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一想也明白了,放在膝盖上的手背再次渐渐绷紧。
“所以……镜中的四老爷四夫人很有可能是我爹娘的魂魄是吗?”
“应当是。”
恶鬼将所有人父母的魂魄都拘了来,不论死活。
这样来看姜遗光还算好一些,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不必再像孟豫一样承担着间接害死了自己生母的罪责。
那些人说完后,安慰他几句就道别离开了。姜遗光独自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坐了许久,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刚才的问答中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在画二夫人画像时忽然感受到的那股心悸。现在回想,恐怕就是镜中的父母再次“身亡”之时。
此刻,他并没有像表面显露出来的那样伤心,只是垂下眼睛做出难过的模样,内心盘算着。
他的确没想到,他的母亲就是传说中渡过了十五重死劫的入镜人。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成亲生子,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生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多么耗损元气。更何况,她随时有可能入镜,月份小时还好说,等肚子大了入镜何其麻烦?
姜遗光不信什么情爱一说,镜中四老爷与四夫人看着虽然恩爱,却没有话本里那种为了情爱不顾一切的执着,他们也不像这种人。
而且……
他也听说过,但凡度过十一二重劫的人,名字都会上报给皇帝。他知道自己有几分特殊,恐怕他的事也早就报上去了,所以才会突然得到这么多优待。
近卫们都知道了他父母的事,当今天子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朝廷……会做什么呢?
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还要伪装成这幅难过的样子就太假了,该换些别的。等明天又是新一轮盘问,问完后他才能出去。
姜遗光垂着头,好好想了一下明天的作答。
他在里面发呆,其他人也不敢进来叫他。左右桌上放着点心也可以垫垫肚子,厨房灶眼不息,等他什么时候要吃东西了随时能做。
等了很久,外面慢慢暗下来,屋里的炭盆都烧完了,用于透气而打开的小半扇窗吹进的冷风将室内吹得逐渐冰冷下来,他才起身往外走去。
天上闪着星子,地面积了白雪,风一吹,雪粒子就往脸上刮。
黑天白地,不必点灯也能看见远处近处一大片雪白的树与湖,高高低低积了雪的屋檐、屋檐下亮着温暖的灯光。
姜遗光下定决心后就径直回了房间,东西也没吃,灯也没点,让人送来热水,自己洗漱后就直接躺下了。
他现在要表现出自己的难过才对。
这样,那些人才知道该怎么利用他。
他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腹处,那里绑了两条软剑,柔软冰冷地贴在腰上,随呼吸轻浅地一起一伏。
姜遗光知道,他对朝廷,对近卫们来说,和这两把软剑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