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和比尔抵达了土耳其一侧,直接走进了警卫所在的木屋。
比尔看了眼手表。现在是2月15日星期四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昨天是情人节。1960年的2月15日,他给艾米丽的手指戴上了戒指。六年后的同一天,杰姬出生——今天是她十三岁的生日。比尔想:这就是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杰姬——你的父亲还活着。
科伯恩跟着保罗和比尔进入木屋。
保罗拥抱着科伯恩,说:“杰伊,你终于大功告成了。”
伊朗一侧,见一半美国人都到土耳其了,警卫决定见好就收,于是接受了贿赂的钱和车。
拉西德、盖登和泰勒朝铁链走去。
盖登在铁链前停住了。“你们先走。”他说,“我想最后一个离开这里。”
于是他成了走陆路的一组中最后一个离开伊朗的人。
<h4>2</h4>
在尤瑟科瓦的旅馆里,他们——拉尔夫·博尔韦尔、胖胖的特工伊尔斯曼、翻译查理·布朗、“菲什先生”表兄的两个儿子——坐在被熏黑的腹部圆鼓鼓的火炉旁,他们正在等待边境检查站打来的电话。晚餐送来了,是裹在报纸里的某种肉,也许是羊肉。
伊尔斯曼说,他看见有人在边境给拉西德和博尔韦尔拍照片。查理·布朗翻译了伊尔斯曼的话:“如果你觉得那些照片是个麻烦,那我可以解决。”
博尔韦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查理说:“他觉得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做的是高尚的事。”
博尔韦尔觉得这个提议带着不祥的味道,就像黑手党成员跟你称兄道弟一样。
到半夜了,他们既没听到走陆路的一组的消息,斯卡利和“菲什先生”也没有坐巴士到这儿。博尔韦尔决定上床睡觉。睡觉前他都会喝点水。桌上放着一大罐水。管他的,我还没死呢。他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吞下了某种硬物。哦,上帝啊,那是什么东西?他迫使自己不去多想。
他刚上床就有一个男孩叫他去听电话。
是拉西德打来的。
“嘿,拉尔夫?”
“是我。”
“我们在边境!”
“我马上就到。”
他把其他人都叫起来,结清了住宿费。“菲什先生”表兄的儿子驾车朝边境驶去。据伊尔斯曼说,一个月前,土匪在他们走的这条路上杀害了九个人。他们在路上又遇到了爆胎。“菲什先生”表兄的儿子只好摸黑换轮胎,因为手电筒的电池也用完了。博尔韦尔站在路上等待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害怕。伊尔斯曼仍然有可能是个骗术高超的骗子,但他的特工身份又一直在保护他们。如果土耳其的特工组织就像土耳其的酒店,那伊尔斯曼就是他们的詹姆士·邦德。
轮胎换好了,车又可以开动了。
他们在夜色中行驶。应该会没事的,博尔韦尔想。保罗和比尔到边境了,斯卡利和“菲什先生”正乘巴士往这里赶,佩罗独自留在伊斯坦布尔。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他抵达了边境。警卫的木屋里亮着灯。他跳下车,跑进屋里。
屋内爆发出欢呼。
他们都在:保罗、比尔、科伯恩、西蒙斯、泰勒、盖登和拉西德。
博尔韦尔热情地同保罗和比尔握手。
他们开始收拾大衣和箱子。“嘿,嘿,等一下。”博尔韦尔说,“‘菲什先生’正乘巴士赶来。”他从兜里取出一瓶芝华士十二年苏格兰威士忌,“我们都来喝口酒吧!”
他们全都喝了酒庆祝,除了因为宗教信仰而不饮酒的拉西德。西蒙斯把博尔韦尔拉到角落里。“怎么回事?”
“我今天下午同罗斯通了电话。”博尔韦尔告诉他,“‘菲什先生’同斯卡利、舒维巴赫和戴维斯正在往这里赶,他们租了一辆巴士。我们现在本可以走——十二个人坐两辆车没问题,但我想我们应该等巴士。首先,我们都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人走丢;其次,离开这里的路危机四伏,土匪什么的很多。我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他们反复警告我,我都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如果这条路很危险,那我们抱成团会比较安全。最后,如果我们去尤瑟科瓦等‘菲什先生’,那就不得不入住世界上最糟的旅馆,还会遭到那里官员的盘问和骚扰。”
“好,”西蒙斯勉为其难地说,“我们在这里得等一会儿。”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博尔韦尔想,他就是一个需要休息的老人。科伯恩的状态也差不多——精疲力竭,萎靡不振。博尔韦尔不知道他们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来到这里。
博尔韦尔自己却非常兴奋,尽管他过去四十八小时几乎没怎么睡。他回想起他同“菲什先生”一遍又一遍地商量如何来边境,回想起在阿达纳没能等到预订的巴士,想到暴风雪中驾驶出租车行驶在山路上……几经磨难,他终于到了这儿。
警卫的木屋里异常寒冷,燃柴的火炉除了令屋里烟味弥漫外别无用处。所有人都很疲惫,苏格兰威士忌又增添了倦意。他们一个个都开始在木椅和地板上睡着了。
西蒙斯没有睡。拉西德注视着他像笼中的老虎一样踱来踱去,接连不断地抽着塑料烟嘴的雪茄。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望向窗外荒野另一侧的伊朗。
“那边有上百名荷枪实弹的革命者。”他对拉西德和博尔韦尔说,“如果他们发现昨晚越过边境的人的真实身份,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博尔韦尔也开始怀疑自己提出的在这里等“菲什先生”的建议是否合理。
拉西德望向窗外。他看到了对面的路虎揽胜,想起一件事。“汽油罐,”他说,“我把钱放在汽油罐里了,我们或许需要用到钱。”
西蒙斯盯着他。
拉西德走出警卫室,开始穿越边境。
这条路显得异常漫长。
他揣摩着伊朗一侧警卫的心理。他们已经放了我们一马,倘若他们怀疑昨晚做错了,那过去的几个小时一定都在为自己编造借口,替自己辩解。现在他们已经说服了自己,相信自己做对了。他们过一段时间才能改变这一看法。
他回到另一侧,迈过了铁链。
他走向第一辆路虎揽胜,打开了后备箱。
两名警卫从小屋里跑过来。
拉西德将油罐从车上搬下来,关上了后备箱。“我们忘记拿汽油了。”他边朝铁链走回去边说。
“你们需要汽油干什么?”一名守卫狐疑地问,“你们都没车了。”
“给巴士用的。”拉西德边说边跨过铁链,“带我们去凡的巴士。”
他感觉他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
直到进入了土耳其一侧的警卫室,他才转过身。
几分钟后,他们都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朝窗外望去。一辆巴士正朝他们驶来。
他们又欢呼起来。
帕特·斯卡利、吉姆·舒维巴赫、罗恩·戴维斯和“菲什先生”走下巴士,进入警卫室。
他们一一握手。
斯卡利等人又带来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大家又喝酒庆祝了一番。
“菲什先生”同伊尔斯曼和边境站警卫热情相拥。
盖登也抱住帕特·斯卡利,道:“你看到谁跟我们在一起没有?”他指着角落里的人说。
斯卡利看到了拉西德,后者正在睡觉。他笑了。在德黑兰的时候,他曾是拉西德的经理。后来,在EDS公司会议室第一次同西蒙斯开会的时候——就在六个星期前吧?——他强烈建议拉西德应该参加营救行动。现在看来,西蒙斯似乎最后也接受了这一建议。
“菲什先生”说:“帕特·斯卡利和我必须去尤瑟科瓦,同那里的警察局局长谈谈。剩下的人请留在这里等我们。”
“慢着。”西蒙斯说,“我们等了博尔韦尔,然后又等了你们。现在为什么还要等?”
“菲什先生”说:“我们不提前打好招呼的话会有麻烦,保罗和比尔毕竟没有护照。”
西蒙斯转向博尔韦尔。“你难道没让伊尔斯曼搞定这件事?”他气呼呼地问。
“我以为他搞定了!”博尔韦尔说,“我以为他贿赂了他们。”
“那怎么现在还要去谈?”
“菲什先生”说:“还是交给我吧。”
西蒙斯低吼道:“一定要快。”
斯卡利和“菲什先生”离开了。
其他人开始打扑克。他们每个人的鞋子里都藏着数千美元,所以他们玩得比较大。保罗有一手“满堂红”——三张倒扣着的A——赌注升到了一千美元,基恩·泰勒还在往上加。泰勒已经翻开了一对王,保罗猜他还有一张倒扣着的王。保罗是对的,他赢了一千四百美元。
新的一拨边境警卫来换岗。一名军官大发雷霆,因为他看到警卫室里扔满了烟头和百元美钞,一群美国人正在玩扑克,其中两个还没有护照。
上午的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都感觉难受起来——喝酒太多,睡眠却不足。太阳爬上天空,打牌也没那么有趣了。西蒙斯愈发焦躁。盖登开始抱怨博尔韦尔。博尔韦尔则盘算着斯卡利和“菲什先生”把事办成没。
博尔韦尔现在肯定自己犯了错。他一到这里就应该带着所有人去尤瑟科瓦。他还犯了一个错——他不应该让“菲什先生”掌握主动权。
上午十点,在离开几个小时之后,斯卡利和“菲什先生”回来了。
“菲什先生”告诉那名军官,他们已获准离开。
军官厉声回答了几句,然后故意露出了大衣下的手枪。
其他警卫都拉开了同美国人之间的距离。
“菲什先生”说:“他说只有他同意我们才能离开。”
“够了。”西蒙斯说。他站起来用土耳其语说话。所有土耳其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们没想到,他竟然能说他们的语言。
西蒙斯带着军官进入隔壁房间。
几分钟后,他们出来了。“我们可以走了。”西蒙斯说。
他们都出了警卫室。
科伯恩说:“你是贿赂了他,还是把他吓趴了,上校?”
西蒙斯只是微微一笑,但一言不发。
帕特·斯卡利说:“想去达拉斯吗,拉西德?”
拉西德暗忖,过去的几天里,这些美国人仿佛默认他可以一直跟着他们,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问他是否愿意去美国。现在,他必须做出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
想去达拉斯吗,拉西德?去美国是他毕生的梦想。他想到了自己即将抛弃在伊朗的一切。他没有孩子,没有妻子,甚至没有女朋友——他从没谈过恋爱。但他想到了他的父母、姐妹和兄弟。他们可能需要他——德黑兰的生活必定会困难一阵子。但他能帮他们什么?他可能会做几天或几周EDS公司的雇员,将美国人的家当寄回美国,照顾他们的宠物狗和猫——然后他就会失业。EDS公司在伊朗算是完了。搞不好伊朗很多年连电脑都不准用。他失业之后只能成为他家人的负担。
但是在美国——
在美国,他可以继续学业。他可以把自己的才智应用到工作中,在商界成就一番事业——在帕特·斯卡利和杰伊·科伯恩这样的人的帮助之下,这大有可能。
想去达拉斯吗,拉西德?
“是的。”他对斯卡利说,“我想去达拉斯。”
“那你还在等什么?上车啊!”
他们都上了巴士。
保罗轻松地坐在座位里。巴士开走了,伊朗在身后消失不见——他很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国家了。巴士上有一些陌生人——几个穿着山寨制服、邋里邋遢的土耳其人,以及两个据说是飞行员的美国人。保罗太累了,没有精力再深究。边境检查站的一个土耳其警卫也上了巴士——很可能是想搭便车。
他们在尤瑟科瓦停下来,“菲什先生”告诉保罗和比尔:“我们必须同警察局局长谈谈。他在这儿工作二十五年了,而这是他遇到的最重大的事。不过不用担心,只是例行检查而已。”
保罗、比尔和“菲什先生”下了车,进入小小的警察局。保罗不知为何并不担心。他离开伊朗了,尽管土耳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西方国家,但至少这里没有革命。或许,他只是累得都感觉不到害怕了。
他和比尔接受了两个小时的讯问,然后被释放了。
在尤瑟科瓦又有六个人上了巴士——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他们好像是边境警卫的家属;四个脏兮兮的人,据“菲什先生”说是“保镖”,他们坐到巴士后部的一道帘子背后。
他们朝凡进发,那里有一架包机正在等他们。保罗眺望着沿途的景色。这里比瑞士还要漂亮,但却十分贫穷。路边散布着大石头。草地上,破衣烂衫的牧民正在赶着山羊走路,这样山羊就能吃到雪下的冻草。不时可以看到洞口横着木栅栏的洞穴,那里似乎就是人们的居所。他们经过了一座石头城堡,其历史可能追溯到十字军东征时代。
巴士司机就像是在与人竞速。他在弯曲的公路上狂飙猛进,仿佛十分确信对面不会来车。一队士兵挥手示意他停下来,他却径直开走了。“菲什先生”大喊着让他停下,他也大喊着回应,但未做停留。
几英里之后,一大群士兵出现了,很可能是听说刚才有辆巴士闯过了上一个检查点。士兵站在路上举起枪,司机被迫停下。
一名中士跳上了巴士,用一把手枪顶着司机的头,将他拽下了车。
现在我们遇到麻烦了,保罗想。
车下的一幕有点滑稽。司机丝毫没有畏惧——士兵大声吼他,他也在大声吼回去。
“菲什先生”、伊尔斯曼和巴士上的几名神秘乘客下了巴士,同士兵交谈,并最终化解了误会。司机被扔上了巴士,但他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开车驶离的时候,他仍然把头探出窗户对士兵一边吼叫一边挥舞拳头。
他们在下午抵达了凡。
他们去了镇公所,被交给了当地警察,一路陪伴他们的邋遢保镖倏地不见了。警察填写了文件,然后将他们送上了机场跑道。
他们登上飞机,伊尔斯曼被警察拦下——他在腋下藏有一把点45手枪,即便在土耳其,乘客也不准把武器带到飞机上。但伊尔斯曼又出示了他的证件,问题迎刃而解。
拉西德没有被拦下。他抱着装有钱的油罐,易燃液体当然是不准带上飞机的。他告诉警察,罐子里装的是给美国人妻子的防晒油,他们竟然信了。
他们都登上了飞机。催醒丸的药效将尽,西蒙斯和科伯恩一坐进座位就摊开四肢睡着了。
飞机滑行,然后起飞,保罗兴奋得就像这是自己头一次坐飞机。他回想起在伊朗的监狱里,他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实现最普通的愿望:坐上飞机飞走。像现在这样飞入云端,让他体尝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自由。
<h4>3</h4>
根据土耳其空中飞行特别条例,包机不能去有航班通航的地方,所以他们不能直接去伊斯坦布尔,而必须在安卡拉转机。等待转机的时候,他们解决了几个问题。
西蒙斯、斯卡利和保罗、比尔跳上一辆出租车,前去美国大使馆。
车开了很久,穿过这个城市。空气混浊而刺鼻。“这里的空气太糟糕了。”比尔说。
“含硫高的煤。”西蒙斯说,五十年代他在土耳其生活过,“他们从不知道什么叫污染控制。”
出租车停在美国大使馆前。比尔望出窗外,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大使馆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帅气、制服一尘不染的海军陆战队士兵。
这是美国。
他们付了车费。
进门时,西蒙斯对海军陆战队士兵说:“这里有车辆调度场吗,小伙子?”
“有。”士兵说,给他们指了指方向。
保罗和比尔进入护照办公室。博尔韦尔从美国带来了适合护照用的照片,现在正放在保罗和比尔的口袋里。他们来到办事员的桌前,保罗说:“我们遗失了护照。我们离开德黑兰的时候太匆忙了。”
“哦,是你们啊。”办事员说,仿佛正在等他们似的。
他们必须填写表格。一个官员将他们领入了隐蔽的办公室,寻求他们的建议。原来,塔布利兹的美国领事馆遭到了革命者的进攻,那里的工作人员可能也像保罗和比尔一样逃亡了。保罗和比尔告知了自己的逃亡路线,以及路上遇到的问题。
几分钟后,他们离开大使馆,手里拿着有效期六十天的美国签证。保罗看着自己的签证说:“你这辈子见过比这更漂亮的东西吗?”
西蒙斯倒掉了油罐里的油,将裹着钱的塑料袋摇出来。有些袋子漏了,钞票被弄脏了。斯卡利开始去除油污,将钱垒起来,每摞一万美元——总共六万五千美元,还有差不多同等价值的伊朗里亚尔。
他正垒钱的时候,一个海军陆战队士兵走进来。看到两个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人正跪在地板上数百元钞票,惊奇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斯卡利对西蒙斯说:“你觉得我应该给他解释一下吗,上校?”
西蒙斯对士兵低吼道:“你门口的战友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名士兵敬了礼离开了。
晚上十一点,他们接到电话,可以乘飞机去伊斯坦布尔了。
他们逐一经过最后一道安检。斯卡利排在西蒙斯前面,他回过头,看见负责安检的士兵要求查看西蒙斯携带的信封里的东西。
信封里藏着从油罐中取出的所有钱。
斯卡利咒骂道:“哦,该死。”
士兵打开信封,看见了六万五千美元和四百万里亚尔,场面立刻混乱起来。
一些士兵拔出了手枪,一人大呼,军官纷纷跑过来。
斯卡利看见泰勒推开西蒙斯身边的人群,口里说着:“请让,请让,请让……”泰勒的小黑包里装着五万美元。
排在斯卡利前面的保罗已经通过了检查点。斯卡利将三万美元塞进保罗的手里,然后转身穿过检查点。
士兵们将西蒙斯带走去审问。斯卡利同“菲什先生”、伊尔斯曼、博尔韦尔和吉姆·舒维巴赫也跟了上去。西蒙斯被领入一个小房间。一个军官转过身,看到五个人跟进来,便用英文说:“你们是谁?”
“我们是一起的。”斯卡利说。
他们坐下,“菲什先生”同其他军官交谈起来。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想看看你们将这些钱带入这个国家的证明文件。”
“什么证明文件?”
“你们必须申报你们带进来的所有外国货币。”
“没有人告诉我们!”
博尔韦尔说:“‘菲什先生’,给这帮乡下佬说,我们是从一个小边境检查站进入土耳其的,那里的警卫很可能看不懂文件,更没有让我们填写任何表格,但我们愿意在这里补办手续。”
“菲什先生”同更多的军官交谈。最后,西蒙斯获准带着钱离开,但士兵记录下了他的名字、护照编号、身份描述,他们的飞机一到伊斯坦布尔,西蒙斯就被捕了。
1979年2月17日,星期二,凌晨三点,保罗和比尔走进了伊斯坦布尔喜来登酒店罗斯·佩罗的套房。
这是佩罗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刻。
他拥抱着保罗和比尔,感情汹涌澎湃。等待了这么多星期,冒了这么多的风险,他们终于回来了,完完整整地回来了。他看着他们的笑脸。噩梦结束了。
营救组的其他成员都涌入房间。罗恩·戴维斯又像往常一样开起玩笑来。他身上的保暖衣服是从佩罗那里借的,佩罗假装自己想马上要回来,结果戴维斯脱掉帽子、大衣和手套,动作夸张地将其扔在地上,说:“给你,佩罗,这些玩意儿都还给你!”
这时斯卡利进来说:“西蒙斯在机场被捕了。”
佩罗的喜悦立刻消失。“为什么?”他惊讶地质问道。
“他携带的信封里有太多钱,碰巧被查出来了。”
佩罗愤怒地问:“浑蛋,帕特,为什么让他带钱?”
“那是油罐里的钱——”
佩罗打断道:“西蒙斯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要让他去冒完全没有必要的风险?我中午的飞机,如果西蒙斯那时还没出狱,你就留在该死的伊斯坦布尔处理这件事!”
斯卡利、博尔韦尔同“菲什先生”坐下。博尔韦尔说:“我们必须把西蒙斯上校从监狱里弄出来。”
“这个嘛,”“菲什先生”说,“大概需要十天——”
“该死。”博尔韦尔说,“佩罗才不会听这个呢。我要现在就把他弄出来。”
“现在是凌晨五点!”“菲什先生”抗议道。
“需要多少钱?”博尔韦尔说。
“我不知道。有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安卡拉有人知道,伊斯坦布尔也有人知道。”
“五千美元怎么样?”
“这个价钱,让他们把亲娘卖了都肯。”
“好。”博尔韦尔说,“那就开始干吧。”
“菲什先生”打了通电话,然后说:“我的律师将在机场附近的监狱同我们见面。”
博尔韦尔和“菲什先生”坐上“菲什先生”的破烂老车,斯卡利留在酒店结账。
他们来到监狱,见到了律师。律师钻进“菲什先生”的车,道:“我已经联系到了法官。警察方面我也谈好了。钱在哪儿?”
博尔韦尔说:“钱在犯人身上。”
“什么意思?”
博尔韦尔说:“你进去把犯人带出来,他就会给你五千美元。”
这是个疯狂的提议,但律师竟然照做了。他进入监狱,几分钟后带着西蒙斯出来了。他们上了车。
“我们不能给这帮乡下佬钱。”西蒙斯说,“我就跟他们耗。他们费尽口舌也只能羁押我几天而已。”
博尔韦尔说:“‘公牛’,请不要违抗罗斯的指令。把那个信封给我。”
西蒙斯交出信封。博尔韦尔取出五千美元,交给律师,道:“钱给你。把事情搞定。”
律师果然把事情搞定了。
半个小时后,博尔韦尔、西蒙斯和“菲什先生”被一辆警车送到机场。一个警察拿着他们的护照,护送他们经过护照检查点和海关。他们来到机场跑道上,那辆警车又将他们送到了波音707前。
他们登上了飞机,西蒙斯看了一圈机内陈设——天鹅绒窗帘、皮革蒙面的座椅、电视机、酒吧——道:“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
机组人员已经在机上等待了。一个空中小姐来到博尔韦尔跟前说:“想喝点什么吗?”
博尔韦尔笑了。
佩罗酒店套房中的电话响了,保罗碰巧接了电话。
一个声音说:“喂?”
保罗说:“喂?”
声音说:“你是谁?”
保罗疑惑地问:“你是谁?”
“嘿,你是保罗?”
保罗认出了梅夫·斯托弗的声音。“你好,梅夫!”
“保罗,我这儿有人想同你说话。”
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保罗?”
是鲁丝。
“你好,鲁丝!”
“哦,保罗!”
“嗨,你在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在做什么?”鲁丝哭着说,“我在等你啊!”
电话响了。艾米丽还没来得及接,就有人接起了孩子房间里的分机。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尖叫:“是爸爸!是爸爸!”
她冲进了房间。
孩子们都高兴得跳了起来,争抢着电话。
艾米丽花了几分钟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从孩子们手中拿走了电话。
“比尔?”
“你好,艾米丽。”
“上帝啊,你听上去精神很好。我以为你……哦,比尔,你听起来状态好极了。”
在达拉斯,梅夫开始记下佩罗用密码发来的一条信息。
把……
他现在能自由地使用密码,边听边将其翻译出来。
密码……
他很困惑,因为过去三天佩罗在向他抱怨密码。佩罗没耐心去翻译,而斯托弗必须劝他:“罗斯,这是西蒙斯要求的。”现在危机结束了,为什么佩罗突然开始使用密码了?
作废吧……
斯托弗忍不住大笑出来。
罗恩·戴维斯叫了客房服务,为每个人都要了份腌猪肉和煎鸡蛋。
他们用餐的时候,达拉斯又打来了电话。是斯托弗,他要找佩罗。
“罗斯,我们刚拿到今天的《达拉斯时代先驱报》。”
难道这又是一个玩笑?
斯托弗继续道:“头版上的标题是《陆上撤出伊朗的路线已暴露,佩罗的人据信已在逃亡》。”
佩罗感觉血气上涌。“我们没有阻止他们发布消息吗?”
“罗斯,我们尽力了!但那份报纸的拥有者和经营者都控制不了编辑。”
汤姆·卢斯接过电话,听语气也像被气炸了。“罗斯,那些王八蛋为了能抢先报道这个消息,压根儿不在乎害死营救队,整垮EDS公司,把你送进监狱。我们已经向他们说明了后果,但他们置若罔闻。他妈的,等整件事解决之后,我们应该起诉他们,不管打多久官司,花多少钱——”
“打不打官司再说。”佩罗说,“对于那些舞文弄墨之徒,我们一定得当心。现在告诉我,这个消息传回德黑兰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们不知道。得克萨斯有许多伊朗人,他们会听说这个消息。现在给德黑兰打电话仍然十分困难,但我们还是打通了几次,所以那些伊朗人也能打通。”
“那样的话……”
“当然,那样的话,达德加就会发现保罗和比尔脱逃了——”
“他就会扣留其他人做人质。”佩罗冷冷地说。他对国防部泄露消息备感恶心,对《达拉斯时代先驱报》报道这个消息气愤难当,又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万分气恼。
“乘飞机那一组还没有离开德黑兰。”他说。
噩梦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