公文包。阿历克斯杀了他。”
“尸体在哪里?”
“船屋旁边的河里。”
范德姆对杰克斯点点头,杰克斯出去了。
范德姆对索尼娅说:“和我说说柯麦尔的情况。”
她现在滔滔不绝,急于说出她知道的一切,抗拒心理消失不见,为了让别人对她好一点儿什么都愿意做。“他来告诉我,你让他监视船屋。他说如果我能安排阿历克斯和萨达特见面,他就会删改监视报告。”
“阿历克斯和谁?”
“安瓦尔·萨达特,他是一个陆军上尉。”
“他为什么想和沃尔夫见面?”
“自由军官运动想送信给隆美尔。”
范德姆想: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我从来没想到过。他问:“萨达特住在哪里?”
“库布里·库巴。”
“地址?”
“我不知道。”
范德姆对那个女军官说:“去找出安瓦尔·萨达特上尉的准确地址。”
“是,长官。”女军官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令人惊讶地好看。她出去了。
范德姆说:“沃尔夫把他的无线电藏在你的船上。”
“是的。”
“他用一种密码加密信息。”
“是的,他有一本英文小说,他用它来编写密码。”
“《蝴蝶梦》。”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