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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的男生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众人寂静无声的注视下,没有人敢去扶他。他趴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面带惊恐地爬起来缩到了角落里。

王萱蝶使劲用手搓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浑身颤抖地啜泣了好一会儿,才压着难受的反应说道:“之前就是这样。”

“那时候他送了我很多礼物,说什么,见识下大人的世界,周末带我去外面玩。但、但我家里不让我和男生出门,我也不敢撒谎,就没去。”

“他很不高兴,觉得我不给他面子。我就求他,说怎么才能原谅我,他说要我证明给他看——”

“怎么证明?和他上床?”

她发出一声嚎哭。

“所以你们分手了。”时星说,“我知道了,你别哭,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谁还记得你俩谈过呢?对吗?”

她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

没人说话。

“说话!”

“对对对!”大家忙不迭地点头,“我们早就忘记了。”

“王萱蝶和叶一啸谈过吗?没这回事,不要乱造谣好不?”

“就是就是,我怎么不记得了,肯定是有人撒谎!”

一片尬笑声中,时星把手帕盖到她脸上,安慰:“这算什么?有人造你的谣,你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人,把他们嘴缝得死死的。”

什么?在校园里打人会被处分?

开玩笑,他们只会在监控里面凌空飞起来,和我时星有什么关系?

碍于她平日里的“淫威”,还真没有人敢到她面前来挑衅,都把火力集中到叶一啸那里了。

发生这样的问题,校方不可能坐视不理,严重到留级都是应该的。但这种刺头留在学校里只能是个隐患,上到校长下到保洁都想把他送走,怎么可能让这个祸害继续留在校园里。

最后,只是通知了他的家长,顺便全校通报,勒令学校不允许再讨论这件事。

尤其是初三的学生,必须安心高考。

然而这几天除了王萱蝶之外,宁筱筱看起来比她还要忧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叶一啸分手了。

放学的路上,就连大大咧咧的何雨瑶都看出来了,她忍不住说道:“筱,别害怕,谁欺负你了?和咱星女皇说。”

没有被她的笑话逗笑,宁筱筱推着车,步伐缓慢,似乎在盯着路边的花坛出神。

过了几分钟,她才道:

“我妈妈要再婚了。”

她没等其他人响应,就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就知道会到来,但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只有我始终等在原地,期望有人可以回头看见我,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过去她们曾在学校门口见过宁筱筱的妈妈,对方很漂亮,开着辆白色的SUV。

虽然她平时很少提到自己的家人,但在众人心目中,她妈妈还是留下了一个严肃的不茍言笑的印象。也确实如此,她从来没有在假期里和其他人出来玩过,也不被允许住在别人家里。

她是抓孩子学习最严格的家长,何雨瑶是耳濡目染,尹半夏是遗传的聪明,时星和舒憬就不提了,只有她,每天扑在学习上花了大量的时间。

那时候合唱团的事情被她妈妈知道后,对方还找到学校里来,要求老师帮宁筱筱退掉这门课外活动。后来是班主任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的。

她给女儿这么大的压力,是因为望女成凤吗?是因为爱吗?

据宁筱筱自己说,她的妈妈郝女士是个对人对己都要求特别高的人。当初和她爸爸离婚也是,并没有其他过错,只因为觉得她爸爸不够上进竞争心不强才离婚的。

她在烟草公司上班,因为工作努力,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很早就做到了高管的位置。在单位她是人人都敬佩的女强人,但在家里她和宁筱筱的交流仅限于严格要求她上进。

考试稍微退步几名,周末都要加几张卷子,报名参加合唱团后,就绝对要做到首席,喜欢唱歌,那就拿到比赛第一名。

凡是都要做到最好。

如果不是时星她们都还算是学习好的孩子,可能还会干涉她的交友情况。

离婚后,宁筱筱的父亲和再婚对象又生了个女儿,虽然比她要小很多,但现在还在上小学的年级,就已经把周末满满地排上了课,不论是课业还是才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了对比,郝女士更来劲了,对宁筱筱的要求更高,压得她直喘不上来气。

“挺好的,你妈再婚对象可以吸引下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再来烦你了。”时星说。

她摇头:“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再生了孩子……”

“那又如何,差了十五岁,难道还能比来比去吗?”

她泄气地垂下肩膀:“我不知道。我想我这辈子只能拿来和别人作比,不能是我自己似的。关键在她眼里,我还比不过。”

不得不说这也算一语成谶了。

将来在傅望轩那可还有的比呢。

尹半夏叹气:“瞧来瞧去,只有何老师和她老公感情好了。咱就是个破碎家庭小孩组成的互助会,是么?”

时星摊手:“我还有亲妈,舒憬更惨,他亲爹就是个死人,还不如死了。”

他没什么反应。

“对了,你家那个倒霉哥哥要考哪个高中啊?”何雨瑶问,“他是在11班我记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估计会去实验附中。”舒憬说,“成绩不达标。不过,也许舒重柏会出钱让他去一中寄读,毕竟那里的教育资源更好,也更有面子。”

“我懂了,他肯定会撒谎自己是一中的在籍学生对吧?或者根本不跟别人提寄读的事。”

舒憬家里的人是大家骂起来最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一直都被她们当做垃圾桶。嘲讽了舒重柏几人一顿,大家在岔路口分开。

越是临近中考,学校里的气氛越是放松,每个人该去的地方基本不会变,就等着尘埃落定,反而把紧张和焦虑都抛在脑后。

“安星,暑假我要去水上乐园玩,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呀?”

王萱蝶从前座转过身,把一张门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从叶一啸那件事之后,王萱蝶就和她关系更近了许多。她的学习成绩也差不多在实验附中的水平,不算顶尖,但也是清源市的优秀校,经常会来请教时星卷子上的难题。

“什么时候?我可能要出去旅游。”

“都行,这是个长期的套票,到十月才过期呢。我爸的朋友是那里的管理人员,如果你去的话,咱把班长也叫上,和林冉一起,我们四个。”

“好,我考完的前两周都有空。”

她把写完了答案和推导过程的物理大题推了过去,王萱蝶道谢后接过卷子,眼神却在她的桌面上停住了。

“你这道题怎么没写?老师给你扣了12分呢。你这不是会答吗?”

时星顿了顿:“考完我去查了参考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

6月11号到13号的中考期间,班主任张老师每天都守在校门口,这位颇具威严的老师也展现出了他温柔的一面,对每一个进出的同学加油鼓励,还附送了凉茶。

时星如同过去的几百次考试那样,把分数控制在理想又不太突出的范围。

清源市中考志愿是在成绩出来前就报名,具有一定的赌的成分,好在小伙伴们都不需要操心,对自己的未来信心十足。

从水上乐园的冲浪区离开,时星趴在泳池边上,看到王萱蝶扑腾着水花过来:“你听说了吗?叶一啸他爸要花钱送他去十五中读书。”

以他那个成绩,不沦落到职高就不错了,十五中在全市排名里大概六七名,还是所不错的高中。

“那又怎么了?”

“十五中和一中都是在城北的郊区,距离还挺近。他有点阴魂不散的。”她现在对他是没有任何小女生的旖旎心思了,冷酷地道,“担心他来骚扰你。”

时星拿着个吹泡泡的机器,吹出了一个比篮球还大的超级泡泡。

“人吶,有时候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她把泡泡弹到空中,“否则只会摔得更疼。”

第47章

紧张刺激——对于其他人来说——的中考结束后,时星和舒憬在海底搭建的实验室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从海底回来,他突然说道:“舅舅来电话了。”

手机屏幕里,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舅舅梁鸿的名字闪烁着。

“来就来了,和我汇报做什么?”她一脸莫名地说。

“前几天我收到了他一封邮件,邀请我去首都。”他解释道,“我没有回,估计这通电话是来询问我的。”

“你不想去?”

他摇了摇头。

舒憬向来秉承着不与人类多接触的准则。日常除了在学校和朋友们说几句话之外,基本上不会开口,表情更是欠奉,用柳恬对舒重柏暗地里的话来说,“就是具会移动的尸体”。

他现在不再是小学时瞧着“柔弱可欺”的儿童,十六岁的年纪,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八五,脊背挺得笔直,尤其是垂眸看人时,给人居高临下淡漠无情的感觉。

再搭配那冷淡刻板的表情,大老远就能让人以为是空调开太低了。

舒家的人对着他怵得慌,连舒重柏都有些气势不足,干脆就开启了冷暴力模式。日常装作没有这个人,家里故意不做饭,也不给零花钱,原本上下学会接送的汽车也停了,只负责舒淮一个人。

如果不是梁瑜给他留了财产,再加上梁鸿的资助,他连高中学费都交不起。

他在家里就是透明人,被三个主人无视,就连仆人都开始排挤他,从不和他打招呼,甚至有人还试图闯入他的房间偷东西。

当然,被他设置在那里的精神干扰装置给吓得半死。

思考间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他盯着闪烁的屏幕,说道:“我和同事过去前往别的低级文明考察时,倘若不掩盖行踪,基本上会利用死人的身份。”

不是时星和舒憬这样附身在死去婴儿身上,而是伪造死亡者的身份证明,冒名顶替考察完后销毁所有痕迹离开。

“别告诉我,你现在又要说我们的做法是违规的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联合议会的法律都不知道修改过几回了。”

时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回拨了过去:“听听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大事,只是叫舒憬回首都看看而已。

同意了之后,舒憬问她:“你不去吗?”

“我?”她诧异地用触手指了指自己,把面前的高新分子材料揉在一起,捏吧捏吧形成新的状态,“我去干什么?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海底睡觉。”

“时家的事情你怎么解决?”

可控核聚变的仪器搭起来了,但还没进入调试阶段。因为地球上本身一些高级文明使用的矿产、合成材料就不存在,用替代品可能会导致其他问题出现。

万一实验室弄出了不可忽视的海底地动,虽然他们有信心不会被人类发现,但太过于影响人类的生活也不行。

谁让舒憬自我道德要求那么高呢。

“再拖一拖吧,可以减少腻腻歪歪泪眼婆娑的时间。”

真的吗?舒憬歪头想。

在这个炎炎夏日,清源市的最高气温连着三天达到了四十度的高温,被电视台列入了“火炉”城市候选表。

首都也不遑多让,舒憬走下飞机,在穿过和登机口的通道时,立刻感受到了闷热和强烈的紫外线。

他不需要运动也不会有任何疾病,常年泡在实验室里,整个人都散发着苍白的光,个子又高,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头发整齐而柔软,英俊的面庞上嘴角轻轻抿着,似乎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周身环绕着沉静的魅力。

梁鸿越过人群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

他有些像梁瑜,但仅仅只是外貌,气质完全不同。梁瑜外表柔和,内心坚韧,而舒憬,还没接触,就感觉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你好,梁先生。”他拎着包在梁鸿面前站定,黑色简单的衣裤,没有任何修饰,肩膀上也只有个普通大小的旅行背包,不存在其他多余的东西。

梁鸿感到眼眶有些湿,百感交集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么见外干什么,走,舅舅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舒憬从他的身上接收到了很多情绪,怀念、内疚、懊悔、怨恨、怜悯、友善,充分地展现出了人类情感的多样性。

梁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停车场,把他迎上了辆低调宽敞的黑色七人座驾,前面还配有司机。

陪同的人只是热情地对他笑笑,没有搭话,也没有自我介绍。

司机问:“领导,直接去餐厅吗?”

“嗯,路上经过聚福楼,顺便把我们订的糕点取了。”

“好嘞,领导。”

窗外机场附近空旷的景色快速闪过,梁鸿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手,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话。

舒憬从来没有到过首都,这里没有什么值得考察的自然环境,也没有特殊的人文风光。他的专业不在政治领域,如果是其他的同事,可能会选择在这里考察人类的社会政治文明,不过他没有兴趣。

他只看了几秒窗外,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梁鸿。

不知道为什么,梁鸿心里自嘲地笑道:他一个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危机没处理过,面对刚准备上高中的孩子,居然有种面对头儿的感觉。

他拿起保温壶里的枸杞茶喝了口,问道:“飞机挺累的吧?一路上怎么样?”

“一次普通的旅行。”舒憬干巴巴地回答。

面对他有些冷漠的态度,梁鸿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不满。

“你啊,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把你独自丢在南方,和舒重柏一起生活很不好。但……他血缘上是你的父亲,从法律来讲我不好分开你们。而我那时候还自身难保,也太年轻,很多事我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他微微扭过头,盯着汽车座椅的皮革,仿佛陷入了回忆里面,目光有些涣散。

那时,他的父亲去世,整个梁家的天塌了。

他们不是那种大家族,因为人丁稀少,明显地展现出弱势,只因为父亲个人强大的能力,才呼风唤雨了好多年。

顶梁柱一旦崩塌,整个屋子都完了。

梁鸿当时焦头烂额,一面处理各种砸到脑袋上的事务,一面对付那些趁乱想要把他踩死的敌人,一面又要携着仅剩不多的遗产继续往上爬,他根本没办法顾及到梁瑜。

梁瑜被收养的时候,他俩都已经是中学生了,他大学第二年就入伍参军,等退伍回来继续完成学业,梁瑜又离家上大学了。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本身就少了联结的纽带,事实上,可能还没有他从小一起玩到达的发小熟悉。

但无论如何,梁瑜是他的妹妹。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是他研究生考到了梁瑜所在的学校,那时候舒重柏在追求她,两人经常在图书馆自习,他也常去查资料,便慢慢地熟络起来。

有时候周末他开车接上她回家吃饭,父亲还非常惊讶说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有了新的家人。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优秀如舒重柏,内里居然是如此肮脏不堪。

好在,现在他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他会把所有的风雨都回击给伤害他家人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对了,那个公司你搞得怎么样?刘特助的父亲是跟了我们家非常多年的老人,我很放心,都没查过经营情况。”

【你最好永远别查。】

舒憬抬起头,看向了虚空方向:【你怎么来了?】

【我本人不在这里,只是精神在你脑子里。太无语了,我是说徐慧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包包子有了兴趣,我们已经包了两笼歪瓜裂枣的玩意儿啦!】

咳嗽一声,把轻笑紧急憋回了喉咙里,他抬起手挡了挡自己向上弯曲的嘴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梁先生,您不必如此自责。如果不是您当时和舒重柏打官司,护着梁……我母亲的财产,就连那些都会被他侵占。您给我的支持已经很足够了,我很感激。”

“你这孩子……”

舒憬有种能把感谢的话说出背诵课文的意味,再加上他称呼的是“梁先生”,听得梁鸿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一想到他叫自己老爸都连名带姓地喊,丝毫面子不给,有了对比梁鸿立刻就开心了。

“别叫我梁先生了,我是你舅舅,以后我就是随时都愿意支持你的家人。对了,我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小两岁,晚上回家介绍给你认识。他可比不上你,整天就知道玩游戏。”

两小时后,汽车驶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有个巨大的喷泉,两边的石狮威武凶猛。

这间酒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从停车场的那些车子和来往的宾客来看,似乎很不一般。

梁鸿带着他走进大厅,许多名贵的摆件一看就知道是古董,里面的大厅放置了很多八仙桌,前方还有个戏台子,正在表演传统戏剧。

“楼上虽然安静,但我想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不如就坐一楼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我没意见。”舒憬点头。

雕花的红木桌子上摆着茶壶和几个大碗茶,梁鸿凳子还没坐热,就有几个人走过来打招呼,言谈间许多听起来很高级的职位就蹦出来了。

“这是我外甥,来,阿憬,给几位叔叔伯伯打个招呼。”

舒憬被迫被拉去了社交,梁鸿似乎想要把从前“欠”的都补偿回来,逢人就说这是自己住在外地的亲外甥,以后可能会来首都上学,让大家多关照关照。

认识了一大堆官之后,好不容易坐下来尝口菜,门口又走进几位军官,他再次被舅舅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老葛!好久不见!”梁鸿拉着他的胳膊,“来,看看我外甥,从南方来的,是不是个帅小伙儿?阿憬,这是葛大校,我新兵连的班长,这么多年他都照顾着我。”

两人握着手使劲摇了摇,显然是熟络非常。

寒暄了几句,梁鸿低声问道:“最近祁司令身体还好不?”

“健康着呢,每天负重五公里没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诶,老梁,我记得你的外甥是清源市人啊。”葛大校话锋一转,一双含着精光的虎目落在舒憬身上,“你知道不?司令他家那孩子说什么都要调到南部的海军服役,部队就在那附近呢。”

第48章

清源市附近有个驻扎在此的部队,舒憬一直都知道。

当年飞船残片被打捞上岸,负责检测的研究所就是和那个部队合作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时星的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还没进入调试状态。

倒不是怕被发现,而是弄出大动静了,查不到他们头上的人类可能会互相猜疑,说不定要引起国际军事纠纷,陷入危机。

“我也听说那边频繁有海底问题,也不是地震的原因,有人猜是鱼雷还是隐形潜艇什么的,还挺有风险的。岳山那孩子就是犟,说什么也要查个水落石出来,司令拦都拦不住。”

哦?

舒憬竖起了耳朵,把他们交谈的话实时反馈给了时星。

在他们看来,舒憬只是个高中生而已,对于军区那边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便没有将他引入这个话题。

随意聊了会儿,对方便告辞离去。

“好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大外甥,清源市有人要是欺负你,就打电话给祁岳山祁中尉,让他开炮把人轰了!”

“哈哈哈哈哈哈——”

葛大校看着十分古板严肃的样子,私下里和熟人倒是开起了玩笑。但他也有分寸,没真的留下电话,只和梁鸿互相拍拍肩膀,上楼了。

舒憬在首都转来转去当“交际花”的时候,时星正享受着他的战略成果。

她在指使徐慧兰吞并舒家的产业。

自从小学她在秋游时狠狠羞辱了舒淮一番,给了他卑微的灵魂致命一击后,对方就很少故意来她面前刷存在感了。

那种被所有人无视、被嘲笑的感觉犹如附骨之疽,他深深地痛恨,但却没有办法摆脱。

不过,远离了时星之后,这种感觉开始慢慢消退。他尝试着再次利用以前的方法来接近其他人,大部分时间还是顺利的,这重新给了他信心。

他想,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时星那个家伙有毛病。

在他的添油加醋下,舒重柏和柳恬对时星的印象就和舒憬差不多,充满了厌恶和鄙夷,认为她就是个出身贫苦、心机深沉的乡下人。

这同样也反应到了商务上。

这几个月,舒重柏的医药公司瞄准了一个新项目。

如今,基因技术依旧是被各国严厉禁止的,而无论是克隆技术还是器官移植都还有很多缺陷,于是科学家们把目光投向了纯机械。

一种新型的研究纳米分子为主的医疗项目在全国都很火热,但有足够的资金、关系、人才去打造项目的公司很少。

轩辕氏是最有资格的。

符合这个霸气的复姓,轩辕家在首都和祁家、时家、傅家被戏称为是“四大天王”,其中祁家的能量集中在部队,时家文化,傅家官场,而轩辕家则是在商业。

这个项目的发起人是轩辕家族目前最有实力的掌控者轩辕淳。他一放话出来,所有闻到味道的公司都流着口水扑了上来,想要分一杯羹。

时星也不例外。

当然,她对项目背后的利益,还有名声,或者说的更伟大一些——为社会创造的价值——统统都没有兴趣。

这些纳米分子所组成的精密仪器是时星建造实验室所需要的,有了它,就可以用柔软但坚韧的防护层将反应堆保护起来,防止爆炸或者辐射影响到附近的海域和船只。

因为消耗比较大,这样的材料需要源源不断地供应才能满足时星的需求。

想要省事,就要让人类参与进来,把前期工作都交给他们做好。

时星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项目,拿着一些宣传单和自己准备的科学资料找到了徐慧兰,说服她去和轩辕淳谈合作。

徐家拥有整个清源市包括周边城市最大的垃圾回收站,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绿色环保、可持续发展的公益组织,从盈利组织向非盈利组织转变。

虽然非盈利公司不代表不赚钱,但说实话,有时星这个败家女乱造,想盈利还挺难的。

“咱家的垃圾处理厂有政府投资,想要通过这条线联络到轩辕氏还是能做到的。”徐慧兰说,“不过对方愿不愿意合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怎么?”时星很自信地说,“除了我们还有更好的合作者吗?”

“虽然是和新型材料有关,但这是个医疗项目,需要专业的医疗团队,而我们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

徐慧莹在旁边补充:“当然,我们可以选择开始给医疗福利机构捐款和注资,但想要达到轩辕氏所要求的水平,至少几年之后。”

“坐在家里猜是猜不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先见一面。”时星决定道。

她虽然是家里年纪最小的晚辈,但没有人会怀疑过她决策的正确性。毕竟,从幼儿园自动拾取垃圾开始,她是徐家整个创业项目最资深的参与者。

徐慧兰通过政府熟悉的工作人员得到了轩辕淳的邮箱地址。她认真地写了封问候和自我推荐信,然后附上了时星给她准备的意向书和材料。

并表示,如果对方有兴趣的话,希望能安排见面。

过了几天,舒憬还待在首都没回来呢,轩辕氏的“掌门人”轩辕淳先飞到清源市来了。

一同发来的,还有他的拒绝信。

“嗯……其实可以预料到。”徐慧兰把邮件转发给时星,“咱们家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公司,以前也从未从事这个行业。虽然咱们之前搞了新能源,但是和纳米分子材料是完全的两个领域。”

这封拒绝信措辞礼貌但冷淡,语句简短,否定了徐家的资格。

她皱着眉,很想顺着网络爬到对面给轩辕淳一个心理迷惑术,让对方点头答应。

舒憬的声音跳出来:【今天去了烈士陵墓。】

【去那地方做什么?】时星问。

【人类是单体精神能量差异巨大的种族,虽然这些能量强大的个体已经消逝了,但是可以从文献数据里面观察到很多。我会编辑一份简短的调查报告。】

【你好像总能从人类的生活里找到些报告的方向……】

【明天去航天局,考察下人类星际文明的探索进程。】

【等你回信。】

“星星。”徐慧兰从门口走进来,“明天有个聚会在宣阳楼你一起去吗?医药企业交流会,我们去攒攒经验。”

“好。”时星放下手里的计算机,“就我们两个吗?”

“带思瑾一起去,我给她申请到了采访资格,让她完成暑假作业。”

交流会的上午,赵思瑾出现在小姨和表妹家楼下。她穿了件浅灰色的职业装,脚上蹬着小羊皮鞋,清爽的马尾整齐地束在脑后,既青春靓丽又专业。

时星先下的楼,赵思瑾把她拉进车里,偷偷摸摸地说道:“你猜我刚才来的路上看见谁了?”

“谁?”

“安耀宗。”

时星反应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名义上还有个弟弟。

“他怎么了?”

“格物中学附近不是有很多补习班吗?我看到他奶奶送他。说真的,他们家活该养出这样的孩子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偏偏还很霸道。我听见他和他奶奶吵架来着,应该是电动车骑太慢了耽误他的时间。”

“要我看。”见徐慧兰从楼上下来了,她飞快地说了两句就挪回座位,“这么大的人了,宠得连自己上学都不会,将来又是第二个他哥。”

虽然安耀宗同样是徐慧兰的孩子,但平日家中大人根本不会提到他的名字,都默契地假装时星是唯一的孩子。

但双胞胎和她关系亲密,也许是为了让她开心,私下里偶尔会把他拉出来批判两句。

不过她那句话时星不认同。

安耀宗不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安耀祖,他更糟糕。

安耀祖父母离婚是在成年时,他的童年生活被宠着长大,家庭环境不说健康,至少是完整的。

但安耀宗就不同了,从襁褓中就父母离婚,除了奶奶之外,连亲爹都不管他。虽然和亲妈在一个城市,但也许是徐慧兰和时星生活久了,被她身上的磁场影响到,和儿子相处时总是不自在。

唯一能够依靠的母亲只是出钱照顾他的生活,但又有亲姐姐作对比,他的心里有多么不平衡,可想而知。

傲慢和自卑扭曲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有毒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徐慧兰不知道她们的谈话,驱车来到了清源市最大的酒楼宣阳楼。这家酒店在市中心大厦的顶层,场地宽敞,经常用来举办市里的交流会。

出示了请柬和记者证后,面对会场里来来往往的各大企业的管理层和技术主管,赵思瑾挂上工作证,挥别表妹前去工作了。

徐慧兰在人群中找到了几个有过交集的公司高层,便放手让时星一个人去撒欢。

她来到会场的边上,这里有着各种精致的菜色和糕点。从落地的玻璃窗俯视下去,路过的汽车和行人都变得极小,蓦然地会让人产生高高在上的感觉。

轩辕淳便是很明显地符合这种刻画的人物,他剪裁服帖的高定西装衬托着矜贵的面孔,凌厉的剑眉自带睥睨众生的气场。

他握着红酒杯,另一只手插着兜,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并没有在仔细聆听身边人的话,但却没有人会以傲慢指责他。

他生来就有这样的权力。

时星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喋喋不休的人脸上。

“所以,徐家根本没有任何经验,不过是喜好迎合政府风向的小企业,收废品起家的。那样的水平,就连处理医疗废物都需要掂量掂量……”

时星挑眉。

说话的人是舒重柏。

第49章

十三年过去,舒重柏从前那副英俊的面孔也开始显露出属于中年人的疲态,脸微微有些发福,但和周围那圈中年老板比起来依旧算得上是玉树临风。

他名下的医药公司在省里名列前茅,轩辕淳要投资医疗项目,自然会和他打交道。

人类的人品与能力不能划等号,在他的带领下,公司发展的势头很足,尤其是国家对医疗行业的重视,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的速度超越了大部分的企业。

传言轩辕淳是个对时间把控特别苛刻的人,很厌恶别人在他这里浪费时间,所以舒重柏不光是说,还把准备充足的资料都带了来。

“您看,我们的研究团队一共有……”

这边围着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自然吸引了会场所有来宾的目光。

很快,时星便看到赵思瑾试图挤入人群,想要把手里拿着的采访话筒递出去。

“抱歉,我们董事长不接受采访。”

轩辕淳身边似乎是助理模样的人伸手拦住了赵思瑾,同时对众人说:“时间有限,希望大家理解,我们会把更多时间放在业务的交流上。”

“各位领导,半小时后有个宣讲会,我们会把数据共享上传,大家想要的很多讯息都会透露给各位。请耐心等待。”主持人也说道。

见轩辕淳表现得有些冷淡,大部分的人还是心生怯意,没有继续上前打扰他。

徐慧兰也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但想到女儿似乎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还是挂上微笑走了过去。

她还没靠近,就有人朝她望了过来。

无论在那种情况下,人类都倾向于抱团。在医疗领域,舒重柏才是权威,徐慧兰不是。

脸上虚假的笑容没有消退,但排斥清楚地在言语当中展现。

“徐总,没想到你也对新兴学科感兴趣?”

时星拿过一杯酒,慢慢地抿了口。

这年头,有多少企业家是赶上了时代的风口,从贫困人口一跃成为富裕商人的,数不胜数。徐慧兰是高中毕业的城镇人士,比在场的某些老板还优越那么几分。

但无奈舒重柏作为首都顶尖院校毕业的高知分子,无论他出身如何,在众人中总有股知识分子的清高感。

捧高踩低的角色多了,水也就搅混了。

好在这么多年,徐慧兰早已在商场上历练出来,不再是那个面对丈夫和婆婆都不敢顶嘴的小媳妇。

她微微一笑,双目直视轩辕淳:“当然,我们公司会全力支持这样利国利民的研究,并且上下一心。”

轩辕淳冷漠的眸子投向她看了眼,似乎在考虑什么。

舒重柏立刻道:“说起来,我们公司名下有个研发团队的领班人,轩辕先生您应该也认识,他以前是国家科学院雷老的学生,在西北……”

他用尽力气要把话题往自家公司上拐,不惜牺牲了些许风度。

但商场如战场,没有人会怪罪他,只觉得他有魄力。

徐慧兰颇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她在来之前看了很多时星给她准备的资料,但毕竟只是恶补了些许这方面的知识,和侃侃而谈的舒重柏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但没有关系。

时星摸着下巴想到:很快舒重柏说的话就没有人听了。

这场交流会以轩辕淳表示自己累了而结束,他会在清源市至少停留两个月来商讨项目的事情。

信心满满的舒重柏昂首离开了会场。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时星还有别人也盯上了自己。

“间谍?”

首都一处隐秘小区的房子里,舒憬看着面前的名单,神情疑惑:“我以为,这是人类电视剧里编造的内容,就和很多幻想作品类似那样。”

“不,什么?当然不是!”梁鸿大声笑起来,“这是真的!”

舒憬认真地点点头。

他的种族直接用精神沟通,无法说谎。对于他来说,宇宙里很多种族的交流习惯是他做研究时,慢慢接触才逐渐理解的。

但人类擅长撒谎,这点在他刚成为舒憬,听了梁瑜的故事之后就知晓了。

而间谍,这还是他首次在生活中接触到。

按耐住去采访对方的渴望,他拿着名单翻阅,听对面的梁鸿解释道:“不是那种间谍,就是商业上的,你也可以认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员工。”

“只不过,他们会把舒家公司的资料全部窃取给我们。”舒憬点点头,“我知道了。”

梁鸿探究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很聪明。”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舅舅先生哑然失笑,从头到尾,对于如何报复舒重柏,仿佛梁鸿自己才是受害者,积极地准备各种手段。而舒憬只是淡然地观望,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你真的不恨他吗?”

少年摇头:“我说过,我不会恨。”

种族特性,他根本不会产生这种情绪。

但梁鸿显然是理解错误,他幽幽地看了眼办公桌上和父母、妹妹一家四口的照片,叹息道:“你比我理智多了。”

这么多年,仇恨始终是徘徊在他胸口的尖刀,每时每刻都在挖着他鲜血淋漓的心脏,他的每一步行动中都带着血印,已经无法从他的生活中剥离了。

这固然成为了他坚持的动力,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伤口永远不会愈合,而受伤害最深的,也是自己。

舒憬不愿意去恨,他并不会觉得失望,反而替他欣慰。

年轻人,还是向前看好。

“总之,想要搞垮舒重柏的公司,还需要做很多准备。毕竟这个公司提供了几千人的就业岗位,如果冒然动手,可能会牵扯到无辜的人。”

“我们可以把员工都安排到新公司的岗位上。”

梁鸿犹豫了下:“是,但是,人心是很难控制的。你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人可能损害到你的利益。”

“我不要紧。”舒憬回答,“我的任务是提供舒适健康的工作环境,不是利用职场的势力去压迫更多的人。”

听了这话的梁鸿浑身一震,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想笑少年人的天真,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信念什么时候从他的心里消失了呢?

怔愣半晌,他才挤出一丝苦笑,很快掩盖住了眼中万千的感慨:“你想做的做吧,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舒憬收起数据,“接下来,我希望利用剩余的时间游览下古建筑。”

心情复杂的梁鸿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针对舒重柏的计划中,他不知道的是,时星比他更快一步。

她直接进入了舒重柏的办公室里。

他的公司同样在科技园区有办公室,这里距离她和舒憬的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当然,她不是步行过去的。

此时已经是凌晨1点,距离下班早就过去了许久,连最忙碌的员工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加班。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这是栋五层楼的房屋,外墙全部采用单向玻璃的设计,从外看,特别地具有现代感。

深夜当中的办公楼犹如一只巨兽,然而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楼下路过的话,绝对会吓得心神俱裂。

一只远看像是章鱼,近看……近看不了的生物从玻璃外墙爬了上去,它触手上的吸盘紧紧地吸附着窗户。

清冷的月光下,那些圆形的吸盘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靠近了才能知道,那是无数红色的瞳孔,它们被压扁了贴在玻璃上,形状诡异,有的还在左右蠕动。

怪物把自己挤成了纸片那么薄,从窗户的缝隙钻进了办公楼,她很快变得庞大,占据了整个走廊,飞快地朝舒重柏的办公室爬去。

依旧如刚才那样进入对方的办公室,时星的眼睛透过厚重的实木书桌看到了被锁在柜子里的保险箱。

她白天在网络中畅游了两个小时,收集到了舒家公司表面上的财务数据,并且进行了一些比对。

不得不说,舒重柏的财务人员把账做得非常清晰,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但,事实如此吗?

办公桌的锁是电子密码,时星很快就破解了。她把保险箱从抽屉柜子里拎出来,看着上面的锁。

嗯……是机械锁。

她张开了嘴。

锯齿状的嘴在保险箱上轻轻一咬,整个铁皮箱子就像棉花那样软了下去,“嘎嘣”一声裂开。

时星的舌头把里面的文件勾出来,迅速翻找着可能的线索。

没有。

看来舒重柏比她认为得更加谨慎。

但,来都来了,不找到证据她是不会回家的,于是直接把东西从嘴里吐出来丢在地上。

反正根本不会有人查到她头上。

凌晨2点,舒淮从睡梦中惊醒。

他瑟瑟发抖地抓着被子,梦里那个庞大的可怕怪物仿佛依旧穷追不舍,它可怖的气息舔过他的后脖颈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的头皮炸开,四肢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

那种感觉非常真实,以前哪怕是最可怕的噩梦都不会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拧开床头灯,橙黄色的光芒让他如雷的心跳平息了些。

空调加上惊惧让他瑟瑟发抖,脑子却烧得有些发烫,口干舌燥。他犹豫两秒,从床上走下来,想要去倒杯水。

二楼,父亲的办公室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吗?看来轩辕淳的那个项目应该是势在必得的吧?

眼中闪过恨意,当初时星冷漠的嘲讽重新浮现出来。

该死的,她们家别想捞到任何好处。

还有舒憬,他要看着他,和所有他身边的人跌落泥潭。

下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没有注意到,楼梯间灯光倒映出来的影子,并不是舒重柏。

书房里,时星叼起记满了他们家公司所有财务细节的箱子。

你的团队很好。

马上是我的了。

第50章

“人类的航天研究进程不容乐观。”

舒憬见到时星的第一句话如此说。

“啊?”

她停下了换台的遥控器,让午间经济新闻继续播报。

“当我在航天局考察的时候,我发现那边的人也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感情风潮。”他说,“说实话,我很难将他们的表现与专业的科研人员联系起来。”

“什么叫做感情风潮?”时星摸不着头脑。

“他们很容易陷入情感的纠纷里面,从而无暇把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研究中去。”

她立刻懂了,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人类极易受到荷尔蒙和激素的影响,尤其是进入青春期之后。看看我们周围的人不就都懂了吗?”

“确实,但我没想到这样的影响已经蔓延到了高智商和高责任群体之中。”他移开视线,望向电视,“这是什么?”

屏幕里,舒重柏的照片被展示在上面。

“哦!”她笑着拍手,“你不知道吧?他家公司马上就要被查封了!”

8月4日,先是由清源市地方电视台放出,接着国家总台进行了转播,报道了舒重柏名下的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偷税漏税的情况。

税务局、检察院、检查组和上级机关已经插手对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的所有财务情况进行详细调查。

作为公司最大股份的持有者,舒重柏本人已经被控制,他将面临包括贿赂、恶意破坏市场公平交易、挪用公款、掩盖医疗事故、质检造价等十项罪名。

一同被警察抓获的,还有他团队的八人,以及涉嫌参与犯罪的其他成员,共二十四人。

“你知道舒重柏有把每项大额支出和收入都记载下来的习惯吗?”时星托着腮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不要给自己留下证据。”

舒憬则是想到了别的方面:“如果公司被查封了,剩下的员工怎么办?”

“嗯……因为公司股票、基金、不动产和动产等所有资金全部都冻结了,所以没办法给员工开出工资。”

时星玩着一戳头发,把放在沙发旁边的文件递给他:“我擅自做主,代表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还有我们家的公司发出了邀请,让愿意离开舒家的员工跳槽到我们这里来。虽然不知道要不要付违约金,但反正我们承诺会负责所有的跳槽费用。”

“当然,如果有人愿意继续观望,或者不来我们公司另谋他路,也可以。”

“但是那些和我们需要的医疗研发项目有关的人员必须留下来。”舒憬说,“我知道了,我们可以开出更高的价格。”

“哦?”

他把梁鸿和他说的告诉了她:“虽然我不知道他那里会不会已经开始动作了,但我会通知他,希望整个项目的交接能够平稳过渡。”

即使这么说,但对于舒式康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来说,这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

先是早上来到办公室,看到了一大堆税务局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将整个大楼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那架势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命案。

财务室被翻箱倒柜试图找到证据和线索,部门的人员也被暂时控制,等待审讯。

其他的员工则坐在位置上,今日的工作暂停,公司内部联络网里热闹得像是菜市场,所有人都在讨论老板到底犯了什么事。

更多的人则是在担忧自己的工作,如果公司倒闭或是被吞并,他们的工资会不会减?或者说,他们会不会被解雇?

“你们看!”

办公大厅的角落里传来惊呼:“邮件!你们都收到邮件了吗!”

“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你们听说过这家公司的名字吗?”

“没有。”

“我知道!就在我们进园区那个湖那边。”

“那是个什么公司?”

“科学实验室?不会是那种特别高科技的吧?我只是干营销的,对方会不会不要我啊?”

“那个物资处理厂我知道,之前在政府的绿色环保宣传倡议广告里面看到过。”

“啊?那不是垃圾回收站吗?难道要我们去那里上班?”

“那可不是一般的垃圾站……”

热火朝天的讨论声中,舒重柏的大吼声突破了层层阻碍传入了走廊里:“一定是有人陷害!警察同志,您看我的保险柜,这是商业间谍做的!”

“蹲下!双手抱头!不许挣扎!”

“你一定要相信我!警察同志!”

“少废话!给我蹲好!”

不怪舒重柏反应激动,除了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真的面临牢狱之灾外,他也看到了地上裂成两半的保险柜。

大脑高速地转动着,想要找到自己在商业上的劲敌,到底是谁会害他。

当然,他是被陷害的,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犯罪的现实。

然而,警察看着地上的保险柜,也是陷入了困惑的沉思。

虽然舒重柏的罪名还没有经过判决,但已经可以确认为板上钉钉。可他们也搞不明白是什么人闯进了他的办公室,破坏掉保险柜的。

监控显示的画面有些模糊,但只是信号问题,没有被人为篡改的痕迹。

然而保险柜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

这甚至不可能是人为的,那么厚重的铁皮,不用机器切割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机器?

警察盯着地上的狼藉犯了难。

这不像是机器,反而像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清源市的警察“见多识广”,什么怪事没碰到过,很快就在心里给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合理化看到的一切。他们将舒重柏戴上手铐,押送他去看守所。

本来出了事,舒重柏可以凭借之前的人脉找到上面的人庇护,而倘若他前段时间和轩辕淳的合作谈成了,对方也可能为了保证项目的推进而帮他一把。

但,在时星把举报数据投递出去之后,一直在监视舒重柏的梁鸿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毫不留情地直接把篓子捅了出去,没有给舒重柏寻求庇护的时间。

一击毙命。

资源、人脉、员工,在梁鸿的努力下,舒家的公司很快如同崩溃的大坝,倒下的劲头无论如何也收不住了。

徐慧兰在时星的指导下,乘机扩大了公司的规模,接收了很多跳槽出来的员工。

清源市政府对徐家的表现非常满意。一个庞大公司的解体,最头疼的就是就业办的人。一家公司的倒闭,不仅仅影响到他们的员工,还有上游下游的其他企业,连锁反应下会发生如何可怕的后果,谁也不能预知。

徐家能如此配合,出手稳定就业率,绝对值得表扬。

唔……进行些嘉奖,多多配合工作也不过分吧?

有了政府的支持,徐慧兰的公司一跃成为了清源市的龙头企业。

同时,经过了几个月的检查之后,禁令解封,舒式康的公司高层纷纷脱手股票,公司开始变卖资产。梁鸿乘机入手,把医疗方面的专业团队给外甥挖了过来。

对于这些研究员来说,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银河国际科学实验室会给他们提供更好的待遇和工作环境,甚至还会有更多的科研机会,那为什么还要守着大厦将倾的舒式康?

对舒重柏不满意的,还有轩辕淳。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舒重柏的欺骗。原以为,舒式康会是很适合合作的对象,没想到不仅仅舒家没这个资格,可能他的很多数据数据都是造假的。

一怒之下,他甚至推波助澜,将舒重柏往无法翻身的地步狠狠增添了砝码。

这一年的冬天,舒重柏是在看守所里度过的。

因为公司的许多项目需要彻底检查,他的开庭时间被延后到了明年,如今,他必须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在看守所里的日子,除了警察、检察官、政府官员和各种相关人士之外,他没有见过其他人。

柳恬,舒淮,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他。

他们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他提出要求,甚至亲自给两人写信,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他不知道是因为上面不同意他们见面,还是他们根本已经放弃了自己。

是啊,他的失败是必然的,只等开庭宣判。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舒重柏从未有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这些俗语中所代表的含义。他在住满了十六人的房间里,盯着窗户外面的一小点景色。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落到这番境地。

究竟是谁陷害他?

是那些竞争对手?还是嫉妒他的小人?还是……

舒憬的面孔清晰地在脑海中显现。

直觉告诉自己,是他!

那个总是沉默的男孩,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舒重柏非常讨厌他,就像讨厌他的母亲那样。

他们都是那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货色,冷淡、古怪,就好像机器人,或是一具会走动的尸体。他们直勾勾的黑色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秘密能被看穿。

当然,梁瑜那个傻瓜是看不穿的,不仅如此,她还被自己骗得团团转。

那件事后,他可得意了。

可是,舒憬那个小崽子不一样。

他就是个怪物。

他和那个叫时星的,都是怪物。

怪物。

舒重柏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病房里的灯光很昏暗,头顶的灯泡是那种几十年前的胆形灯泡,而不是白炽灯,此时正在闪烁,似乎是接通不良。

周围墙壁没有贴瓷砖,白漆大片大片地脱落,爬满了绿色的霉菌。如此恶劣的环境让他拧起了眉头。

入口的木门涂着红色的斑驳油漆,仿佛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外面是黑暗的。

被子散发出霉味,红十字会的标志歪歪扭扭地印在被单上。

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难道是气晕了?

该死的看守所!都不愿意花钱带他去高级的地方看病!

舒重柏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带牢牢地绑在两边的架子上。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