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在过于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主动寻死都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男人救下了女孩,一如既往。
男人什么都没能得到,只在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又多添了一道伤痕,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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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冕下,天使冕下……”
沉睡在羽床上的少女眼睫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眸,暗金色的光芒在眸子中流转,片刻后变为圣洁的银白。
“哈啊……是你啊,叫什么来着。”
天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依靠在羽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她唤醒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用纤细的手指托住了脸。
“很有趣……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把我喊醒就杀了你,可你还是喊了我几声。”
“打扰天使冕下的清梦,我应当由天使大人随意处置。”
“别那么紧张,梦到了些几百年前的琐事而已,算不上什么清梦,自然也不治你的罪了。”
天使随和的挥了挥手,侧靠在羽床上,用一只手撑起脑袋。
“来找我有事?”
“是……您之前钦点了圣女的人选……大教廷自然全力支持天使冕下的选择,但还是希望把圣女带过来让您过目之后再下决断。”
“哈……反正就算我不选,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被选上的。算了,既然带来了,就让我看一眼吧。”
天使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男人立刻回收招呼一声,在两名身穿重甲的卫兵带领下,那名来自莱因哈特家族的“圣女”被带到了天使的面前。
女孩儿穿着富丽堂皇的长裙,白金色的头发被梳理成了温顺的侧辫甩在左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走路也显得十分不自在。
“见过……天使冕下。”
似乎她并不清楚不能与天使对视的规矩,亦或是她清楚,但就要这么和天使的规矩对着干。
“海茵·索菲亚·莱因哈特,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天使欣赏地看着少女,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的眼神当中有着莱因哈特家族特有的倔强和傲慢,你甚至试图在足够接近我的时候瞬间出手,以制住我为代价,让他们乖乖放你回去,去继续当你的幼狮骑士,对么?”
“啊——”
被道破心声的索菲亚啊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她好像很想询问天使为何会知晓她心中的想法,可从旁边渗过来的两道杀气让她情不自禁地哽住了喉咙。
“别紧张,你们两个……还有你,先下去吧。”
天使看着最早来向她做汇报的男人,扬了扬手:“我还不至于死在这个孩子手上,给我一点和这个孩子说话的空间,如何?”
“听凭神谕。”
男人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带着两个卫兵离开。
在和索菲亚擦肩而过时,男人扭头深深地看了索菲亚一眼。
这眼神让索菲亚感觉后脊梁像是被什么粗糙的舌头舔舐过一次那样难忍,她情不自禁地瞪了男人一眼,可很快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真恶心。”
“呵呵。”
天使坐在羽床上,细细打量着索菲亚,这样的目光让莱因哈特的长女有些无所适从,她一开始的确抱着来这里闹腾一番的想法,但看到天使本人后,心中那股子邪火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了踪影。
真奇怪,明明就是这家伙非要自己当圣女的啊。
“圣女在你的眼中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天使饶有兴致地发问,索菲亚在片刻的犹豫后嘀咕了一声:“锦衣玉食的花瓶。”
“哈哈。”
天使笑着点头,认同了索菲亚出于一部分挑衅情绪而说出的言论。
“没错,是花瓶,或者说是容器——再精确点来说,是用来容纳信仰和欲望的容器。”
向着未来的圣女,天使毫无保留地讲述着“圣女”这一由教廷推举出来的偶像背后的秘密。
“我是神明的代言人,可以动用权能与力量为西州带来一定的有利影响……而圣女又是我的代言人,是容纳我之下的神名的象征,我不在此处作为天使时,圣女就是教国借用我之名义的道具,她的一举一动深深影响着教国的利益。每一次发言,举手投足,都容纳着教国高层所希望实现的某种目的。”
“你——”
索菲亚听着天使对圣女的讲解,心里头不由得一惊,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虽然作为莱因哈特家族的子嗣,从小便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战斗经验,但在这种复杂的事情上,她依旧像同龄人那样保留着一份单纯。
她只是讨厌做圣女而已,但对担任圣女职位的人本身并无恶意。
她未曾想过这些方面,而身为教国绝对领袖的天使,却在她这个帝国的贵族面前毫无保留地揭穿着圣女背后的肮脏。
“圣女可以在我没空的时候帮我收集信徒们的信仰,那些人越是疯狂地追求圣女,我能够使用的权能就越多。而对于那些无法使用信仰之力的教廷高层而言,他们更加注重的是通过圣女,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其他国家的人和物,为教国挖来多少好处,以此去充实他们位于忏悔堂下的金库。”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当圣女?要是这个位置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宁肯死在这也不会当什么臭花瓶的!”
“呵呵……”
天使眯眼笑着,索菲亚以为对方是在嘲笑自己,刚要发作,天使却先她一步说道;“别多心,我从不怀疑莱因哈特家族的傲骨。你们最多只是缺乏变通的思维,却从不缺少视死如归的骨气和宁折不弯的尊严。”
“呃……”
这唐突一夸,让索菲亚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