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甘凤池换好衣服跑去前台,萧兰草跟邢星已经在那里了,服务员正在低声跟他们说话,看大家的表情应该是没什么结果,邢星戴着墨镜和口罩,这在甘凤池看来有点事后诸葛亮的感觉,还好服务员们忙着找人,再加上萧兰草的存在太抓眼球了,所以大家都没发现邢星的身份。
邢星听她们说完,快步跑去旅馆后门那边,萧兰草跟在后面,甘凤池追上他,小声问:“没找到人?”
“请保安帮忙看了监控器,许小姐昨晚曾在一楼出现过,后来去了工作人员使用的通道,就是昨天我们进旅馆时的那条路。”
“啊!”
想起昨晚的偶遇,甘凤池脚步一顿,萧兰草问:“怎么了?”
甘凤池看看邢星,见他没留意这边,这才对萧兰草说了自己从温泉回客房时的情况,萧兰草问:“确定是许小姐?”
“嗯……就是随便一瞥,不太肯定,看背影好像是她。”
两人追着邢星来到后面的停车场,许菖蔚的车还停在那里,邢星在停车场转了一圈,冲他们双手一摊,自嘲地笑道:“车还在,人却不见了,是人间蒸发了吗?”
甘凤池说:“她会不会还在旅馆,只是睡在别的客房?”
邢星的脸裹得太严实,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他接受了甘凤池的推测,转身回旅馆,半路又掉头对他们说:“没事了,你们不用管了。”
“等等,”萧兰草叫住他,问:“她的手机还有皮包还在吗?”
“没有,她出门时都带走了,还拿了昨天买的唱片,我要不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也不会到处找了。”
“为什么要拿唱片?”
“她常这样,为了卖弄自己的审美层次,但她其实不是真心喜欢,就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
“她离开时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浅绿色的,是昨天刚买的。”
“并且还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这是她的习惯,她说女人外出不化妆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不过她昨天化得挺淡的,把自己搞得很清纯的样子,她最喜欢在不熟的人面前装纯了。”
邢星说完,看看萧兰草,转身走掉了,甘凤池看着他的背影,对萧兰草说:“他好像还在怀疑你。”
萧兰草转头看向停车场四周,皱起了眉,“衣服颜色一样,时间也对得上,看来你没看错,可惜这里没安监控器,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的。”
“真不知道这旅馆是怎么设计的,最重要的地方居然不安监控器,要是有小偷进来怎么办?”
“凤梨仔你还真是纯情。”
“哈?”
“这么设计当然是有它的原因,来这里度假的像许菖蔚和邢星这类的人应该不少,他们自然不希望被拍到,所以监控器越少越好。”
萧兰草来到后门,按住门把手想打开,却发现门锁住了,他看看密码锁,冲甘凤池耸耸肩,“得,我们也被锁外面了。”
“邢星一定是故意的。”
两人不知道密码,只好转去旅馆的正门进去,路上萧兰草说:“我刚才听服务员说一些VIP客户有自己专用的磁卡开门,出去也是一样,像我们这种普通客人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也就是说如果昨晚许小姐用磁卡开门出去,旅馆的安全系统一定有记录?”
“肯定是有的,不过他们不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我没拿刑警证啊。”
萧兰草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甘凤池差点抡起拳头揍过去—他没想到萧兰草记得回家换衣服,却不记得拿警察证,这人做事还能再靠谱点吗!
“科长你老实跟我讲,你三更半夜的到底是给谁打电话了?”
“当然是跟朋友聊天。”
“你?”
甘凤池用充满怀疑的眼神扫视萧兰草,想—谁的心这么大跟你做朋友啊?当然,他不敢真的问出来,所以他问的是—“许菖蔚彻夜未归,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难说,不过她是成年人,从她离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也无法做什么。”
萧兰草拨打许菖蔚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留言,他们来到旅馆的前台,看到邢星跟一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在说话,随后男人请他进了房间,甘凤池说:“那人好像是旅馆的老板。”
“看来老板会帮忙处理的,我们先回警局。”
“不不不,”甘凤池扯住萧兰草的衣袖,一字一顿地说:“先回你家,取刑、警、证!”
萧兰草先是一愣,随即笑眯眯地拍了拍甘凤池的肩膀,车钥匙抛到了他眼前,在他手忙脚乱接的时候,萧兰草已经扬长而去了,他只听到话声慢悠悠地传过来。
“行啊,你开车。”
于是甘凤池驾车把萧兰草送回了家,又忍受他换衣服换发型的行为,这才拿了证件一路赶到警察局,进了冷案科,几位同事都已经到齐了,老白窝在自己的电脑前吃早点,看到他们,他说:“咦,科长,凤梨仔,你们现在已经关系好到每天都同进同出了?”
林紫言刚好端着茶盘从茶水间出来,听了这话也笑了,甘凤池生怕她误会,冲老白叫道:“别乱说话,我们只是碰巧在楼下遇到了,碰巧!”
“那凤梨仔你脖子怎么了?”
魏正义正把油条塞进嘴里,看到甘凤池稍微歪着脖子,他奇怪地问。
被提醒,甘凤池这才感觉到脖颈不舒服,他想起在旅馆被上司打过,有心说这是职场暴力,萧兰草看向他,目光中满是笑意,这笑容太不善了,甘凤池只好临时把真相咽回肚子里,不情愿地说:“睡得不好,落枕了。”
“我有膏药。”
林紫言跑去取了膏药,让甘凤池坐下,帮他贴上,还顺便帮他按揉了一会儿。享受着美女的服务,甘凤池的骨头都轻了好几两,感觉这一掌挨得值—因为有这么可爱又温柔的女孩子在,这个科才有继续留下的意义啊。
“为什么你会随身带膏药?”他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因为经常练散打,膏药是常备用品。”
“那就不要练了,女孩子练这个太辛苦了。”
“不不不,这是给对手准备的,把人打伤了,如果连膏药都不给,有点不太好。”
魏正义在对面叫林紫言,甘凤池张大嘴巴看着她跑走,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是好勇斗狠的那种人,所以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对对对,一定是幻听,嗯,绝对是!
“老白,你帮我查下这个手机号,看看能不能查到具体位置。”
萧兰草把许菖蔚的手机号报给老白,老白开始敲电脑,说:“交给我,这世上就没有我查不到的号码。”
等大家都吃完了饭,萧兰草先说了他跟林紫言昨天打听到的消息,林紫言跟他分手后,很顺利地找到了赵靖的狱友,但没问到有力的情报,两个狱友都说跟赵靖关系普通,赵靖也没跟他们联络过。
萧兰草也说了自己跟赵靖的狱友会面的情况,魏正义昨天去找了当年负责调查赵靖杀人案和碎尸案的警察,得到的消息是确实是赵靖亲口交代自己杀人的,他从一开始保持沉默到后来突然招供,连审讯他的警察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后来在法庭上一度否认自己的供词,说那是被强迫招供的,但因为人证物证确凿,最后还是被宣判无期。
碎尸案那边的情况跟甘凤池调查到的几乎一致,只是内容更详细精确,当年负责碎尸案的警察到现在都不甘心,听魏正义来打听这个案子,还以为他们要重查,不断提醒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他们,他们一定尽力协助调查。
最后,魏正义苦笑说:“看来碎尸案我们要彻底追查下去了,希望这一次可以有个好的结果。”
萧兰草低头沉思,忽然说:“为什么赵靖一开始被逮捕时说自己没杀人,后来又说杀了人,再后来又翻供?”
“当时连出两起凶杀案,一线的警察顶的压力很大,不排除使用一些手段让他招供的可能,”老白说:“所以他入狱后几次起诉,大概也是不甘心吧。”
“可是后来他又放弃了。”
“因为起诉了就代表他没有认罪,也等于说无法被减刑。”
甘凤池不太理解萧兰草为什么老纠结这些小地方,一个人杀人后情绪会非常激动,很可能做出常人想不到的行为,至于赵靖有没有杀人,他们该做的不是在这里思考,而是直接去调查,他把陈冬给自己的档案递给萧兰草,说:“这是胡学军出事前经手的案子,我大致看了一遍,虽然当事人的姓名用了字母代替,不过从委托内容来看,都是些捉奸寻人或是找宠物的案子,跟他被杀应该没关系。”
萧兰草接过来翻看着,问:“上面没有写客户电话,他们是怎么联络的?”
“那个年代还是用座机和公用电话吧,手机……”
这里数老白最老,甘凤池看向他,老白说:“那时候不叫手机,叫大哥大,跑生意的人都喜欢拿一部大哥大外加一部BB机,你没问陈冬这部分情况?”
没有,因为他还真不了解这些老古董。
“我现在就去问。”
甘凤池马上给陈冬打电话,没多久他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陈冬说胡学军有大哥大和BB机,不过大部分客户是用公用电话跟他联络的,尤其是捉奸这类案子,后来胡学军的案子结了,他的私人物品都退给了陈冬,陈冬继续用,直到后来手机更新换代了,这些老古董他才都处理掉了。”
“卷宗里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林紫言仔细翻找了一遍胡学军的案子卷宗,都没有相关的内容显示,魏正义说:“大概是因为凶手很快就被捉拿归案了,又有人证物证,再加上当年鉴定技术的限制,没存档是很正常的。”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们无法查到有关手机和BB机的情况了。”
萧兰草想了想,说:“没关系,这条线先放开,我们查其他的线。”
“那我把资料复印给大家。”
甘凤池跑去复印机前,将资料上的书钉拽下来,每个人复印了一份,用订书机订好,分别给了大家,最后轮到他,谁知刚好书钉用完了,他拿着资料去找书钉,老白突然举起手,说:“科长,手机的位置找到了!”
大家的目光同时转过去,甘凤池也顾不得书钉了,随手将资料塞进包里,跑过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嗯,找到是找到了,不过地点有点奇怪。”
“怎么说?”
老白指指电脑,电脑上显示出手机的坐标,他顺着坐标转鼠标,将位置不断缩小,最后调出实际上的位置地图,他指着坐标,说:“就是这里,这是市郊,我搜了下,手机的地点像是在道边,周围没有建筑物,最近的就是这家温泉旅馆。”
他移动鼠标,画面放大,显示出温泉旅馆的名字,甘凤池啊地叫起来,“这不就是旅馆回市里的那条路吗?会不会是许小姐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遗失了手机?还是……”
萧兰草的表情变得郑重,说:“我去刑侦一科一趟,你们继续开会。”
“科长等等我!”
看萧兰草的反应,甘凤池猜到了更糟糕的可能性,他想追上去,被老白和魏正义一人一边揪住,老白问:“这是怎么回事?许小姐是谁?为什么科长要查她?”
“这个……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两位同事硬是不放手,甘凤池没办法,只好简单说了许菖蔚的情况,却把他们昨晚一同留宿温泉旅馆的事跳了过去,最后说:“大家都知道咱们科长是个喜欢靠直觉判断情况的动物,他想追查许菖蔚,所以比较在意她的行踪。”
“那我详细调查下她的情况。”
老白说完,转回到电脑前敲打,甘凤池趁机跑出办公室,一口气跑进刑侦一科,冯震迎面走过来,跟司徒抱怨说:“萧兰草科长真是越来越异想天开了,就凭一点怀疑就想让我们去找人,他以为我们刑侦一科跟冷案科一样闲吗?哎哟……”
要说对萧兰草有多少意见,甘凤池简直可以说上一天一夜不带停顿的,但他想归他想,别人这样说萧兰草还有他们科室,他绝对不想忍—他们轻松?他们昨天可是从早上跑到晚上没歇一口气好不好?
大多数时候,在不想忍的情况下,甘凤池都不会去忍耐,所以他特意没刹车,直接撞到了冯震身上,冯震摔倒了,甘凤池撞完人,又故意跑过去扶起冯震,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说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啊,哎哟腰被撞闪了。”
“膏药膏药。”
林紫言刚才给甘凤池的备用膏药派上用场了,他拿出来递给冯震,冯震没好气地推开,揉着腰站稳了,问:“你们科的人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地来折腾。”
“你说我们科长?我就是来拖他回去的,你们都知道,他那人听风就是雨,一点小事就恨不得搞出天大的事,哎哟!”
这次换甘凤池叫疼了,裴晶晶从旁边经过,听他吐槽萧兰草,直接将手里的文件夹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又瞪着他不说话。
她的动作成功地把冯震跟甘凤池拉到了统一阵线上,冯震对甘凤池抱怨道:“可不就是嘛,刚才来跟我们科长说让他派人寻找失踪人士,可是二十四小时以上联络不到那才叫失踪,而且这活也不归我们管。”
“那你们科长同意吗?”
听了甘凤池的问话,大家的目光一同转向科长办公室,冯震说:“肯定不会的,我们这么忙。”
司徒却耸耸肩,“未必啊。”
“为什么?”
科长办公室的门打开,打断了大家的对话,萧兰草跟萧燃一起走出来,他还很亲热地拍拍萧燃的肩膀,说:“那就拜托了。”
萧燃的回应是直接把他的手拨开了,面无表情地将列印好的纸张递给冯震,说:“照上面提示的去找人。”
“不是吧,真的要找?”
冯震接过去,看完有关许菖蔚的资料,他很夸张地叫道,司徒和裴晶晶也凑过来看资料,不过他们没像冯震反应那么强烈,只是好奇地看向萧燃。
萧燃对萧兰草说:“上次欠你的人情还清了。”
萧兰草连连点头,目送萧燃回了办公室,他对几位科员说:“那就辛苦大家了,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说完,施施然走了出去,司徒说:“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冯震给了他一手肘,没好气地说:“事后诸葛亮。”
“那还不赶紧去办事,不要在这里晃悠了。”
裴晶晶把他们推出了办公室,甘凤池也一起出来,在萧兰草要进电梯之前追上了他,萧兰草瞥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的。
“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
“嘿嘿,科长你看到了?”
“幼稚。”
萧兰草进了电梯,脸上带着笑,证明他现在心情不错,甘凤池很狗腿地跟进去,按了楼层键,说:“所以今后还要请科长多加调教。”
“今天嘴巴这么甜,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吗?”
“您看您说的,您是我的领导,凡事我不唯你马首是瞻还能听谁的啊。”
其实甘凤池的想法是把萧兰草的脾气捋顺了,他才会允许自己跟着他查案,将来碎尸案真的破了的话,他也有一份功劳,否则之前在善立大学说的那些话兑现不了,那他就是自打脸了。
两人回到冷案科,萧兰草对老白说:“你查下许菖蔚还有没有其他的车。”
“已经在查了,如果有行驶记录的话,不管是不是她本人,都是一条线索。”
萧兰草给老白竖了下拇指,甘凤池也叹服地说:“老白你可真够厉害的。”
“也不看我跟着谁干,要是连这点眼色劲儿都没有,那真是白混了。”
林紫言在旁边听了这话,想起昨天监狱长跟他们聊起的事,忍不住好奇地想老白以前是怎么跟着领导干的。
趁着老白查资料,萧兰草跟大家说了请刑侦一科帮忙调查的部分,他让林紫言继续跟紧赵靖的几个狱友,再暗中调查赵靖姐姐的行动,看她是不是真的没跟赵靖联络过,接着说到赵婷婷母女,老白说跟那边区派出所的同事很熟,可以请他们盯着小卖店和豆浆铺,甘凤池负责调查陈冬的情况,看他的话里有没有掺水。
等萧兰草交代完毕,老白也把许菖蔚的私家车的情况查清楚了,说:“她有三辆车,除了昨天开的那辆奥迪外,还有两辆一直停放在公寓的停车场,从昨天到现在没有动过,要我去她的公寓直接问一下吗?”
“不用,冯震他们会去查的,正义,你去把手机取回来,再顺便去旅馆……”
“科长!”
生怕同事知道他跟科长开房间……啊不,是不得不住同一个房间,甘凤池举起手自动请缨。
“我对那边比较熟,让我去吧。”
萧兰草没怀疑他的动机,改为让他去,魏正义协助老白调查许菖蔚的行踪,最后又对林紫言说:“你也先跟凤梨仔一起去看看好了,女生心比较细,也许能发现哪里不同,有情况及时跟我联络。”
听了萧兰草的话,甘凤池激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真想说他爱死科长了,今后再也不跟他作对了,对付科长只能顺毛捋,把他哄得开心了,自己的桃花才能朵朵开啊!
就这样,由甘凤池驾车去市郊,难得地跟女神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这一路上搜肠刮肚地找话题,可是林紫言一直在看手机,让他感觉手机比他的存在感强多了,他只好没话找话地搭讪,话题找了好几个,直到说到赵靖,林紫言才开始感兴趣,说:“我也觉得赵靖的案子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凶手?”
“这个暂时还不确定,不过给我的感觉,他在监狱中的优良表现都是为了减刑,他想早日出狱,而且做好了出狱后要做什么的打算,所以才急需用钱,因为做那些事是需要很多钱的。”
“比如说委托侦探社寻找他女儿,那肯定要花不少钱,回头我去问问陈冬,他就是做这行的,说不定有这方面的线索。”
“会不会他要做的事比找女儿更重要?”
林紫言的自言自语引起了甘凤池的注意,摇摇头想说怎么可能?但某个可怕的想法腾入脑海,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萧兰草在发现许菖蔚不见了后会变得那么紧张—假如当年的案子赵靖不是凶手,他是被冤枉的,那么他出狱后最想做的一定是复仇,许菖蔚会不会是知道碎尸案和胡学军被杀案的一些内情,所以才因为害怕出国,现在她回国了,赵靖也出狱了,如果赵靖要报复她的话……
可是狐狸科长怎么就确定许菖蔚跟碎尸案有关?就因为她也喜欢西洋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