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冷眼旁观,这薛蟠在神京荣国府的时候,虽然粗枝大叶,风流自喜,满口世俗又假装斯文,但天真烂漫,不失血性中人。自被他设计离开神京,周游各地风俗,便越发的油滑纨绔起来。他眼中已无纯性,自此以后呆霸王三字,竟可以去掉呆字,直呼霸王便可,毫无可爱之处。
贾珍想起他终究是妤姐姐的儿子,少不得提点一下,“你道是满嘴里跑火车,看回去你母亲不打你!”
“什么是火车?”薛蟠问道。
贾珍面不改色的笑道:“火车就是火车。你别打岔,从今以后,再不可以我小舅子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
薛蟠感觉到浑身疼痛,立刻点头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又小声嘀咕道:“可惜我只有一个嫡亲的妹妹,若是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便嫁给你……”
贾珍听不清他讲什么,追问一句,“你说什么呢?”
薛蟠慌忙道:“我说我没有妹妹!不然真嫁给你,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小舅子了!”
贾珍古怪的看着他,好心提醒他一句,“宝钗不是你妹妹?”
薛蟠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摆手道:“不成不成,宝钗怎么能嫁?”他想起面前贾大侯爷的名声,不会真的惦记上自家妹妹的美色了吧?他急得额头上冒汗,但越是焦急,便越想不出法子来,只得期期艾艾的道:“我家妹妹……怎么能……配的上珍……贾侯爷?”饶是他绞尽脑汁,这会儿也憋出个主意来,“我还有一个妹妹,是我叔叔的女儿,生的不比我妹妹差……啊,也不行,我叔叔不会同意的……”
贾珍顿时脸黑了,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妹妹嫁给我了?还向我举荐你的堂妹?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薛蟠小心的看着连八字须都翘起来的贾珍,不由得松开一口气。只要他不惦记自家妹子就行了。
贾珍却在想,薛蟠叔叔的女儿?那不就是薛宝琴?听说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他这念头一闪而过,自己眼下的几个还没摆平呢,想太远不好,太伤身了。于是他随口问了几句。哪知那薛蟠察言观色,明白以自家妹妹的颜色,定是不输晴雯香菱等辈,但怎么舍得?要是宝琴的话,那就不是不可以考虑了。
贾珍不知道薛蟠的馊主意,只是他总在自己跟前提起宝琴如何如何,便厌烦道:“你是不是想做我的小舅子?”
薛蟠笑道:“哪里能高攀的上?”即便是宝琴真的嫁过来,薛蟠怎么能算的上小舅子?除非尤氏肯认他做弟弟还差不多。君不见当日赵国基死了,探春只认舅舅是王子腾,却不认他是舅舅?所以,薛蟠的小算盘终究是打不响的。
(抱歉,今天被头儿抓着讲了一下午工作,有些耽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隐秘处的黑手
此时尚在金陵家中的薛宝琴还不知祸从天降,会被她的堂哥给出卖了。
让我们讨论一下,纯属于技术性的分析,薛蟠到底能不能把宝琴卖了?现在宝琴的父亲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还在,以他的见识胸襟,看来是绝不可能送女儿给贾珍的。而薛蟠是他们薛家长房长子,是薛家族长,他若真的作出了决定,非要这么干,劝他叔叔一切为了薛家,那也顶多三成机会。若是宝琴父亲如原本一样早逝,家中无人替她作主,倒有六成机会!当然,若是王妤反对,薛蟠九成九没胆子这么干。以上,我们知道了,薛蟠卖不了也不敢卖宝琴。除非宝琴父亲不在,又瞒着薛姨妈,偷偷的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可这样一来,宝琴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贾珍如今眼界也高了,过了只重数量不重质量的时候。不是只要漂亮就行,也不是只要有才华就行,关键是既要漂亮,又要有才华,还要懂得分享,这样的好姑娘哪里找?
薛蟠就这么赖在金山寺,惹得人憎鬼厌的。
刚升了官儿的沈副将尽忠职守的第一百零八次把擅闯营帐的薛蟠拦在辕门外,“薛公子,请吧?”
薛蟠连连点头,“规矩我懂!找带了些东西给弟兄们,就在寺门外。等会可要记得拿啊!”
沈副将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也挡不住底下的兵士与薛蟠亲近。沈副将冷眼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他每隔一天就要坐船出去一趟。这船是贾珍专门预备去扬州用的,为了方便,船头还挂了江南提督的旗。
“将军,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疑?”同样关注此事的新鲜百户李松走过来对沈新道。
沈新点点头:“是啊,明明自己有船,为什么非要用侯爷的船?我估计是运私货去了。”
李松笑道:“他每天都以各种借口来营中,每次还不空手,刻意接近营中军士,我们早注意他了。”
“侯爷知道了吗?”沈新问。
李松道:“侯爷命我等彻查!”
“这就好办了!”沈新笑道,“我早看这小子不爽了!咱们吊在后头,悄悄跟上左,看他搞什么鬼?”
且说薛蟠素来不是能静下来的主,他命人将大船开至江北上游港汊,早有两艘船等在那里。
等大船靠近了,立刻搭上木板,将一个一个的木箱搬上大船。
一应都有薛蟠安排。
而此时原本船上的士兵却不见了,都进了舱中。只听薛蟠大声斥责道:“小心!但凡磕破一点,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沈新远远躲在后头湾道,拿个单筒望远镜看着:“这是搬什么呢?”
李松建议道:“管他装的是什么,冲上去一齐拿下,来个人脏并获。就全知道了。”
沈新仔细观察了附近,此地较为隐敝,寻常绝无人住来。
“不可,咱们还不知道他们要把箱子运到哪里,等都查清了,再一起动手!”沈新冷笑道:“我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主意打到侯爷身上了!”
此时,官船上,薛蟠冲一个白须老者道:“甄老,不多不少,一共二十箱!”
那甄老笑道:“咱们按商定的,一箱一百两,一共就是两千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先付一半,另一半等过了巡检,再行支付!”
薛蟠接过银票,随手塞进怀中,笑道:“咱们老交情了,信得过!只我很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这么值钱?”
甄老笑道:“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只不过薛蟠是一片茫然,而那甄老则满是精明。
薛蟠送走甄老,等两只小船卸完货,便消失在港汊里面。薛蟠回舱中叫回士兵,自己却不出来了。
大船前行不过十余里,张挂巡盐缉私的兵船缓缓从大船边开过。又过了二三十里,已经出了巡查范围,薛蟠才从舱中出来,指挥大船在南岸一个简陋的港口边靠岸。那里早有一队人马等着,匆匆卸了货。领头的与薛蟠也是旧相识,拱手道:“薛大爷,每次劳烦你亲自押送,实在辛苦了!”说着,塞给薛蟠一叠东西。薛蟠不动声色的接了,凑近去道:“徐宽兄弟,这趟生意不知道还可以干多久,我估摸着珍哥儿已经察觉了。到时候就难办了。”
徐宽笑道:“便是发现了,那也无妨。我们甄家与你们薛家,和他们贾家都是几辈子的世交了。这点面子不会不给。再说了,要是贾侯爷那里不痛快,随便分润些也就是了。没有大不了的,即便有事,都有我们老爷在呢!我们老爷在皇上面前都不需要弯腰的。”
薛蟠心中忐忑,听得徐宽这么说,也略微放心了。“有机会去金陵再去拜访甄老爷,替我在他老人家面前问好!”
徐宽拍拍薛蟠的肩膀,“咱们兄弟,好说好说!”说罢,才背着手下了船。到岸上冲薛蟠喊道:“记着下次在六日后!”
薛蟠招手示意知道了。进了船舱,他想起贾珍上次打他的那股狠劲,浑身就哆嗦,暗暗有些后悔。但薛蟠转眼就说服自己,他打得自己那么狠,赚些小钱算是弥补自己受伤的药费了。
大船载着薛蟠返航,但他不知道,沈新与李松等一路跟踪徐宽,由高资向龙潭,中途换了几次车马舟船,数日后进了金陵。李松一直看着挑夫将二十个大木箱抬进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府。入夜,李松等暗自潜入甄府,里面亭台楼阁层层环绕,佳人仕女往来如织,转了几圈,竟然跟丢了。正恼怒间,猛然见一雄壮汉子朝他们走来,好在旁人笑了一声:“包勇,黑天瞎火的,你去那边做什么?那也是你能去的?小心二爷找你算账。”那包勇瞧了两眼,才悻悻的离开。李松等逃过一劫,狼狈的跑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