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
甘凤池没防备,吓得蹦起来,转头一看,不是萧兰草又是谁!
“你不是回警局了吗?”
“半路又回来了,因为有件事我没弄明白。”
“俱乐部的事吗?我跟你说,我发现俱乐部贵宾室有问题,那个徐离医生也有问题,他的贵宾卡刷不开门,还装作没事人似的。”
“哦……”
“如果他是犯罪分子的话,他很有可能把我暗杀在手术台上!”
“那么,你是了解了多少秘密,才能让他铤而走险在手术中干掉你?”
甘凤池语塞了,仔细想想,好像一个都没有。
“也许你需要这个。”
萧兰草把手伸过来,甘凤池一看,萧兰草手里放了把葡萄干,说:“甜食可以缓和紧张的情绪,吃了它,你会感觉好一些。”
“真的?”
萧兰草认真地点了点头,甘凤池拿了几颗塞进嘴里,口感居然还不错,他嚼着葡萄干,问:“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最近用脑过度,需要吃甜食来缓解一下,我特意让人从新疆带来的,一级品。”
最近你有做事吗?你做得最多的事好像是跑美容院吧?
甘凤池正要吐槽,萧兰草先说:“吃了甜食后,你就可以放心了,要说割个阑尾也能死人,这个难度系数还挺高的。”
“当然会死人,我小学同学就是割阑尾死掉的!”
吼完后,甘凤池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萧兰草看着他,脸上露出洞察一切的笑。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看到有人割阑尾死亡,你有恐惧症了,才会宁可肚子疼也不做手术。”
“没有,我、我只是想尽快把任务完成而已。”
“这个借口说的极度没诚意,不过我愿意听听你同学的事。”
你想听我就要说啊,我现在极度不想讨论死亡的话题。
甘凤池的眼神往停车场那边瞟瞟,有萧兰草在,他别想跑路了,可是回去又不甘心,犹豫过后只好选择了妥协。
他往墙上一靠,说:“我小学四年级时,有个好朋友姓窦,我们都叫他豆芽菜,他长得很壮很有力气,同学欺负我,他都会帮我,我们很要好,暑假前某一天他突然肚子疼,被送去了医院,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我们刚去埋完时光胶囊的事,后来老师说是阑尾炎,做个小手术就好了,假期后他就会回来。”
“原来你小时候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啊。”
“我说,你听故事抓重点好吗?”
“哦,重点就是他以后都没有再回来吗?”
“是的,老师说他病好后转校了,我真的相信了,直到上初中,有一次偶然听同学聊起来,才知道他手术没多久就死了,听说是医疗事故,还有个护士因此自杀了,从医院天台上跳了下去。”
“是哪家医院?”
“不知道。”
“护士为什么自杀?”
“不知道,那时我还小,听到这件事后很受打击,不敢多问,时间久了,事情也就很自然地被封印起来了。”
“后来你也没查?”
“没有,查这个有用吗?人都死了,再去查只会让自己更难过。”
说起往事,甘凤池有些伤感,低声道:“我现在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很高很壮,喜欢唱歌……”
萧兰草往口中丢着葡萄干,点头道:“你在说胖虎吗?”
甘凤池被自己的口水成功地呛到了,气急败坏地说:“没那么胖,科长,你能不能不要在我伤感的时候破坏气氛?”
提醒被忽略了,萧兰草掐着下巴沉思道:“小学四年级的经历,那应该是十六七年前的事了,好朋友因为同样的病过世,你感到恐惧也是可以理解的。”
“并没有……好吧,是有一点儿,但……”
“甘凤梨!”
萧兰草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郑重,目光看过来,说:“以前的事不管怎样,都不能成为逃避的理由,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让自己的搭档出事。”
“科长……”
甘凤池听得都快热泪盈眶了,这一次他决定相信上司,不逃避,勇敢接受手术!
萧兰草将剩下的葡萄干放到甘凤池手中,又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推进医院大门。
就在甘凤池心潮澎湃充满感激的时候,大门关上了,萧兰草站在外面,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慢悠悠地说:“就当是割包皮了,回头见。”
一瞬间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把甘凤池浇了个透心凉,透过玻璃门,他气愤地看着萧兰草,真想把葡萄干丢回去。
你家割包皮需要开腹啊?需要事前做这个那个的检查啊?而且还要剃毛的好吧!
对他来说,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手术,科长,你安慰人的时候能走点儿心吗!
搭档的满腔悲愤完全没有传达到萧兰草那里,他驾车回到警察局,进了电梯,伸手去按冷案科的楼层键,临时又改变主意,按了冷案科的楼上那层。
那一层只有一个科室,就是档案科,那是个比冷案科更冷僻的地方,除非要查旧档案,否则没人会特意去那里。
电梯往上升的时候,萧兰草用手机搜索了甘凤池说的那起医疗事故,但年代久远了,网上查不到特别详细的报道。
来到档案科,里面很静,只有一个女生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
她长得很瘦,留着齐眉的刘海,长发护理得很好,又黑又直,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发现萧兰草的注视,她的脸红了,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这气质还蛮适合在这里工作的,想想刑侦科的那些女警,除了裴晶晶外,个个都是男人婆,萧兰草看了下她的胸牌—林紫言。
这女孩挺好的,至少可以跟她交流下护发心得。
“萧科长,您想找什么?”
林紫言问道,说话声跟她的气质很配,轻轻柔柔的,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微笑时嘴边露出两个小酒窝,萧兰草有点儿好奇她怎么会当警察,政府机关普通文职应该更适合她。
“你认识我?”
“是的,吃饭的时候大家常提到你。”
竖着耳朵听,萧兰草总算听到她说什么了,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警花们经常挂在嘴边上的。
“我想查一个旧档……十六七年前的夏天,某家医院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有位十岁的窦姓男童死亡,后来负责他的护士在工作的地方跳楼自杀……”
萧兰草转述着甘凤池的话,见林紫言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他也觉得好笑—做事应该脚踏实地,他还是进去慢慢翻档案吧。
“没事了,我自己查。”
他抬步往里走,林紫言叫住了他,说:“E18,203号。”
萧兰草转头看过来,林紫言有些紧张,站起来,小声说:“二○○○年七月,一家叫立康的私人医院发生过意外死亡事件,事后经过侦查,确定死者是自杀,她是医院的护士……萧科长你应该是说这个案子吧?”
萧兰草没说话,照林紫言提示的走到E排十八列,从第二行柜子里取出档案,翻开一看,果然正是这份。
死者叫徐远秋,是立康医院外科护士,自杀时刚过二十八岁生日,备注栏里标注她的自杀是医疗事故纠纷导致的,萧兰草浏览了一遍,拿着档案转回来,说:“我想借看一下这份档案。”
“可以的,在这里做一下记录就好。”
林紫言把平板和触控笔递给他,萧兰草照着里面的格式填写好,随口说:“这里这么先进了,以前都是手写的。”
“嗯,系统管理更新很久了,不过……”
萧兰草抬眼看她,林紫言的声音又低了两阶,说:“我也喜欢用笔写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案子?”
“这里工作不多,我没事做,就每天看,就……记住了。”
“你的记忆力不错。”
“还好,我只会直线记忆,数理化就学得很差。”
“那个用不着,反正有人精通。”
“嗯?”
林紫言没听懂,奇怪地看他,萧兰草将平板电脑还给她,拿起档案离开。
走出两步他又停下来,转过头微笑问:“有没有兴趣换工作?我知道有一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甘凤梨,甘凤梨,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生病?生病还不马上好起来,有人抢了我的男神你知不知道,你赶紧帮我抢回来!”
衣领被揪住前后摇动,甘凤池的脑袋有点儿晕,要不是手术两天前就结束了,他一定会认为这是麻醉剂太强烈了。
手术很成功,甘凤池担心的那些事一概没发生,徐离晟根本没开腹腔,而是用腹腔镜做的手术,再加上甘凤池原本身体就壮实,所以不到两天,他就基本恢复正常了,原本预定要住五天院,改成了三天出院。
同事们听说了他住院的消息,组团来看他,今天是刑侦科的几位同事,甘凤池是在帮他们调查问题时出的事,所以萧燃让属下买了果篮送过来。
被刑侦科的科长重视,甘凤池受宠若惊,突然发现做完手术一身轻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除了裴晶晶拿他撒气外。
还好冯震及时出面,把裴晶晶拉开了,让甘凤池避免了被晃晕的危机,他揉着喉咙咳嗽着问:“你这是来看望我?还是来谋杀我啊?”
“对不起,凤梨仔,男神被抢了,我不开心嘛。”
“不开心也不能拿我撒气啊,你去找我们科长去。”
“她要是敢去,就不会在这里抱怨了。”
冯震的话引来裴晶晶的怒瞪,叉着腰说:“你说我哪里不好?男神让我做什么,我哪次没有尽力配合?为什么他拉新人进组,却不找我,而是找别人?”
甘凤池看向冯震,冯震解释说:“萧兰草科长不知抽什么风,突然把档案科的人拉去了他那里,局长也抽风,居然答应了,把档案科科长气得不行了,见人就说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人才被抢走了。”
“冷案科不缺人吧,为什么他要跟人家抢人?”
“因为你生病了啊,男神需要有人跟他搭档嘛。”
他又不是病个三年五载的,需要这么急着找人吗?
甘凤池觉得事情不简单,冯震也摸着下巴说:“这件事挺奇妙的,据我所知,萧科从来不会主动拉人。”
“肯定是觉得她长得漂亮,哼!”
房间里的两位男士对望一眼,同时说:“没你漂亮,绝对没你漂亮!”
“真的?”
“真的,真的,再说你的男神不调你过去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你去了冷案科,那刑侦科有什么事,就没人帮他了。”
甘凤池拼命转动他的大脑寻找说辞,“成功的男人身边都要有个得力的助手,你是做对他有用的人呢?还是做他的小跟班,被他呼来喝去,就像我这样?”
裴晶晶想了想,觉得也对,说:“当然是做有用的人才能体现出自己的存在价值。”
“所以啊,你有什么好气的?”
“可是……”
“被你掐得嗓子疼,晶晶,你去帮我倒杯水好吗?”
把裴晶晶哄走了,甘凤池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叹气,“为什么要让我一个病号来做这种事?”
“因为如果你不生病住院,萧科就不会找新人了。”
甘凤池狐疑地看向冯震。
“真的是我的原因?”
“难说,你也知道萧科那个人做事有多随性,很难让人猜到他真正的想法。”
说到这里,冯震看看甘凤池,又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件事对你有利。”
“对我有利?”
“你知道所谓的冷案,就是大家都查不出来,或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凶手的旧案子,时间拖得越长,案子就越难侦破,最后不得不束之高阁,要调查这类案子,就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到最后还不一定可以破案,所以大家都不想过去,因为很可能是忙活一顿,却没有实际成绩。”
也就是说,同样是查案,刑侦科比冷案科更容易出成绩,甘凤池想冯震大概是误会他想进刑侦科的目的了,他其实对升职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他就是觉得在刑侦科做事,凡事都在一线上跑很帅气。
“所以去冷案科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
“是啊,看你就知道了。”
“那萧兰草呢?”
冯震耸耸肩。
“这大概只有我们科长才知道了,不过我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
“是什么?说来听听。”
冯震皱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甘凤池急了,说:“有什么爆料赶紧说,回头我请你吃饭。”
“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就是萧科在刑侦科的时候因为急于查案,导致有人遇害,最后案子也成了悬案,他在刑侦科待不下去了,才会申请去冷案科……其实就是这么一说,没根据的,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要是被那些警花知道,我们会成公敌的。”
“哦……”
这样说来,冷案科里的成员,萧兰草、魏正义,还有老白,似乎都不太正常。
听着冯震的讲述,再联想自己去了冷案科后经历的种种,甘凤池越发对萧兰草感起兴趣来,问:“俱乐部那件事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新进展,刚好司徒找到其他线索了,科长让我们先去追别的线,那边暂且搁置。”
甘凤池还要再问,冯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说了声科长找就跑了出去,裴晶晶买了矿泉水回来,还没进屋就被他拽走了,刚好徐离晟进来查房,甘凤池只好又老老实实躺回到床上。
“看你气色,恢复得不错。”
“那是,我可是无敌小霸王。”
甘凤池照医生说的乖乖躺平让他检查,徐离晟很快就检查完了,说:“出院后也要小心,三个月之内不要做剧烈运动。”
“我是警察,三个月不让我活动,还不如……哎哟!”
话没说完,腹部被徐离晟按到,甘凤池不由自主地躬起腰,捂着肚子气愤地看他,要不是这人是他的主治医生,他真想一拳头挥过去。
被怒瞪,徐离晟无动于衷,说:“这是作为医生的忠告,剩下的就自己掂量吧。”
他收起听诊器,转身要离开,甘凤池叫住了他,问:“你为什么要去那家桥牌俱乐部?”
徐离晟奇怪地看过来,甘凤池说:“你的牌技跟我家科长一样烂,你不是去打牌的,而是另有目的对不对?”
“最近流行打桥牌,我附庸风雅不行吗?”
“还附庸风雅地弄张假会员卡,企图混进贵宾室吗?”
“那卡只是过期了,不是假的。”
“我不喜欢撒谎,尤其是低智商的谎言。”
徐离晟皱起了眉。
甘凤池又说:“也许做手术你很厉害,但调查事情不适合你,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希望跟警方……也就是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徐离晟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他停下脚步,就在甘凤池以为他会说的时候,他的回复是:
“你想多了,我只是去打牌,而且……”稍作停顿后,他追加道:“就算有事,我也不会跟害怕割盲肠的人说。”
“……”
磨着牙看着徐离晟走出去,甘凤池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这世上居然有人跟萧兰草一样讨厌。
“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他抱住枕头,在心里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