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在里面,我们会找到她的。”
简妮这才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就意识到他可没说要找到活着的她啊。而且哪儿也没看见更衣室里那个保安。
简妮对消防员说:“还有个保安在底下,我哪儿都没看见他,那是个高个子男性。”
大堂警卫道:“不可能,这栋楼就我一个保安人员。”
“未必,他帽子上写着‘SECURITY’呢,而且他还叫大家离开建筑。”
“我不管他帽子上写的什么——”
“啊,我的老天爷啊,别同我争啦!”简妮破口叫道,“也许这家伙是我臆想的,可要真有这么个人,他可能有着生命危险哪!”
站在旁边听他们对话的女孩儿插嘴道:“我见过这男人,他是个讨厌鬼,他摸我。”她穿着男士卡其裤,卷着裤腿。
消防员说:“保持冷静,我们会找到所有人的。谢谢你们的配合。”说完就走开了。
简妮瞪了大堂警卫好一会儿,她觉得消防员把自己当成疯女人不予理会,就是因为自己朝这家伙吼了两句。她厌恶地转过身。现在干什么呢?消防员已经戴盔蹬靴地跑进去了,她现在光着脚丫,只穿了件T恤,跟进去不被轰出来才怪。她握紧拳头,再松开。想想,好好想想!丽莎还能在哪儿呢?
露丝·W. 爱考恩心理系大楼就在体育馆旁边,大楼的名字取自捐助者的太太,不过全校师生都管它叫疯人院。丽莎会不会在那儿呢?虽然周日大楼的门会被锁上,但她可能有钥匙啊。她也许要进去披件实验室大衣遮遮身子,或在办公桌前坐着缓缓神。简妮决定进去探探,总比傻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要好。
她冲过草坪,到疯人院门口,透过玻璃门向里张望。大堂没人。她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划过读卡器。门开了。她冲上楼梯,边跑边叫:“丽莎!你在吗?”实验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丽莎的椅子塞在桌子底下,电脑屏幕上一片灰白。简妮跑进楼道尽头的女厕所看了看,却什么也没发现。“该死!”她怪叫道,“你究竟在哪儿呢?”
她喘着气跑出心理系大楼,决定再去体育馆走一遭,以免丽莎只是坐在哪里的地上呼吸呢。她沿着楼侧跑了过去,经过一片尽是大垃圾箱的场地,到了建筑物后面的停车场,恰巧看见一个身影顺着小路跑远了。这人不是丽莎,他太高了,而且应该是个男人,也许就是那个失踪的保安?她还没看准,那人就在学生会的拐角处消失了。
她继续绕着大楼前进,远端是田径跑道,现在空无一人。转了一圈,她又回到了体育馆正门。
人聚集得更多了,消防车和警车也多了不少,但她还是没看见丽莎。几乎可以肯定她还在着火的楼里了。一个念头闪过,丽莎莫非在劫难逃了吗?她抗争着,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找到之前说过话的消防员,一把抓住他的胳臂。“我几乎可以肯定丽莎·霍克斯顿就在里面。”她急匆匆道,“我哪儿都找过了。”
他严肃地看着她,似乎信了,接着也不回话,只是把双向无线电举到嘴边道:“注意寻找一名年轻白人女性,应在楼内,名叫丽莎,重复一遍,名叫丽莎。”
“谢谢你。”简妮说。
他草草点了点头,大步走开了。
简妮很高兴他听信了她,不过还不能休息,丽莎可能还困在里面。她也许被锁在厕所里,被火焰逼得走投无路,尖叫求援却没人听见;抑或撞到脑袋倒地晕了过去,只能无意识地躺着,被火焰步步紧逼。
简妮记起维修工说过地下室还有个入口。她之前绕体院馆跑的时候没看见。她决定再去看看,于是返回楼后。
这回她一眼就看见了。盖子就在大楼边上,被辆灰色的克莱斯勒纽约客轿车挡住小半。铁盖子被掀开了,靠在大楼的墙面上。简妮跪在方形洞口边,俯身朝里张望。一架梯子通着地面和底下这间肮脏的房间,通过荧光棒的亮度,她看见几台机器和不少管道。空气里虽然也有烟雾,但并不浓厚,这儿肯定和地下室其他部分隔开了。可这股烟味让她想起自己是怎么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连咳带喘地摸索楼梯的,这段回忆想起来都心跳加速。
“有人吗?”她喊道。
她觉得自己听见了响动,但不确定,于是喊得更响了。
“有人在吗?”没人回应。
她犹豫了。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回到大楼前门找个消防员来,但那要花更长时间,消防员要是再问上两句就更久了。还是自己顺着梯子爬下去看看吧。
重进大楼的想法让她腿软,刚才被烟呛得剧烈咳嗽,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但丽莎可能就在下面,受了伤不能移动,或是被倒下的木材压住了,又或是晕了过去。她必须去看看。
她鼓起勇气伸出一只脚,刚踩上梯子膝盖就一软,差点儿栽倒下去。她缓了缓,觉得有了些底气,这才继续往下爬,可突然一股烟气冲进喉咙,呛得她咳嗽连连,只得重新爬出去。
她缓过气之后继续尝试。
她向下攀了一步,两步。她对自己说,要是烟雾再让我咳嗽,我就再出去。第三步简单了些,再之后攀爬速度就快了,踩上最底下那格梯子后她直接跳到水泥地上。
这是一间大屋子,堆满了水泵和过滤装置,可能是泳池器械吧。烟味很浓,但不妨碍正常呼吸。
她一眼就看见了丽莎,但眼前的场景让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丽莎躺在她身边的地上,婴儿般蜷着身子,浑身赤裸,大腿上有些血似的污迹,一动也不动。
简妮吓呆了。她努力控制住情绪。“丽莎!”她叫道,尖厉的声音里透着歇斯底里。她喘口气稳了稳情绪。老天呀,她可别出什么事儿。她走过房间,经过那堆交缠的管道,在好友跟前跪下。“丽莎?”
丽莎睁开眼睛。
“感谢老天,”简妮道,“我还以为你遇上什么不测了呢。”
丽莎慢慢坐起身,也不看简妮,嘴唇上还带着瘀痕。
“他……他把我强奸了。”她说。
简妮找到好友生还的轻松顿时被恐惧替代,她揪心道:“我的天,就在这儿?”
丽莎点头:“他说这里能出去。”
简妮闭上眼,感受到丽莎的痛苦和羞辱,那种被侵犯、被侮辱、被糟蹋的感觉。眼泪涌上眼眶,被她强行忍住。她心里觉得既疲软又恶心,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那家伙是谁?”
“一个保安。”
“脸上蒙块脏手帕那个?”
“他把手帕摘了,”丽莎转头道,“整个过程他都在笑。”
事情明白了,卡其裤姑娘不是说过有个保安摸她吗?大堂警卫也确信整栋楼没第二个保安。“他不是什么保安。”简妮道。几分钟前她才见到他跑开。她不禁怒火中烧,这混蛋竟然在这儿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这里是学校的体育馆啊,是她们觉得可以安安全全脱衣服洗澡的地方啊!想到这儿她双手发抖,直想追上去掐死他。
这时候她听见外面吵嚷起来,混杂着男人的叫喊声、重重的脚步声和冲水声。消防员开始用水龙了。
“听着,这儿有危险,”她急切地说,“我们得出去。”
丽莎的声音单调呆板:“可我没衣服穿。”
我们会死在这儿的!“别担心衣服,外面大家都半裸不裸的。”简妮迅速扫了眼周遭,在水箱底下脏兮兮的杂物堆里看见了丽莎红色的蕾丝胸罩和内裤。她抄起这套内衣道:“穿上吧,虽然脏了些,但总比不穿强。”
丽莎还是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简妮强压惊惶,要是丽莎不肯走怎么办呢?她也许背得动丽莎,但能背着她爬梯子吗?她扯高嗓子:“快,起来吧!”说着牵起丽莎的手,拉着她站起来。
终于,丽莎盯着她的眼睛道:“简妮,这太可怕了。”
简妮搂住丽莎的肩膀,紧紧抱住她。“对不起,丽莎,对不起。”她说。
烟更浓了,连厚重的大门也挡不住。简妮心中的恐惧取代了同情:“我们得走了,这地方要烧塌了。求求你快穿上。”
丽莎终于开始行动,她穿上内裤系上胸罩。简妮把她拉到墙上的梯子边,让她先爬上去。简妮刚跟上去,门就垮了,一名消防员裹着一团烟雾冲了进来,水在他靴边打着漩。眼前的两位女士让他大吃一惊。“我们没事,我们马上就从这儿出去。”简妮朝他叫道。然后跟着丽莎爬了上去。
过了会儿,她们又回到室外的清新空气中。
简妮只觉得解脱后的虚弱,她把丽莎救出火场了。但丽莎现在需要帮助。简妮伸出一只手搂住丽莎的肩膀,带她到大楼正门。每条路上都停着消防车或警用巡逻车。人群中大多数女士都找到几件蔽体的衣服,丽莎的红内衣显得很惹眼。“有人能匀出一条裤子吗?什么都行。”她俩穿过人群的时候简妮恳求道。人们把多余的衣服都分出去了。简妮本打算把自己的上衣脱给丽莎,可她也没戴胸罩。
终于有个高个黑人伸出了援手,他脱下自己的活动领衬衫递给丽莎。“记得还我,这可是拉尔夫·劳伦牌的,”他说,“我是数学系的米切尔·沃特菲尔德。”
“我记下了。”简妮感激地说。
丽莎穿上衣服,因为个儿矮,衣服的下摆一直遮到膝盖。
简妮觉得今晚的噩梦已经控制住了,她带着丽莎走向一辆警车,三个警察正无所事事地靠在巡逻车上。其中最年长的是位白人胖警官,留着灰白色的髭须。简妮对他说道:“这姑娘名叫丽莎·霍克斯顿,她被强奸了。”
她以为他们听见这个消息会震惊,毕竟这是重罪,但警察们的反应却出人意料的草率。他们先是愣了几秒钟,简妮刚要朝他们大吼大叫,留髭须的警官就从车前盖上站起来问道:“在哪儿发生的?”
“着火大楼的地下室,楼后的泳池机房。”
另一个黑人警探说:“那群消防员会把证据都冲走的,长官。”
“说得对,”年长的警官回复道,“那你先下去吧,莱尼,保护好犯罪现场。”莱尼匆匆去了。警官转向丽莎道:“你认识强奸你的那家伙吗?”
丽莎摇头。
简妮说:“他是个高个白人,戴红色棒球帽,帽额上写着‘SECURITY’。火起没多久我在女更衣室见过他,而且在找到丽莎之前,我想我还看见他跑开了。”
警官伸手到车里取出一支无线电麦克风,对它说了会儿话又放了回去。“要是他笨到还戴着那顶帽子,我们也许能抓到他。”他说。接着他对剩下那位警探说:“麦克亨蒂,送受害者去医院。”
麦克亨蒂是个年轻的白人警探,戴副眼镜。他对丽莎说:“你想坐前座还是后座?”
丽莎面色惴惴,一言不发。
简妮帮了她一把:“前座。坐后座跟嫌疑犯似的。”
丽莎脸上闪过一抹惊惶,终于开口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你想我去我就去,”简妮安慰道,“要不我先回趟公寓给你带几件衣服,然后去医院找你吧。”
丽莎不安地盯着麦克亨蒂。
简妮道:“都结束了,丽莎。”
麦克亨蒂打开巡逻车的门,丽莎钻了进去。
“哪家医院?”简妮问他。
“圣德兰。”他钻进车。
车子慢慢加速离开。“我几分钟后就到。”简妮透过玻璃窗叫道。
她跑到教工停车场的时候,已经在后悔刚才怎么没和丽莎一道上车。她离开时那表情既惊恐又可怜。她当然需要干净衣服,但她或许更迫切地需要有另一个女性能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也许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被孤零零地丢在车里,和一个佩枪的粗鲁男人待在一起。跳进车的那一刹那,简妮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她不禁破口骂道:“天哪,今天是什么破日子。”
她的住处离学校不远,公寓在一栋小联排别墅的上层。简妮把车停在另一辆车边,跑了进去。
她匆匆洗手,洗脸,换上干净衣服,开始思索什么衣服适合丽莎圆润娇小的体形。她先是翻出一件大码球衫和一条松紧带运动裤。内衣比较麻烦,不过她找到条宽松的男士平角裤,这应该能行,但她的胸罩丽莎肯定穿不下啊。那也只好不戴了。最后再加一双甲板鞋。她把所有东西塞进行李包,又冲了出去。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她心情变了,起火的时候她只能专注于必须做的事情上,但现在她心底开始涌起怒意。丽莎是个多么快乐的姑娘啊,成天喋喋不休。因为这次的惊吓和恐怖她变得毫无生气,连独自坐警车都害怕。
沿着商业街行驶,简妮开始寻找戴红色帽子的男性,想着要是看见他,就把车开上人行道撞他个狗啃泥。不过实际上她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来,他肯定不蒙手帕了,帽子大概也摘了。他还穿了什么呢?她震惊地发现自己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某种样式的T恤吧,她想,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好像是牛仔短裤?不管怎样,他现在肯定已经换了身衣服,就像她一样。
事实上马路上任何一个高个白人男性都可能是他,那个穿红色外套的比萨外卖小哥;同妻子一起夹着赞美诗集去教堂的秃顶男人;背着吉他盒的帅气大胡子;就连酒水店外和流浪汉说话的警察都有可能。简妮虽然生气,但什么也做不了。她紧紧握住方向盘,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圣德兰是家大型郊区医院,离北部城区很近。简妮把车留在停车场,找到急诊室。丽莎已经躺在床上了,她穿着病号服,目光没有焦距。关掉声音的电视播着“艾美奖颁奖典礼”,成百上千个好莱坞名人穿着晚礼服痛饮香槟,互相道喜。麦克亨蒂坐在床边,笔记本搁在膝盖上。
简妮放下行李袋:“这是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丽莎还是面无表情不说话。简妮估计她还没从惊恐中缓过劲来,之前只是强压情绪,奋力控制住自己。但总有一天她的愤怒会爆发的,这是迟早的事。
麦克亨蒂道:“小姐,我得给案情的基本细节做个笔录,你能出去几分钟吗?”
“啊,当然可以。”简妮抱歉地说。不过目光扫过丽莎的时候,她迟疑了。几分钟前她才诅咒自己竟然让丽莎独自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难道现在要再来一次吗?“不过另一方面,”她说,“也许丽莎会更想要我留下呢。”她的直觉没错,丽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简妮就坐到床上,拉住丽莎的手。
麦克亨蒂似乎有点生气,但没说什么。“我正在询问霍克斯顿小姐,她是如何反抗的,”他问,“你尖叫了吗,丽莎?”
“他把我摔在地上的时候叫过一声,”她低声道,“然后他就把刀掏出来了。”
麦克亨蒂低头盯着笔记本,声音平板地问道:“你试过挣脱他吗?”
她摇摇头:“我怕他割伤我。”
“所以,你在第一声尖叫之后没有采取任何抵抗手段喽?”
她摇摇头,哭了起来。简妮握紧她的手,想对麦克亨蒂说:“她究竟应该做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她今天已经粗鲁地对待了一个长得像布拉德·皮特的男孩儿,下流地评价了丽莎的胸部,还在体育馆朝大堂警卫大吼大叫。她知道自己和官方人物打不来交道,她也不想树个警察敌人,毕竟他只是在执行公务。
麦克亨蒂继续道:“他插入之前有没有强迫你岔开双腿?”
简妮畏缩了一下。这样的问题本该让女警察问才对啊。
丽莎道:“他用刀尖碰我的大腿。”
“割伤你了吗?”
“没有。”
“那你就是自愿分开大腿的。”
简妮说:“要是嫌疑犯拿枪顶着警察,一般而言你会开枪击毙他,对吗?你管那个叫自愿吗?”
麦克亨蒂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请别插嘴,小姐。”他转回去对着丽莎,“你受伤了吗?”
“有,我在流血。”
“那是强迫性行为造成的吗?”
“是的。”
“具体伤在哪儿?”
简妮再也忍不住了:“这种笔录为什么不让医生来写呢?”
他像看傻瓜一样盯着她:“初步报告总得我写啊。”
“那就写上她因为强奸受了伤。”
“做笔录的是我。”
“那就劳您退开,先生。”简妮说道,控制住朝他大喊大叫的欲望,“我的朋友现在很难受,我认为她并不需要向您描述她的伤势,因为马上医生就要来给她做检查了。”
麦克亨蒂有点光火,但还是退到一边:“我注意到你穿着红色蕾丝内衣,你觉得这是否对强奸案的发生有影响呢?”
丽莎转过脸,眼里含满泪。
简妮说:“要是我报警说我那辆红色的梅赛德斯轿车被偷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开这么辆迷人的车,是否激起了窃贼的犯罪欲望呢?”
麦克亨蒂不理她:“你之前见过罪犯吗,丽莎?”
“没有。”
“可浓烟肯定让你看不清楚,而且他脸上还蒙着块面巾之类的东西吧。”
“一开始我什么也看不见,可他……作案的地方烟不多。我看见他了。”她确认地点点头,“我看见他了。”
“那你再看见他的时候能指认出来吗?”
丽莎颤抖了下:“啊,可以。”
“但你之前从没见过他啊,酒吧之类的地方也没见过吗?”
“没有。”
“你去酒吧吗,丽莎?”
“去。”
“是单身酒吧之类的吗?”
简妮气坏了:“这算什么鬼问题?”
“辩护律师会问的问题。”麦克亨蒂说。
“丽莎不在被告台上,她不是罪犯,她是受害者!”
“你还是处女吗,丽莎?”
简妮站起来:“行了,够了。这种事就不该发生,你这些伤人的问题就不该问。”
麦克亨蒂抬高了声音:“我是在努力建立她的可信度。”
“就在她被侵害之后的一小时?算了吧!”
“我在执行公务——”
“你真明白你的公务吗?我可不信,你什么也不懂,麦克亨蒂。”
不等他回答,一名医生没敲门就走了进来。他是个年轻人,看上去既疲惫又烦躁。“这里是强奸案的病房吗?”他问。
“这位是丽莎·霍克斯顿小姐,”简妮冷淡地说,“是的,她被强奸了。”
“我要做个阴道拭样。”
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总算是个摆脱麦克亨蒂的借口。简妮看着警探。他却一动不动,好似打算要监督棉签取样过程。她说:“医生,在你采样之前,也许麦克亨蒂巡警该出去一会儿?”
医生停下动作看着麦克亨蒂。警察耸耸肩出去了。
医生一把掀开丽莎身上的被单。“拉起病号服,张开腿。”他说。
丽莎闻声泪下。
简妮几乎不敢相信。这群男人都是怎么回事?“抱歉,先生。”她对医生说。
他不耐烦地看着她:“你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不能礼貌些呢?”
他的脸涨得通红。“这间医院里塞满了受了外伤和有生命危险的病人,”他说道,“现在急诊室就有三个遭了车祸的孩子,他们都快要死了。现在你却在跟我抱怨我对这个女孩儿不够礼貌,她不就是睡错了人吗?”
简妮听了这话大吃一惊。“睡错了人?”她重复了一遍。
丽莎坐直身子。“我要回家。”她说。
“这才真叫好主意。”简妮说完拉开行李袋的拉链,掏出衣服放在床上。
医生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怒道:“随你的便。”说完就离开了。
简妮和丽莎看着彼此。“我真不敢相信竟然发生了这种事。”简妮说。
“谢天谢地,他们终于走了。”丽莎道,然后下了床。
简妮帮她脱下病号服。丽莎迅速换上新衣服,穿上鞋。“我载你回家。”简妮道。
“你能在我公寓睡吗?”丽莎说,“我今晚不想一个人。”
“当然,我很乐意。”
麦克亨蒂在外面等着,似乎没那么有把握了。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询做得很糟糕。“我还有几个问题。”他说。
简妮平声静气地说:“我们要走了,丽莎心情太糟糕,目前不能回答问题。”
他慌了神。“她必须回答,”他说,“她报了案的。”
丽莎说:“我没被强奸,整件事就是个错误。我现在只想回家。”
“你知道报假案是犯法的吗?”
简妮光火道:“这位女士不是罪犯,她是这起罪案的受害者。要是你的上司问起为什么她撤诉了,就说这都怪巴尔的摩警察局的麦克亨蒂巡警,他粗鲁地骚扰了这位女士。现在我要带她回家。请让开。”她环着丽莎的肩膀,经过警察的身边朝出口走去。
她们离开的时候,她听见警探喃喃道:“我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