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又迟疑的摸了摸鼻子,“那个,只要让别人以为好看就行了。就是说,如果咱们只花了五万两,就对外说花了十万两,明白么?”
尤氏笑着点头,“妾身明白了,老爷您真奸诈!”
这是第二个人说贾珍奸诈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般正直的人不会像他一样做出那么多坏事。
贾珍还沉浸在将来会芳园的美景当中,尤氏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爷,蔷哥儿前些天找了妾身。”尤氏小心打量贾珍。
贾珍问道:“蔷哥儿?”贾蔷原本住在府中,因为口声不好,已搬出去多时。“他不是在学里念书,说了些什么?”
只听尤氏笑道:“他说自己背不下四书五经,与其皓首穷经,荒废时日,还不如出来给老爷做事。”
贾珍不置可否,“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尤氏不知道贾珍怎么想,只好接着说道:“妾身本想将他安排到邻近庄田做管事的,他却不大乐意,想在都中谋一个执事。妾身不敢胡乱许诺,只说要报给您知道。刚才说起修园子,妾身就想不如安排他采买树木的差事。一则遂了他的心,二则用了他的才能。岂不两全其美?”
贾珍倒不是不愿意给他安排执事,但当初流言蜚语实在不堪,甚至贾珍自己都牵连其中,现在又让他出入府中,再有流言怎么办?
尤氏看出贾珍的疑虑,开解道:“老爷可是担心蓉哥儿那里?其实无需忧心,如今他们都大了,又娶了亲,必不同往常了。再则,蔷哥儿也是老爷正经侄儿,人又聪慧,理应收做臂助,有道是胳膊肘哪能往外拐?”
且说贾家在都中二房,宁府这一房中,但凡有长进的,或为管事或有执事,尽皆有了安排,即便不成器的几个,如贾芹辈,也都拘束着,不得枉生事端。偶有一二劣迹,早有倪二报与贾珍知晓,轻则一顿板子,重则发送关外种地。是以宁府族人安心乐业者多,歹心为恶者绝少。正因此贾珍不介意给贾蔷一个机会,若是真有才能,自然会有重用,若是再有劣迹,远远的送走便是了。
贾珍计较已定,便同意了。
他伸了一下懒腰,笑道:“本是来你这躲清闲的,不成想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尤氏笑道:“老爷,别的倒罢了,咱们需得说明白,修园子的事可不是妾身串掇您的!”
贾珍看她促狭的模样,呵呵一笑,“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还不行?你将咱儿子抱来我瞧瞧!”
一旁彩屏忙把小贾菽抱过来,交到贾珍手上。
贾珍看着小小的婴儿,顿生一股豪气。原本红楼梦里没有的人物我都造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做到不能改变的?
他把小贾菽举起,小贾菽哇哇直哭,一把童子尿洒在贾珍衣襟上。
彩屏和奶妈忙接过小贾菽,换了襁褓衣物。
尤氏笑着上前为贾珍脱了外衫,冷不防被贾珍搂在怀里。尤氏惊慌道:“老爷,青天白日的,丫头们还在呢!”
贾珍朝她们使个眼色,彩凤等哪有碍眼的?都赶紧出去,关好了门。
“现在没人了。”
贾珍便要亲嘴。
尤氏这时身子早已恢复,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一经搂抱,自是春情勃发,不可抑制。于是两人宽衣解带,如胶似漆,不消多说。
第六十二章夫妻俩的决断
次日一早,总管黄安果然去请一个老明公号山子野者,贾珍并管事人等,连同几位相熟的营缮司主事、提举,一道审察府内地方,缮画亭台楼阁,一面察度办理人丁。自此后,各行匠役齐集,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搬运移送不歇。先令匠人将天香楼下箭道并以东庭院、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行拆去。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依地理形势引向东去,将天香楼、登仙阁等环绕其中,添置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凡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等事,全由山子野制度。贾珍或有要求,亦与之商议,另行修建改造。又有贾蓉单管打造金银器皿,贾蔷采买树木,黄安等又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事,一笔不能写到,暂且无话。
且说贾蓉自领了执事,倒也勤恳。转眼数月已过,又到年底,各项金银器皿略已打造停当,贾蓉便去丛绿堂销算旧帐。到了外间,只听诸人把算盘拨的劈叭作响。瑞珠忙收了账本迎上来,笑道:“大爷,您可来晚了,奶奶这会子不在这里呢!”
贾蓉向里间张望,隔着帘幕看不出人影,问道:“你奶奶哪去了?”
瑞珠忙回道:“蔷大爷采买的树种不对,多核销了几十两,奶奶正和黄总管去查看,再有几家公府侯府赶在一起销账,奶奶请了老爷太太的示下,将这一起银子兑付了各项修园子的开支。还有其他的,林林总总几十件,真真忙的脚不沾地。大爷您不知道,今儿奶奶就只进了一碗粳米粥,还硬撑着,奴婢劝了几次她都不听。”
贾蓉只上前走了几步,随口道:“你奶奶向来是要强的。”
瑞珠笑道:“可不是,咱府里每年几十万两银子往来,竟没一两差错,都是奶奶的功劳。”又因见贾蓉执意往里走,掩嘴笑道:“大爷,奶奶临走吩咐奴婢告诉大爷一句话呢!”
贾蓉这才瞧着瑞珠道:“她要告诉我什么?”
瑞珠轻移几步,走到贾蓉跟前,“奶奶说,要是大爷来了,只说旧账已经核算清楚,余下三百银子入在流年帐上,也已分别添补开销过去。”
贾蓉喜不自禁,笑道:“还是你奶奶知道我在外的辛苦。”
瑞珠垂手侍立,又道:“奶奶还说,大爷是个好面子的,若是几个盘碗盏碟都要斤斤计较,岂不失了咱宁国府的脸面?宁可贵一些,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咱们。”
贾蓉连连点头,朝里间拱手道:“知我者,可卿也!我真就是这么想的!”说罢,走近瑞珠道:“好姐姐,你奶奶今晚是不是在丛绿堂歇息?”
瑞珠思索片刻,“原本每月二十五以后奶奶都在天香楼盘算账目,只因天香楼改建,这个月又是年尾,按例需赶在小年前关帐,且各处产业商铺、园子里人工材料杂项都要结算,只怕五日忙不过来,奶奶便定下初十到二十的日子在丛绿堂销账。今儿正好初十,奶奶今晚需在丛绿堂歇息呢!”
贾蓉面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递到瑞珠手中,“你把这个交给你奶奶。说是……罢了,你交给她就是了!”
瑞珠拿着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贾蓉摆摆手,转身走了。
瑞珠送至门口,等贾蓉走远了,才返回进了里间。
可卿正伏在案上誊写账目。她听得帘子响,也不抬头,问道:“蓉哥儿走了没有?”
瑞珠轻笑一声,站到案前答道:“奴婢已经将奶奶的话说给他,才打发了。”又将锦盒放到可卿面前,“蓉大爷给你的。”
可卿打了一会算盘,口中喃喃念着几个重要数目,反复核对无误,方才说道:“什么东西扔一边去。”
瑞珠拿起锦盒笑道:“你就不看看是什么?”
可卿却道:“左不过是那些东西,说不定还是旁人挑剩的。我才不稀罕!”她看了一眼瑞珠,停下笔取笑道:“你若想要,我送给你如何?”
瑞珠啐道:“蓉哥儿送你的东西,我一个奴才可不配要!”说着便将锦盒放进书架的漆盒内,里面已经有好多个各式各样的盒子。她忽然抿嘴而笑:“按说蓉哥儿也算痴情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卿把账本收在匣子里锁好,嗔怒道:“你这小蹄子,知道什么是痴情无情?故意气我不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操起一根鸡毛掸子,朝瑞珠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