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现在在洛杉矶,跟太太和儿子在一起,身边还有保镖,不会有事的。”
“我查过他的出境资料,他近期都没有出去过,”萧兰草向秘书小姐微微一笑,“请再找个不容易戳穿的理由。”
甘凤池惊讶地看他,很想知道上司是什么时候调查的,秘书小姐的脸也青一块白一块,尴尬地说:“可刘先生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两天发生的连环案你也看报道了吧,也许下一个就是你老板,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
一听连环案,秘书的脸色变了,紧张地问:“真这么严重?可是刘先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他是个好老板!”
萧兰草不说话,紧盯着她看,秘书终于退缩了,说:“他在青辕山的别墅,诉讼结束了,他说想好好休息一下,刘太太和两个孩子也跟他在一起……”
萧兰草转身走了出去,秘书在后面叫道:“有保镖随行的,不会有事!”
甘凤池向她点头道谢,追上萧兰草,问:“你是怎么查到刘金山没出国的?”
“没查,我在诈唬她,如果你想进刑侦科的话,这招最好学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
话到嘴边悬崖勒马,甘凤池及时捂住嘴巴,还好萧兰草没注意,来到停车场,他坐到驾驶座位上,甘凤池刚把安全带系好,车就飞驰出去。
甘凤池被惯性带动着向后猛晃,说:“不用这么赶吧?你没听秘书说他们带保镖了吗?而且刑侦科那边也出动人手了,我们只是配合军,不是主力军,哇!”
话没说完,迎面一辆卡车驶来,萧兰草把车头一转,硬是把车插进了旁边的车道,再顺着空隙别去前面,转眼间就避开了车辆堵塞,飞快地向前开去,身后留下一连串愤怒的喇叭声。
甘凤池伸手捂住双眼,有点儿体会到以前几位科长在面对他时的心情了。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闯祸,有科长帮他顶着,现在是科长带头闯祸,真出了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都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就算你的推理没问题,也要先请示上级……”
虽然他也喜欢作威作福,但不等于说他就想作死啊,他不想还没进刑侦科,就先被某个白痴上司拖下水。
手机传来振动,甘凤池苦着脸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萧燃的留言。
—刘家来投诉了,你找个借口让萧兰草马上回局里,不要去骚扰他们。
卧槽,动作还真快,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出事时就想到警察了,没出事时就动不动来个投诉什么的,脑残!
在这样发泄的时候,甘凤池已经完全忘记他自身也是有钱人的一分子了。
他敲:
—我们科长现在就像脱缰的野马,正作死地往刘家的青辕山别墅狂奔,我拖不住他啊!
—你还想不想进刑侦科?想进就照我说的去做!
做梦都想进啊,但问题是要阻拦萧兰草简直比做梦还不现实。
甘凤池转头看萧兰草,一咬牙,他决定赌一把,捂住右腹,叫道:“哎哟哟,科长,我肚子疼,可能是阑尾炎犯了,快带我去医院!”
萧兰草没回应,目光看向前方,专注开车。
甘凤池只好继续叫,这样连着叫了一分钟,被他吵烦了,萧兰草把车停到了路边,冷冷地说:“下车。”
“啊?”
“我有事要做,肚子疼的话,自己叫车去医院。”
“我是病人,还是急诊病人,你这样做有没有人性?”
“那我帮你拨急救电话。”
不是这个问题好吧!
看着萧兰草掏出手机就要拨,甘凤池慌忙扑过去阻止,就在这时萧兰草的手机响了起来,甘凤池偷眼瞟去,看到头像是只红狐狸,他定住了。
一定是萧燃等不到他回应,直接拨过来了,刑侦科科长的来电,萧兰草应该会听吧。
多次见识过萧兰草我行我素的作风,甘凤池心里不太有底,就见萧兰草拿着手机盯了半天,就在他急得要抢过来接听时,萧兰草才按下接听键。
“喂……”
萧燃在那边说了什么,甘凤池听不到,再观察萧兰草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萧兰草听了一会儿,挂了线,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说话。
“谁的来电啊?”甘凤池明知故问。
“萧燃,说所有与卢晓英案有关的人员都接受保护了,刘金山也跟他们联络上了,说他身边有保镖随行,很安全,明天他回市里后会跟警方联络,让我们暂时不要打扰他。”
“我就说嘛,人家请的保镖都是精英,都知道会有事了,怎么会不防范呢?”
不悦的目光射来,甘凤池立刻噤声,直觉告诉他,萧燃对萧兰草说的肯定不止这些,说不定还骂萧兰草擅自行动,搞得大家都很被动什么的,萧兰草被批评了,心情肯定很糟糕,他就不要冲上去当炮灰了。
“不过科长,我觉得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只是凡事欲速则不达,我们先回去,等明天刘金山去警局后,慢慢问他也不迟。”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萧兰草喃喃自语道:“杀人是会上瘾的,凶手一定会再下手。”
“但毕竟那是凶手,不是杀手,那么多保镖还对付不了一个人吗?”
“你不是肚子疼吗?肚子疼还这么多话?”
萧兰草的目光看过来,甘凤池立刻龇牙咧嘴地装难受,嘶着气弯着腰说:“好像……好像好一点儿了,急性嘛呵呵,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知道他的戏是不是演得很逼真,萧兰草没再说话,调转方向盘,将车掉头往回开,甘凤池在心里松了口气—假如领导一意孤行去碰钉子,一天之内被两大富豪投诉的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以往都是他给上头找麻烦,现在整个反过来了,这报应来的是不是有点儿快了啊……
在甘凤池的嗟叹中,轿车一路奔驰回市里,这时夜幕渐渐落下,萧兰草又往前开了一会儿,没回警局,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
甘凤池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坐正身子,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医院,给你割阑尾。”
“不要!”
目光瞥向他,萧兰草问:“你刚才不是疼得很厉害吗?”
“现在没事了,我的阑尾炎就是这样,偶尔疼疼,疼过头就好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
“我不想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你再肚子疼。”
“不会的,就算疼我也不会给科长添麻烦,请科长放心!”
萧兰草的丹凤眼瞥过他,眼角闪过笑容,继续往前开着车,说:“那就好。”
现在虽说邪魅这个词都烂大街了,但甘凤池还是觉得萧兰草这一笑绝对当得上邪魅二字,他心里忍不住骂妖孽,别给我放电,我是不会吃这套的!
“那个……科长,既然不去医院,那我们是不是该掉头回去了?”
“谁说我要回去?”
“还是去医院?那我不要去,我不要开刀!”
想到冷冰冰的手术台,冷冰冰的手术刀,甘凤池就头皮发麻,双手抓住车旁的把手,连声大叫:“我拒绝!我讨厌医院!不要!”
“好吵……”
萧兰草被他吵烦了,眉头皱起,终于说了实话。
“我是去找陈美丽,你可以闭嘴了吗?”
啊!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甘凤池停下叫喊,重新坐正身体,问:“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放弃陈美丽这条线?”
“一种属于刑警的直觉。”
哥们,你把直觉用在管理冷案卷宗上可以吗?
“我是理科生,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直觉,我更相信数据,虽然陈美丽的身份跟岁数和卢晓娟的相似,但所有资料都表明了她是另外一个人,卢晓娟早就死了。”
如果不是碍于上下级关系,甘凤池更想说科长你的智商能不能再高一点儿,要知道跟低智商领导搭档,我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萧兰草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话,稍作沉默后,突然转头微笑问他。
“要不还是去医院?”
甘凤池脸色变了,双手抓住把手,干笑道:“那、那就不用了,啊,我突然觉得去看看陈美丽也是不错的。”
看着他的反应,萧兰草哈哈大笑起来。
“凤梨仔,原来你怕动刀子啊,也是,吃凤梨的时候没有刀可是不行的啊。”
这笑声在甘凤池听来充满了阴险的味道,他握住车门把手僵住不动,郁闷得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
一个不小心弱点让对方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更难熬了……
两人来到薰衣花按摩店,刚好老板在前台,听说他们找陈美丽,她说自他们上次来后,陈美丽就请假了,这两天都没来。
甘凤池一听,立刻问:“请假理由是什么?”
“她说怕那个渣男再来找麻烦,为了不影响店里的生意,先避一避,反正我们这儿是时薪制,倒是不妨碍到我什么,就是她很受客人喜欢,这两天……”
萧兰草打断老板的唠唠叨叨,问:“她的手机号。”
“这个……这属于个人隐私,虽然帅哥我是很想告诉你了,但经验告诉我,通常帅的人十个就有十个渣。”
话音刚落,萧兰草已经把警察证亮到了她面前,老板瞪大眼睛来回看了好几遍,又对照萧兰草的脸确认,一脸的不可思议。
“妈呀,你还真是警察啊,这该不会是伪造的吧?”
“我们在追一桩凶杀案,现在分秒必争,请给予合作。”
被萧兰草的气场镇住了,老板不敢怠慢,迅速从手机联络簿里找出陈美丽的手机号,还很贴心地把陈美丽的住址也一起写给了萧兰草,萧兰草收下,道了谢,跑了出去。
甘凤池跟在后面,老板托着脸腮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说:“现在警察招人也看脸了吗?真是个残酷的世界啊。”
去陈美丽家的路上,甘凤池照拿到的手机号打给她,听到的是关机的留言,到了租屋,她家里也没人,甘凤池按了数次门铃,又趴在房门上倾听,说:“看样子不像是故意躲着不见。”
萧兰草向两边的邻居打听,也没有收获,邻居都是早出晚归的职员,对陈美丽并不了解,唯一确定的是这两天没看到她家亮灯。
萧兰草返回车上,开着车对甘凤池说:“打电话给李院长,问她陈美丽有没有回去。”
甘凤池照做了,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李院长说陈美丽没去福利院,这几天也没有跟她联络过,反问甘凤池出了什么事,他只好找借口搪塞了过去。
挂上电话,他看向萧兰草,说:“她会不会是为了躲避前男友的纠缠,暂时去别的地方避风头了?”
萧兰草继续加速,对他的话不闻不问,甘凤池只好又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李立威的住所,我记得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哈,你认为陈美丽去找他了?她现在躲李立威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去找他?”
“如果你有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会不会乖乖听话?”
萧兰草开着车,冷冷道:“赌徒有时候跟吸毒一样,输红了眼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该死,今天只顾着追卢晓英的案子,把这边放下了。”
说的是有点儿道理,但甘凤池见过李立威,他属于长得好看又有点儿痞子气的人,口头上或许会逞逞威风,但要说为了钱犯罪,似乎不太可能,不过看看萧兰草的脸色,他把自己的想法咽了回去。
事实胜于雄辩,等见了李立威,向他问清情况,这比任何推理都更直接。
李立威的家很快就到了,那是栋外观很旧的五层住宅,看住居就知道他混得不好了,楼里也没有电梯,两人顺着楼梯刚走到二楼,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萧兰草立刻加快了速度,两步一阶梯,瞬间就跑得不见影了,等甘凤池呼哧呼哧地跑到四楼时,就看到走廊上有个中年女人,女人靠着墙蹲在那里,捂着嘴尖叫,那声量简直比警报器还要响亮。
甘凤池冲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女人说不出话来,用手不断指对面,甘凤池转头看去,就见房门开着,从门口到里面的走廊上都是血,再往里看,有个人躺在血泊中。
陈美丽就站在那人身旁,她像是呆了,目光紧紧盯住血泊中的人,双手握住尖刀动也不动,萧兰草正在检查受伤的人,很快他站了起来,冲甘凤池摇了摇头。
屋外的女人叫得更大声了,甘凤池恨不得打晕她,但实际上他做的是—“我是警察,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看到他亮出的警察证,女人总算安静下来了,哆哆嗦嗦地说自己住楼上,本来想下楼买菜,走到这一层时听到走廊上传来很大的响声,她就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那么可怕的场景—凶手拿着刀在往被害人身上插!
甘凤池将她的话详细记录下来,送她回家后,又跑回楼下,萧兰草已经打电话联络了刑侦科,再看陈美丽,她还保持着双手握刀的僵硬姿势,盘着的头发散开,脸上衣服上都是飞溅的血滴,脸色跟地上那具尸体一样白。
甘凤池想取下刀,刚走过去,就闻到呛鼻的血腥气,他一阵作呕,萧兰草向他挥挥手,让他出去等待,他自己也没打扰陈美丽,远远站在一边观察现场,直到刑侦科的人赶来。
“这是怎么回事?”
冯震和裴晶晶还有几位组员陆续赶到了,看到屋里的情况,冯震问甘凤池。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甘凤池将过程简单说了一下,说完后,萧兰草也出来了,冯震又问他。
“为什么你们会来这里?”
“这个回头再说,你们先处理现场。”
裴晶晶跟另外一个警察控制了陈美丽的行动,她没有反抗,任由警察将凶器取走,不过裴晶晶询问她问题,她完全没反应,表情呆呆的,像是吓傻了。
萧燃跟舒清滟也随后赶了过来,萧燃问明情况,让他们先把陈美丽押去警局,又让冯震给目击者录笔录。
冯震很快就把笔录做好了,跟甘凤池先前做的对照来看,内容相差无几,萧燃看看甘凤池,说:“做得不错。”
被刑侦科科长表扬了,甘凤池顿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挺挺胸膛,不用萧燃多问,他就把对陈美丽的怀疑以及过来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萧燃听完,问萧兰草。
“这条线你没汇报给我们。”
“因为我也只是怀疑。”
“那现在有线索了吗?”
“没有,只是我觉得她知道些什么,所以想追追看,没想到……”
萧兰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懊恼,冯震在旁边叹道:“你可真能给我们添麻烦,光是连环杀人案就够我们折腾了,现在又多了件凶案,你当我们是三头六臂啊。”
萧兰草没说话,倒是甘凤池忍不住了,反驳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啊,谁会想到她会杀人,还好抓了个现行,不用再另外捉凶手了。”
“那就谢谢你们的协助了,请回吧,”冯震说完,又追加,“请回警局,不要再半路找麻烦。”
甘凤池以为萧兰草会坚持留下来,谁知他听了冯震的话,掉头就走,半路又转头问:“你们有监视孙大有的行动吗?”
“你是在问那位老年痴呆患者吗?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有人手去管他,因为所有的人都去保护卢晓英一案的人员了。”
“除去刘金山。”
“对,刘金山还没有接受保护,不过他跟科长通过电话,他现在唯一不好的是教养。”
萧兰草看向萧燃,萧燃微笑解释道:“他因为难得的家庭聚会被打扰了,打电话过来发了一通脾气,不过我身边有人脾气比他更糟糕,我已经习惯了。”
萧兰草无视了他的话,掉头就走,萧燃从后面叫住他。
他转回头,萧燃提醒道:“领带歪了,注意形象。”
“谢了。”
这次萧兰草回应了,脸色稍见好转,整整领带转身扬长而去,萧燃看着他走远,收起笑容,对冯震说:“联络专案小组的警察,请他们配合监视孙大有。”
“不是吧科长,你还真信萧兰草的话啊,专案那边听了我的请求,一定会笑我们小题大做。”
“那就让他们笑,事情还是要做。”
萧燃表情严肃,冯震看看他,没再多话,跑去给专案小组的同事打电话。
萧燃走进房间,走廊一路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架子上的装饰花瓶打碎了,上面也沾了血迹,血点一直延伸到尸体旁。
死者仰面倒地,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双手向两旁摊开,他胸前有两处很深的刺伤,其中一处贴近心脏,是致命伤,将他身上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他的双手也全都是血,萧燃凑近仔细查看,发现他的掌心有划伤,应该是在跟凶手纠缠时被凶器划伤的。
死者对面,也就是陈美丽刚才站的地方有个摔碎的音响,萧燃的目光掠过死者转向门口,从现场状况来看,当时死者听到有人来访,过去打开门,就在那一刹那,凶手给了他一刀。
但那一刀不足以致命,被害人跟凶手扭打,并努力往屋子里跑,但凶手追上来又给了他一刀,两人在搏斗中将房间里的物品推落在地上,直到进了客厅,被害人气力用尽,倒在地上,凶手才将刀拔出。
可是……
萧燃眉头皱起,觉得有些地方推理得磕磕绊绊—既然凶手有备而来,那为什么不在进房间后再动手,这样就可以避开了被发现的危机。
“萧科。”
打断他的沉思,舒清滟站起身,说:“有个新发现,就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是什么?”
“这个极有可能是连环案中凶手使用的凶器。”
证物袋递到他的面前,浸满血迹的尖刀在灯光下闪烁出冷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