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儒生们跟着刘宏来到鸿都门学,见了这种情况,都不由地暗自笑了起来。这鸿都门学搞得轰轰烈烈,结果就弄出了这么个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小里小气的,一看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刘备作为祭酒,理所当然地担任了向导的职责,一边领着众人参观学舍,一边向众人介绍鸿都门学的教学情况。
当听到鸿都门学中不教儒家经典,只教辞赋算术、天文地理,太常来艳不由地摇头叹息道:“恶学夺儒、纲常沦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呀……”
有了九卿带头,底下的大小官吏们也不再憋着,立刻也跟着叹息起来。
他们每一个人的声音虽小,但集合在一起却又极大。像是一群苍蝇团集在一起,嗡嗡嗡地吵得人心烦意乱。又像是一群火把聚拢在一起,燎得人心气蓬发。
一向清廉正直的蔡邕终于捱不住心里的火气,上前一步道:“听闻鸿都门学成立不过一月,陛下便已经封了好几个学子做侍中、尚书,甚至有出为刺史,乃至封侯赐爵的!侍中、尚书,乃是中央近臣,影响圣意;一州刺史,乃是封疆一方、节制郡县。封侯得爵,更是人臣极贵,福泽子孙!
自汉开国以来,世人莫不是寒窗苦读、钻研经典、修养品德、孝顺父母、上阵杀敌……费劲周折、历经艰辛,方才能得一官半职。而如今鸿都门学中的诸位学子,仅仅因为能写出几个好字、说道几件趣事,便能高官厚禄,甚至是封侯得爵!
如此毁坏制度、妄施恩典,则上不能维护天家威严,下亦使官吏怨怼,国家不能由此得福,百姓更会因此遭祸。
请陛下关闭鸿都门学,撤销那些学子侥幸获得的官职、爵位,还大汉朝廷一个清明!”
阿备特意请了刘宏搭戏台子,搭了好半天终于有个冤大头跳出来唱对手戏了。阿备心里喜出望外,赶紧拉过话头,生怕晚一步就错过了。
“蔡议郎的意思,是认为鸿都门学中的学子能力不足,不能担当大任?”阿备故意沉着脸问道。
蔡邕并没有察觉到阿备话中的圈套,自然而然地道:“他们不懂得圣人的道理,自然难担国家重任。”
“可是他们都通过十分严格的科举考试,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们不学习圣人的经典。哪怕通过了考试,也不过尔尔。”
见火候差不多了,阿备立刻收网,朝着刘宏躬身道:“陛下,备与众位卿家意见相左,一时难以达成共识。墨子曰: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来行一行,做一做。备想邀众位卿家也参加一下科举考试,亲身体验一下这鸿都门学的学子到底是不是‘不过尔尔’。”
早就和阿备串通好了刘宏立刻抓住时机,当即下旨让随行的百官全部参加科举考试。并且特别要求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官位大小,要全部依照鸿都门学学子的标准行动,不许搞特殊。
局势变化太快,百官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睁着一双双迷茫的眼睛被一群带刀卫士像赶鸭子一样赶到了一处院门前。
阿备袖着手站在一旁,心里憋着坏笑。
哈哈,让这群养尊处优的士族见识一下古代科举制度的恐怖吧!
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和后世的那些科举卷王们比起来,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快快快,都到这里来抽号!别磨蹭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事要等着办呢!”一个胖乎乎的小黄门如泰山般挡在院门前,一边摇着签筒一边尖着嗓子呼喝着。
要是在平时,三公九卿们怎么都要治这小黄门一个无礼之罪。但现在,他们全都顾不得了,因为小黄门口中说了一件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什么?要我们把衣服脱光?!怎么能如此无礼?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一骂一个喘气,仿佛随时就要晕过去了。
小黄门平日里受了这些清高士族的不少窝囊气,如今好容易逮着机会了,才不惯着他们呢。
他当即双手叉腰,拿出乡下大娘在村口吵架的气势,瞪大了眼睛喝道:“不脱光了衣服检查,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夹带小抄呢?咱们这可是在为朝廷科举取士,关乎天下苍生,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对了,鞋子和袜子也要脱下来!”
“谁带小抄了?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又没说你带小抄,你急什么?只是检查,检查懂不懂?你这么着急,难不成你想作弊?”
“国士无双,怎可遭此羞辱?”
“某宁死不脱!”
“对,我们不脱!不脱!”
这时候,阿备猫儿般滴溜溜地走过来,悠悠地道:“陛下有旨在先,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官位大小,要全部依照鸿都门学学子的标准行动,不许搞特殊。”
现场一时寂静。
百官咬牙:好嘛,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是傻子也看出来汉灵帝刘宏和刘备是一伙的,正憋着劲儿整他们呢!
可是就算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圣旨在前,利刃在后,不上也得上!
百官们一咬牙,全都按照要求脱了个精光,然后又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进到了考院中。
那模样,就好像他们的黄花闺男之身被歹人玷污了一般。
百官心中痛哭:呜呜呜,我脏了!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百官们按照自己抽到的号码,按顺序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号舍之中。
那号舍是一个个规整的没有门窗的小格子间,高六尺、宽三尺、长四尺,堪堪容纳一个成年男子坐在其中,不但转身困难,就是想要在里面站直身体都办不到。
每个人屁股下坐着统一的木板,面前放着统一的桌案,桌案上摆放着统一的笔墨纸砚和考试试卷。
铜锣一响,考试正式开始。
带刀的卫士围在号舍周围,各个如同黑面金刚;掐着腰的小黄门在其中巡视,位位都是巡海夜叉。
开始科考的官员们必须埋头书写试卷,稍有出格的动作,就会招来小黄门的一顿呵斥。
官员们大多都是士族出身,就算不是日日锦衣玉食,也从小没受过太多委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规训?很快,便有官员借口更衣,想要出去透透气。
官员思量:我要出恭,你总不可能还要我必须用规定的姿势撒尿了吧?
这位官员的猜测很准确,的确没有人要求他必须用规定的姿势撒尿,但他必须在规定的地方撒尿。
而那个所谓的指定的茅厕,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木桶,孤零零地放在号房尽头的一块空地上,上无片瓦,下无遮挡,旁边还站了一圈的卫士和小黄门。
官员满脸惊恐:“就不能有个布幔挡一挡吗?”
小黄门道:“万一你借着布幔搞小抄怎么办?”
第一次,官员的语气中带上了哀求:“那……那你们能不能转过去一下?”
“不行,所有考生都不能离开监考人员的视线。”
“可是……你们在旁边看着,我实在……实在是解不出来……”
这时候,阿备猫儿般滴溜溜地走过来,悠悠地道:“陛下有旨在先,所有人无论身份高低、官位大小,要全部依照鸿都门学学子的标准行动,不许搞特殊哦~~。”
官员心中抓狂: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出来提醒我了!
这位官员抓着衣带沉默地看了恭桶很久、很久、很久……最终,他肩膀一垮,如游魂般摇回到了号舍:“算了,我不更衣了。”
小黄门幸灾乐祸地追在后面喊:“你真的不更衣了吗?人有三急,可千万别憋着哦,容易憋出病来的!”
官员涨红了脸,走得更快了:“我不更了!”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相比之下,呆在狭小的号房里继续考试都显得那样地幸福。
但显然,考试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那试卷上,尽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内容。
——什么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数头有多少个、数腿有多少条,最后问你鸡和兔子分别有多少只?
——什么北方和南方都种水稻,为什么北方的水稻更好吃?
——什么给出一系列云朵的形状,然后问你明天下不下雨?
怎么说呢?试题里的每一个汉字百官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们就完全理解不了了。好一点的,能连蒙带猜地答出几道算术题,差一点那真是一点都答不出来。
但是,身为汉帝国身份的官员、士人中的精英,强烈的自尊又不允许他们承认自己的失败,非得将试卷都答满不可。于是,一个一个就在号舍中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急得满头大汗。
汉灵帝刘宏坐在考院外的二层小楼上,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一边喝着小酒听着曲,一边乐得哈哈大笑。
“哎呦,那个人好搞笑,把头发都抓散了……哈哈,那边那个更搞笑,直接急得拿头撞墙了!……那边那个,直接趴在桌子上不动了,这是直接放弃了吗?真没用呀……!”
隔山打牛的敲打很不错,听刘备和刘辩联手整蛊也很好,但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自出手、亲眼见证百官们的窘态来得爽快有趣呢?
汉灵帝刘宏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神清气爽起来。
哼哼哼,这群士族,总算是落到我的手里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十分,铜锣再次响起,这一天的考试总算是结束了。
百官们相互搀扶着走出烤院,各个衣衫凌乱、神情萎靡,一副怀疑人生、怀疑世界的模样。
刘宏坐在最上首,昂然道:“众卿家亲身体验了一回科举考试,可还觉得这鸿都门学的学子不过尔尔、不堪大任?”
这种时候,谁还能说话?谁还敢说话?
是想不要命了,还是想再回那地狱般的考场呆几天?
百官们皆是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一回的交锋,是刘宏和刘备大获全胜,士族一败涂地。
刘宏心中得意,正要开口回宫,蔡邕却突然走出了行列,眼含热泪道:“科举考试辛苦,但也不过是一人一身之苦,并不能说明什么。
臣仔细看过那考卷上的题目,那里面没有一句圣人之言,全都是些鸡兔猫狗、口味云朵之类的琐碎之事。
我大汉的官员,是要治理一方土地、教化一方百姓的,会这样鸡兔猫狗、口味云朵之类能有什么用呢?
臣知道陛下心有大志,想要立下一番不输世宗、中宗的功业,但鸿都门学绝不是可行之法!还请陛下与国事为重,关闭鸿都门学吧!”
说完,蔡邕泪如泉涌,跪倒在地上。
而坐在上首的刘宏,则早已抿紧了嘴唇,一张脸黑如石炭。
【作者有话说】
注1:《后汉书·蔡邕传》:光和元年,遂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乃有封侯赐爵者,士君子皆耻与为列焉。
注2:文中的科举的规定主要参考清朝时的情况,也有部分作者的私设。
第97章天降异象
在东汉的朝堂上,蔡邕是个定位很特别的人。
他有旷世逸才,熟悉汉事,是大家公认的能够修筑后汉史书的第一人,受到天下士人的敬仰。
同时,他对父母孝顺,对汉室忠心,为官清廉、为人正直,即使是大汉最偏远的郡县,当地的百姓也曾听闻他的美名,在民间有着巨大的声望。
不仅如此,蔡邕的性情中还很有几分纯真迂直。
在朝堂中这么多年,他从不结交朋党,也不参与各种政冶斗争,只一心呆在东观校读经典、修著史书。
偶尔的几次进谏,也是因为他自己实在有些不吐不快的想法。其他时候,都是三缄其口。只有刘宏亲自问到他的身上了,他才会开口。
汉灵帝刘宏平时就爱蔡邕的这份纯真迂直,觉得他是这朝堂上少数能说几句真话的人。
但此时,汉灵帝刘宏也恨死了蔡邕的这份纯真迂直。
因为他的纯真愚直让他成为了三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种,也让他成为了别人煽风点火、搅弄风云的假手!
刘宏看了看埋头痛哭的蔡邕,又看了看蔡邕身边的其他大臣。那些大臣们一个个敛首垂目,露出衣领下一段白皙的脖颈,看上去像一群归顺的羔羊。
但谁又知道,那看似乖顺的面孔下藏着怎样一颗大逆不道的心呢?
蔡邕虽好,但此时也必须舍了。
必须得杀一儆百,要不然镇不住这下面的人!
刘宏眉头一皱,便要发作。阿备赶紧上前一步抢先道:“蔡议郎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实在令人佩服。”
开玩笑,蔡邕的名望多高呀!
历史上,大魔王董卓为了刷声望,都得对他礼敬有加。杀了董卓的王允是何等英雄了得,因为杀了他,后世都被骂了几千年。
今日若是罚了他,对于汉灵帝刘宏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对新建立的鸿都门学可是大大的不利!
本来根基就不稳、名声就不好,还要凭空背上一个污点骂名,今后科举制就更难推广了。
刘宏看了刘备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并不赞成刘备的做法。但既然刘备坚持要这样做,他不介意卖刘备一个人情。
阿备道:“可是,蔡议郎刚才的观点,备却并不赞同。科举试卷上的题目,看似琐碎无用,实在是治国之基础、安邦之根本。”
阿备拿起一卷试纸,指点着道:“比如这鸡兔同笼问题。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若是国家需要征召一万名士兵,规定六口之家抽三丁,五口之家抽两丁,四口之家抽一丁。那么请问,官吏应该从多少护人家中抽丁?
——如此这般,是不是和鸡兔同笼问题一模一样?如果有人能解开鸡兔同笼问题,是不是也能顺利解决政务中的这些问题?
再来看北方水稻和南方水稻的口感差异问题。
这里面涉及到了水稻种植的雨水、日照、虫害、土壤……等多方面问题。反过来讲,如果某位县令熟悉当地的雨水、日照、虫害、土壤……等多方面情况,是不是就能种植出最适合当地的作物,生产出产量最高、口感最好的粮食?
——如此这般,何愁百姓不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最后再来看看云朵和下雨的问题?
我们都认为天上的晴与雨、风与雪难以预料。可自尧舜一来,历代先人制定历法、修订节气,不正是因为找到了天气与农事的规律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找到云朵与下雨之间的规律吗?
如果能凭借前一月、甚至是前一日云朵的颜色、形状、位置……判断出第二天或者今后一个月的阴晴雨雪,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加固河堤、开凿水渠、蓄养水库?
——如此这般,何愁天下不能升平安宁、不知饥馑呢?”
阿备的一番解释,一下子就让蔡邕豁然开朗。甚至,让他有了种思想解放的感觉。
自从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之说后,四百年来大汉人民对其深信不疑,甚至是越来越相信。
因此,在大汉的整个历史中,各种谶纬层出不穷。国内每回出现什么地震、日食之内的异象,都会有高官被罢去,甚至是皇帝出罪己诏。
但是,现在刘备却说,不是这样的。
“云朵与晴雨之间,真的有规律吗?”
“当然有。世间万物普遍联系、相互影响,自有道理。”
“上天的晴雨真的可以被凡人预测吗?”
“只要有足够多的观测数据,便能总结出规律。只要总结出规律,便能进行预测了。”阿备微笑,“格物致知,便是如此。”
阿备的语气极轻极柔,仿佛所言所语不过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道理。就如同下雨打伞、天寒加衣一般,人尽皆知。
但那每一个轻巧的字句中,却藏着千钧万钧的重量和无与伦比的震撼。
仿佛泰山落地,又仿佛烈日凌空。
蔡邕收拾好仪容,重新规矩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偷偷地用余光看向天边的云朵,心中有一个想法悄悄地生了根。
如果……
如果上天的晴雨真的可以被凡人预测,那么……
鸿都门学的事情结束后,汉灵帝刘宏和百官各自回家。
太常来艳坐着驴车在雒阳城里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圈后,又悄悄地调了个头,拐进了一座阔大的宅邸里。
这宅邸属于汝南袁氏,里面住着如今在雒阳城中为官的袁逢、袁隗、袁基、袁术、袁绍等人。
如今当家的,是袁隗。而就在三年前,他还曾担任三公之一的司徒,只是因为天降异象而被罢去了。
辅助袁隗的,是现任屯骑校尉的袁逢。
再下面的,则是袁基、袁术、袁绍三个小辈。他们都尚年轻,目前身上都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官职。
来艳被引进到袁宅时,房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官员。他们一边品着茶水,讨论着一些天气花卉之类不着边际的话题,却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哀叹声,彼此的眼神中有着心照不宣的示意。
来艳到来后,先到的官员们依次向他打着招呼。有些年轻些的官员沉不住气,想要开口问什么,来艳都会挥手打断,喃喃地将他们按回去:“等一等、再等一等……”
莫约等了一盏茶功夫,袁隗终于姗姗来迟。他一来,便笑道:“隗近日新得了一盆极好的杜鹃花,邀大家一起来赏一赏。”
说着,袁隗坐到了主位上。袁逢、袁基、袁绍等袁家人也依次落座。
跟在后面的家丁则将一盆怒放的杜鹃花摆到了房间中央,然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整个房间中,终于再没有了多余的外人。
一位官员实在有些着急了,拱手叫了声:“袁公……”
袁隗仿佛没听见一般,只顾指着杜鹃花介绍道:“你们知道吗?这杜鹃花看上去好养,实则不然。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每天晒多久的太阳,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注意,就要养遭,花就开得不好了……”
咱们今天这么多人来,可不是为了听养花经的。
那官员更加着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量:“袁公……!”
袁隗略侧了侧身,转向来艳:“季德,你应该还记得吧?去年隗也曾邀你一同赏花,赏的也是这盆杜鹃花。”
来艳眯着眼睛,盯着杜鹃花仔细看了半晌:“嗯,对对对,就是这盆杜鹃花。”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真就慢悠悠地赏起了花?
更多的官员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唤着“袁公”。可袁隗根本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一味拉着来艳聊赏花往事。
许多官员都实在忍受不了了,告辞离去。袁隗并不挽留,只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袁基、袁绍、袁术几个小辈则负责送客。
袁隗哈哈大笑:“季德,你看走眼了!这花盆虽然还是去年的花盆,但里面的花却早已不是去年的花了!
去年那花凋谢后,不知为何一日日地就衰败了下去,花匠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救回来。
我看那花整日里半死不活的,太晦气了,便命花匠将其拔去,重新种了一颗同样品种的杜鹃花,精心照料。
果然,今年的杜鹃花就开得极好,甚至比去年开得还要好!”
来艳也露出了微笑,心里则在仔细地琢磨袁隗话中的意思。
花盆指的是谁?杜鹃花指的又是谁呢?还有“换花”又是什么意思?
袁隗一边抚摸着盛开的杜鹃花,一边叹道:“我这一年又一年的种花,也逐渐地琢磨出了些道理。
人呀,有些时候就是不能太执着。做人做事都得灵活一点,不能死脑筋。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
咱们养花,为的是欣赏花儿盛开时的美丽。至于到底是哪一株花在盛开,其实并不重要。
这株花不开了,咱们就将其拔去,再换另一株花。只要开了花,其实都是一样的……”
袁隗絮絮地念叨了一番自己的“养花经”,来艳也逐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很快,赏花的活动就结束了。来艳礼貌地告辞,离开了袁宅。
几天之后,宫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侍中寺里养的一只雌鸡,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雄鸡!
天降异象,大凶之兆!
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当天,刘备便被刘宏召入了宫中,被指派调查清楚异象的真相。
阿备临危受命,第二天晚上就拉着曹操翻墙进了侍中寺。
第98章夜半诡影
“玄德,你可是在奉旨调查异象啊,为何好端端地放着正门不走,偏偏要来偷偷翻墙呢?”
熹平五年(176年)雒阳一别后,曹操被外放去做了顿丘令。
他受到刘备的鼓舞,借着这个机会仔细地体察了民情、熟悉了基层的正务,将顿丘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当地百姓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很快,朝廷便听闻了曹操的美名,将他重新调回雒阳,升做了议郎,和蔡邕做了同僚。
如今,刘备与曹操同朝为官,一个做祭酒,一个做议郎,品秩都是六百石。
表面看上去是一样的,但实际上是大大的不一样。
刘备不仅头上顶着“御弟”的尊贵称号,身上带着涿县县侯的超高爵位,而且还有着攻破鲜卑王庭、阵斩檀石槐的超硬核军功加持,可谓是尊荣加身、名满天下。
不及如此,汉灵帝刘宏还摆明了就是信任、喜爱刘备。朝廷中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鸿都门学祭酒就是刘宏给刘备的一个过渡职位。干个几年,只要稍微做出点成绩来,刘宏必定给刘备升官。
以后,刘备的仕途下限是九卿,上限是三公。
一个名门士族,眼看着就要就此崛起了。
眼见着曾经远远不如自己的好友混得比自己好这么多,要说曹操心里一点儿也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
但曹操向来心胸阔大、器量宏大,只是稍微失落了那么一会会儿,便又真心地为刘备高兴起来。
而在高兴之余,曹操又见刘备并不因为自己高官显爵而看不起曾经的友人,依旧非常友善地对待自己、钟繇等人,便对刘备更加敬佩喜爱了。
因此,当刘备提出要夜探侍中寺的时候,曹操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阿备伸手扶住了跳下墙头的曹操,轻声道:“听值夜的人说,侍中寺最近半夜总有鬼怪徘徊。寺中雌鸡化为雄鸡,鬼影徘徊在时间地点上与化鸡的异象这么接近,很有可能两者之间有关联。”
“鬼怪?”从不信鬼神的曹操嗤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怪?”
树枝一动,一道黑影猛地从旁边掠过,在曹操的身上留下一道怪异的影子。
曹操的笑容瞬间凝滞在脸上:妈呀,刚说没有鬼怪你就出来了,世上有你这么打脸的吗?
曹操心中的怒火“腾”地冲了上来,不等阿备招呼,自己就抽出宝剑追了上去。
那黑影动作极快,在墙壁、屋顶、树林间闪转腾挪,忽隐忽现。阿备和曹操追了半晌,总是差着几尺远的距离,迟迟没有追上。
突然,那黑影从西侧闪进一片树林中,没了踪影。阿备和曹操追在后面仔细搜查,忽见黑影又从东侧闪出。两人快步追去,阿备又抽出宝剑投掷出去。
宝剑嗖地一声插进黑影身前的树干上,雪白的剑身在月色下摇曳出点点银光,总算是止住了黑影的脚步。
曹操猛地扑上去压住黑影,一把扭过黑影的脑袋。昏暗的月光下,显露出来的竟然是个老熟人的面孔。
“本初兄!”曹操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绍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来,第一时间先去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冠。等确保自己的仪容重新恢复了完美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听说侍中寺最近半夜有鬼怪出没,怀疑它跟寺中雌鸡化为雄鸡的异象有关,便回来探查。”
哦,原来是遇到同路人了。
但是,曹操还是有些奇怪:“我等是奉陛下旨意,这才过来探查。本初兄又为何独自前来?”
“我是受河南尹的托付来调查的。”
如今的河南尹乃是宫中何贵人的兄长何进。而何贵人,则是汉灵帝目前唯一的皇子的生母。
异象之事关乎皇家威严,何进作为皇家外戚,对此暗中进行调查也是非常合理的。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进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得知袁绍还没正式出仕,就先攀上了这么棵大树,曹操打心眼里为自己的青梅竹马感到欢喜。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行动?”曹操欢快地发出邀请,“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三人同心,定能很快就将异象的始末调查清楚。”
袁绍矜贵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知本初兄可探查到了什么线索?”
“我刚进来没多久,就见一个黑影掠过。正要追将过去,突然就被你们按倒,并没有探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再次听到自己搞出的乌龙事,曹操不由地有些羞红了脸。索性如今夜色昏沉,倒没人能看出他的脸色不对。
“唉,我们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如此说来,今夜这一趟倒是一无所获了。”
“不。”阿备从西边的树林里走出来,一把拔下插在树干上的宝剑。晃动的剑刃在他的脸庞上折射出道道雪一般的光芒,照得他的一双眼睛如星辰般熠熠生辉。
“我们找到了重要线索。”
阿备伸出手,一条白色的残布微微摇晃。
刘、曹、袁三人一起回到了阿备的宅邸中,连夜对着灯光研究那块白色的残布。
当然,主要是曹操和袁绍两个人在研究。
虽然刘先主的人设是“喜狗马、音乐、美衣服”,穿越者阿备也非常自觉又享受地继承这几样美好的个人爱好。
但作为一个穿越前就分不清衣服面料的普通人,穿越后的他也照样分辨不出古代丰富多样的各种面料间的区别、搞不清各种面料的名字。
因此,这样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出生高贵、见多识广又土生土长的曹操和袁绍了。
曹操拿着那块残布,大拇指和食指在上面一捏、一捻,当即道:“这是城东李氏布舍的雪花绸。”
“不会弄错吗?”阿备有些不敢相信,“这白绸平平无奇,大多数布舍都会卖吧?怎么就能肯定是李氏布舍里的布料呢?”
“肯定错不了。”曹操信心满满,“这雪花绸是李氏布舍的镇店之宝,工艺独特,只有他们一家在卖。我仔细看过一次,不会弄错的。”
阿备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咱们明天去找布舍的老板,询问他把这雪花绸都卖给了谁,便能知道这黑影是谁了。”
“恐怕不行。”一直沉默的袁绍开口,眉头带着点点沉郁,“这雪花绸虽然是李氏布舍的镇店之宝,但因为是素色的白布,所以价钱并不算十分昂贵。再加上它轻薄柔软、穿着舒适,雒阳城中的大户人家都爱买来做里衣、手帕之类的贴身物件。因此,若只是买了雪花绸便有嫌疑,那么这雒阳城中十户人家里倒有九户人家有嫌疑了。”
袁绍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十分坦荡地递给阿备。手帕与残布一对照,果然是同一种布料。
阿备转头看向曹操。
曹操立刻跳脚:“别看我!我嫌这布太贵了,就没买。我穿的,都是我家丁夫人自己织的布。”
说着,节俭好青年曹操便从袖口将里衣的料子拉出来让大家看。
他话里的意思当然是想自证清白。但看那笑嘻嘻的表情,怎么都只是想炫耀一下自家夫人给制作的爱心里衣吧?
阿备突然想起了现代看到的一个搞笑截图。
两个大男人打架把衣服都打没了,其中一个人露出了里面的红肚兜。
敌人一见,当即觉得自己赢了,嘲笑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居然还穿红肚兜!”
另一个人笑道:“这是我媳妇给我绣的,你有吗?”
敌人顿时感到自己输了个彻底,恼羞成怒,郁闷非常。
此情此景,正和那个搞笑截图异曲同工。单身狗阿备妙明奇妙地被塞了一嘴狗粮,心里感到十分郁闷,并且表示不想再理秀恩爱的曹孟德了。
第二天,不甘心的阿备找到了李氏布舍的老板。情况果然和袁绍说的一样,雪花绸在雒阳城里的销量很大,许多大户人家都买过。光凭“买过雪花绸”这一点线索,并不能确定黑影的身份。
线索就此中断,阿备、曹操、袁绍等人也只能另外再行调查。
另一边,太常来艳来到了执金吾宋酆的府上。
在此之前,来艳早就与宋酆来往多年。费了不少周折后,终于获得了宋酆的信任。
这一次,两人来到了密室之中,来艳直言道:“天降异象,说明天子无德,皇位不稳。我后汉自明帝后,天子大多少年而亡。如今的陛下虽然已过弱冠之年,但却体弱多病。现今,又有异象示警——凡此种种,恐怕是上天在告诉天下人,陛下没有多少寿命了。宋公可有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宋酆是如今大汉皇后的父亲,是正正经经的外戚。因为这层外戚的关系,他一跃而上,成为了执掌京师重军、戍卫京师禁中的执金吾,显赫非常。
但由外戚身份得来的权力,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遇到皇后废立或者皇帝驾崩,原本的外戚便会迅速地被新外戚打崩取代。
对于自己的权力,宋酆一直有着深深的忧虑。
而宋皇后至今无所出,更是一再地加深了这种忧虑。
宋酆当即拉住来艳的手:“太常正说中了某的心事!还请太常教我!”
“宋公熟知汉事,自然知道邓皇后的事迹。”
东汉孝和皇帝的皇后邓绥,史称邓皇后。她一生没有为和帝生下过一个儿子,只收了两个义子。在和帝死后,邓皇后以太后的身份执掌朝堂十六年,历经三朝,给邓氏家族带去了无上荣耀。
因为政冶能力出色,稳定了国家。邓皇后还得到了后人“兴灭国,继绝世”的高度评价,美名流传百年。
想到了邓皇后,宋酆当即活络了起来。
邓皇后是皇后,他的女儿宋氏也是皇后。邓皇后无所出,他的女儿宋氏也无所出。
和帝有一个幼子,最后被邓皇后立为了下一任皇帝。如今陛下的后宫里也有一位小皇子,将来也完全可以被他的女儿宋氏立为皇帝。
自己的女人宋氏和邓皇后相比,并不差什么。邓皇后和她身后的邓氏家族可以执掌权柄一十六年,他们宋氏一族也完全可以!
这件事成功的唯一障碍,就是他的女儿宋氏现在还只是皇后,不是太后。
如果当今陛下驾崩,他的女儿宋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后,那不就可以……?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宋酆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嘣嘣直跳,手心里全是热汗。
这样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要呢?
哪怕知道前路危险,九死一生,也想要搏一把!
“如此、如此……”宋酆一把抓住来艳的手,嗓音嘶哑干涩,“只恨没有助力。”
来艳笑道:“某来此之前,与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步兵校尉刘纳等都商议过了,他们都愿意做宋公的助力。”
“好!好!好!”
宋酆以拳锤手,终于下定了决心。
“吾愿效仿邓皇后故事!”
只要当今皇帝驾崩,他的女儿宋氏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如果当今皇帝不懂规矩不肯驾崩,那就让他懂一懂规矩,再让宋氏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
【作者有话说】
注1:梗来源于网络。
第99章再降异象
五月的天气已经带着夏日的微醺,午后的阳光尤其使人感到疲惫。
宫殿里的侍从们虽然还兢兢业业地值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脑袋却也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往前坠,困得半眯着眼睛。
中黄门桓贤站在德阳门外打了个哈切,慢悠悠地揉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一点寒意蹿上了他的天灵感,刚刚还让他烦恼不已的那点子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他看到,宫里高高的红墙之下,有一道雪白的人影站在那里。
桓贤吓了一跳。
宫中禁卫森严,这个陌生的白衣人是怎么进宫的?
明明刚才,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又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想到上个月侍中寺中,雌鸡化为雄鸡的异象,又想到近日盛传的鬼怪传言,桓贤心中不由地先虚了一半:这个白衣人,不会也是鬼怪吧?
即使心中害怕,桓贤依旧鼓足勇气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宫里放肆?”
那白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桓贤这才看到,那白衣人脸上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满头的白发随风四散。一双眼睛透过黑洞洞的面具孔直盯过来,像是两团邪气逼人的火。
只一眼,桓贤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半。
那白衣人哈哈大笑,一边直往德阳门里冲,一边大喊道:“我乃梁伯夏,天帝令我上殿成为天子!”
桓贤吓得魂儿都要丢了,赶紧扑过去阻拦白衣人,同时大喊着叫人来帮忙。
宫里的侍卫仆从当然不可能转瞬即到,桓贤也只能苦苦的支撑。突然,他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涿侯!”桓贤大叫着,“有怪人擅闯宫禁,还请涿侯将其拿下!”
阿备刚刚完成给小刘辩的授课,正准备出宫,突然听到德阳门那边传来呼喊声,赶紧跑过去看。听了桓贤的话,阿备二话不说拔剑便刺。
白衣人躲闪不及,右腿被划出了一刀深深的伤口。
“雪花绸?”看着宝剑上染血的残布,阿备一眼认了出来,“原来是你!”
白衣人转身就跑,阿备提着宝剑在后面追。
这一追,阿备更加肯定了今日的白衣人便是那晚在侍中寺里搞鬼的白衣人,两人不仅身形背影相似,而且奔逃的身法也一模一样。
滑得像只泥鳅一样,阿备几次出手,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以各种神奇的走位给逃脱了。
不过,白衣人到底伤了腿脚,一阵高强度的奔逃之后,速度便不由地慢了下来。阿备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最多不过一刻钟,他便能将白衣人擒下。
这时候,曹操带着一群侍卫从旁边的通道跑了过来助阵,阿备立刻高喊道:“孟德兄,你从东边过去,我从西边过去。我们包抄!”
曹操毫不犹豫地带着一队侍卫向东跑去,阿备则带着另一部分侍卫向西跑去。
两队人马各自转过一个拐角,眼见着就能将白衣人包围,映入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通道,以及另一个浑身浴血的人。
“本初兄!”
曹操大惊,赶紧冲上去将袁绍扶起。阿备也在旁边帮忙,从中衣上撕下干净的布条,给袁绍紧急包扎止血。
“怎么样?怎么样?”慢了一拍的中黄门桓贤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焦急地打听着,“抓到那个白衣人了吗?”
袁绍叹了口气:“那白衣人将我砍伤后,扭头就往旁边的墙上撞,然后一下子就不见了。”
“穿墙术!”桓贤惊恐地尖叫了起来,“那白衣人果然是鬼怪!”
一时之间,侍卫们人心惶惶,都握着环首刀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似乎生怕下一个瞬间,便有白衣人穿墙而出,将他们斩于刀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会有鬼怪?”
曹操叉腰提刀,傲然地站在中央。他身量不高,气势却十足,洪亮的声音更是引得所有人侧目。
“先来两个人将袁公子带到偏殿里歇下,再来两个人去请太医。桓黄门,你是第一个看见白衣人的,还请你与我和涿侯一同面见陛下,禀告事情始末。其他人,则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不许胡乱传话!”
曹操一件事一件事地安排下去,样样都理得井井有条。众人原本还像无头苍蝇一般慌乱,得了曹操的吩咐后,立刻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心也安定下来了,事情也办得顺利了。
阿备先陪着曹操将袁绍送到偏殿安置,突然问道:“本初兄未有官职在身,怎么突然进到宫里来了?”
袁绍道:“陛下召见,我随叔父进宫面圣。”
阿备想起来了。
历史上,袁绍在母亲死后,为其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又为早已死去的名义上的父亲袁成“补”守孝三年。一时间,名声大振,天下的士人争相投靠他。
中常侍赵忠很反感袁绍,还对汉灵帝刘宏说坏话:“袁本初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价,还好养死士,不知道想干什么。”
袁绍的叔父袁隗听说了这件事后,吓得半死,还专门将袁绍叫道跟前训话,让他不要再这么干了。
如今,袁绍还在为父母守孝的期间。虽然名声和架势还没有后来史书上记载的那么吓人,但也是名动京城。汉灵帝刘宏听说他的事迹后名声后,将他召进宫中见面,也是常理。
阿备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他见曹操将袁绍照看得很好,便悄悄地离开了偏殿,重新回到了白衣人消失的通道上。
按照袁绍的说法,阿备在通道一侧的墙根下仔细寻找,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于是阿备又在另一侧的墙根下寻找,片刻后,他发现了一滴血迹。
阿备心中一凛,只恨东汉时期没有照相机或者专门用来采集的证物袋,只能先凑合地掏出宣纸将这点血迹的位置形状等记下,随后再顺着墙根继续寻找。
阿备撅着屁股找线索找得正欢,一双端正的文士靴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阿备顺着鞋面往上看,看到了象征着至少两千石高官的青色绶带,然后和一双充满智慧和沧桑的眼睛。
“袁公。”阿备赶紧站起身,恭敬地行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绍的叔父袁隗,袁家“四世三公”招牌中的第四代三公级人物。
“涿侯。”袁隗面容和蔼,语气温和。即使面对小辈,形容举止也没有半点的轻视和无礼。
阿备看着袁隗,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思考了片刻后,恍然大悟——袁隗和袁绍很相像,或者说袁绍和袁隗很相像。
面容上的相似倒在其次,主要是那份独一无二的气质,一种由百年时间、四代人物积累出来的高贵、优雅与智慧。
“涿侯独自一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没什么,找点东西。”
“东西找到了吗?是否需要某的帮忙?”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袁公?”阿备赶紧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找到就算了。”
对于自己心中的猜测,阿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想节外生枝,只是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
袁隗垂了垂眼眸,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很体贴地换了个话题:“我随侄儿袁本初一同进宫面圣,后听见德阳门处喧闹。本初过来查看后便没了音讯,不知涿侯可知道他的下落?”
“本初兄受了伤,正在德阳殿的偏殿治疗。备为袁公领路?”
“涿侯事务繁忙,不用劳烦了。”袁隗的声音依旧温柔,“某认得路,自行过去便可。”
很显然,袁隗还记得阿备撅屁股找东西的事情,于是体贴地自己离开了。
看着袁隗越走越远的背影,阿备的心中不知为何却生出了一丝胆战的寒意。
那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只草原上的野兽,凭借着本能感知到了随风而来的危险信号。
他苦思冥想,然后猛然发现,那丝若有若无的危险,似乎就来自于眼前这个高贵优雅、温柔无害的背影,来自于那被深深埋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野心,来自于和他极为相似的另一个人的身影。
阿备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心中的天平向着一侧更加地偏了过去。
安置好袁绍后,阿备和曹操、中黄门桓贤一同面见了汉灵帝刘宏,详细地复述了白衣人的事件始末。
刘宏的愤怒自不必说,于是阿备身上又多添了一重人物,要两案并查,找出幕后真凶。
白衣人事件闹得这么大,涉及的人员这么多,瞒是瞒不下去的,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雒阳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人们纷纷猜测,这个“梁伯夏”到底是何许人也?他口中说的话是真的吗?刘氏的天命是不是真的要完了,这大汉的江山是不是真的要改姓了?江山改姓易主之后,又会是谁当皇帝呢,会是一个姓梁的人吗?
宋皇后听闻这件事后,连夜便召父亲宋酆进了宫。屏退了左右宫人后,向来柔顺的宋皇后第一次责备了自己的父亲。
“刺杀皇帝是何等大罪!父亲难道想要被夷三族吗?”
在宋皇后看来,白衣人闯宫哪里是什么上天示警,这根本就是一起有预谋的刺杀事件!而且是专门冲着皇帝刘宏去的!
宋酆都听懵了:他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他才刚组织好了人手,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行动呀!
宋酆都连忙以首叩地:“冤枉呀!我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白衣人!”
“父亲还要抵赖吗?”宋皇后捏着拳头,柔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万万没想到,就连骨肉至亲也会欺骗她!这样的欺骗,比杀了她十次更令她痛苦!
“太常来艳、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步兵校尉刘纳……”宋皇后一字一顿地将名单背出。
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她每背出一个名字,父亲宋酆的背脊都会剧烈地抖动一下。显然,这些名字全都化成了利刃,捅进了父亲宋酆的心窝里。
可是,这些利刃又何尝没有捅进她的心里?
宋皇后强行忍住泪水,厉声喝道:“女儿虽然人在深宫,但耳朵没有聋、眼睛没有瞎!父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是没有后路的!父亲,为了女儿、为了家族,更为了你自己,收手吧!”
说到最后,宋皇后再也忍耐不住,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宋酆却意外地平静了下来。他站起身,俯视着宋皇后带满珠翠的云鬓,冷声道:“既然没有后路,那就只能大步向前。女儿,你好好地等着吧,你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说罢,宋酆大踏步地走出了宫殿,任凭宋皇后在后面声声呼唤,也没有一丝停留。
宋皇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作为皇后、作为大汉子民,她有义务保护她的丈夫、她的君父。但作为女儿,她也有义务保护她的父亲。
她既不能阻止父亲,也不能告发父亲,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宏死去。
左右为难之下,宋皇后只得出了一个笨办法——她借着“白衣人闯宫,内心不安”的由头,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守在汉灵帝刘宏身边,饮食服饰、内外宫人都要先经她的检查。
她只盼望着,这样的严防死守能够令父亲宋酆知难而退。
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若有下一次的行刺,她就直接扑上去,替刘宏挡下利剑,从此死了,再也不受这样两难的折磨了。
而如果她的死亡,能够让刘宏对她的父亲、她的家族多一丝怜惜,多留下几条宋氏性命,她的此生便也值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阿备刚一踏进宫殿,一个酒盏便在他的脚下炸开。澄澈的酒水打湿了地砖,画着瑞兽图案的漆盏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宫殿里的侍从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抬头望去,唯一还高昂着脑袋的,便是怒目箕坐的汉灵帝刘宏。
宋皇后跪坐在刘宏身侧,低垂着头,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
气氛紧张,山雨欲来。
此时此刻,想走是不能了,阿备只得硬着头皮叩首行礼。
坐在上首的刘宏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训斥着:“朕不过是多喝了一口酒,你就要说来说去。朕天天出去,被朝廷百官们管着。现在朕在自己的皇宫里,难道也要被你给管着吗?”
“陛下息怒!”宋皇后以首叩地,“只是那酒并非出自宫中,来历不明。若万一被人利用,下了药,陛下的圣体岂不要因此受损?”
“那酒是河南尹进奉给朕的。你是想说,宋贵人和他的哥哥想害朕?”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希望陛下保重身体,万事小心为上。”
“你的小心,就是只许朕依着你的意思,不许朕有自己的想法。你既然这么喜欢管人,这皇帝让给你来做好了!”
“陛下!”宋皇后惊恐地抬起了头,“臣妾绝无此意!”
“滚!”
宋皇后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脸离开了宫殿。刘宏依旧抄着手,虎着脸坐在上首。
伺候的仆从们于是更加努力地将脑袋紧紧地叩在地上,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帝后吵架的余波给扫到,血溅当场。
阿备小心翼翼地抬了一下眼,左右偷瞄了一下,确认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便一点点地向后挪动,想要悄悄地溜走。结果没想到腿脚刚一动,便被刘宏给叫住了。
“玄德。”刘宏将一卷竹简递了过去,“你来看看这个。”
阿备接过竹简一看,再结合刚刚刘宏和宋皇后吵架的言语,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白衣人闯宫的这件事传开后,许多大臣都写了奏报,发表自己的见解。其中,尤其以忠心耿耿的蔡邕为最。
他说这是上天降下警示,未来会有人行王莽篡汉之事。虽然白衣人没入成德阳门,预示着这个篡汉之人不会成功,但却依然会极大地动摇大汉的根基。为了家国安稳,天子一定要积极行动起来,广施仁政,修养品德,那些有损仁德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老一套,劝汉灵帝刘宏撤掉鸿都门学、将刘备贬官外放、将十常侍通通问罪。
其实,在鸿都门学科举一事之后,蔡邕对鸿都门学、对刘备、甚至是对儒学之外的百家杂学都改观了很多,反对的态度也弱化了很多。
但接连着雌鸡化为雄鸡、白衣人闯宫两件异象之后,蔡邕的态度又陡然强硬了起来。
在蔡邕的心里:天大,地大,大汉的国祚最大。哪怕鸿都门学有它的道理,只要它妨碍到了大汉的延续,惹怒了上天,那么它就必须得消失!
有了蔡邕这个士人领袖带头,原本已经在逐渐消失的批判鸿都门学的声音又重新大了起来,反抗刘宏改革官员人事权的势力也借机再次抬头。
朝堂的重压之下,汉灵帝刘宏的心情自然越来越暴躁。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宋皇后又不知是抽了什么风,一改往日里低调柔顺的小绵羊作风,不仅天天在刘宏身边晃悠,而且还严格地检查限制刘宏的饮食用度。
刘宏心中的怒火顿时被迎头浇了一桶热油。
从前,我掌不了前朝。如今,难道我连后宫也控不住了吗?
我这个皇帝就这么软弱可欺,要被你们这伙人这样踩在脚下、捏在手里?
刘宏心里认定了宋皇后和前朝的士族们结成一党,想要架空他,更恨毒了宋皇后这个背后捅刀的枕边人。
于是,宋皇后便被刘宏第一个拿来开刀。
刘宏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宋皇后痛骂了一顿。
看着宋皇后哭泣着走远的身影,刘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看来,士族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掌控后宫,他还有机会反击回去。
刘宏问:“之前的两件异象调查得怎么样了?”
阿备将调查进展简要地复述了一遍:“目前来看,这两件异象——无论是侍中寺的雌鸡化为雄鸡,还是白衣人闯宫——都并非鬼怪所为、苍天示警,而是人为。”
刘宏拊掌大笑,几日来萦绕在心头的阴云一扫而空:“好好好!只要是人为的,就有破绽。只要有破绽,就必定能抓住真凶!”
刘宏又和阿备商讨了一番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商议完毕后,阿备告辞退下。刚走出一步,阿备又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臣有一言,还请陛下一听。”
“什么事?”
“世上的输赢,历来是人多战胜人少、齐心战胜内讧。说白了,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刘宏一愣,不由地细细琢磨这句话。
他虽然是亭候出身,但也是遍阅圣贤经典。登上帝位之后,更是置身于全天下最优质的资源当中,每天看到的都是最顶尖的古籍文章,每天听到的都是最顶尖的文辞诗赋,每天交流的都是最顶尖的学士大儒。
他看过、听过许多包含深意的圣贤词句。其中,却没有一句话像这句这样直白朴实,又直刺世间真相。
所谓微言大义、大道至简,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刘宏心中一动,只觉得眼前的景致骤然开阔,胸中有了一种了悟的感觉。
他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心中,随后冲着刘备一点头,矜持地追问道:“然后呢?”
“陛下圣明,又何须臣点破呢?”阿备失笑,“前朝士族能与皇后结盟合作,陛下为何不能与皇后齐心协力?皇后乃是陛下的妻子,夫妻乃是天底下最亲近的关系。只要陛下能够释放出善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皇后又怎会舍近而求远呢?”
阿备抬眼向上看,之间刘宏将手抄在袖子里,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刘宏从来不是个糊涂蛋,相反还非常聪明。阿备相信,自己的话说到这里,刘宏自然能分析出利弊,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
阿备悄悄地退出了宫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第二天,便听到宫里传来消息,皇帝赏赐给了皇后锦袍一件,又邀请皇后一同赏花游玩。
于是,帝后不合的谣言刚刚起了个苗头,别被死死地掐断了。雒阳城中的百姓提起来,也只会赞叹“帝后和睦,乃天下大幸”。
阿备听了,不由地勾起了唇角。
你看,刘宏果然聪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稳住了刘宏这头后,阿备又继续调查异象之事。这天,阿备正坐着驴车走在街上,如何被一名侍女拦住了去路。
“涿侯。”侍女的声音轻柔,仿佛二月的柳枝,“我家主人有请。”
阿备上下一打量,见那侍女生得容貌清丽、身段婀娜、举止文雅、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她口中的“主人”必然也是非富即贵。
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这样的一位神秘贵人用这样曲折的手法求见一面,恐怕其中的隐情不小。
可能有很大的风险,但也可能会有很大的收益。
阿备略一思索,便决定去见一见这位神秘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总是踟蹰不前,那便什么事都办不了了!
阿备跟在侍女的身后,七绕八绕地来到了一间隐蔽的房舍中。一位穿金戴银的丽人早已焚香烹茶等待多时。
那丽人抬起头来,阿备顿时一惊,赶忙跪拜行礼:“臣参见皇后!”
“涿侯不必多礼。”宋皇后趋步向前,虚虚地将阿备扶了起来,“涿侯乃是孤的恩人,该孤向你见礼才是。”
阿备谨守本分,后退一步:“臣不知皇后何意?”
宋皇后笑道:“若不是涿侯的劝说,孤如今还必定还在被陛下厌弃,哪里能与陛下游园赏花、琴瑟和鸣?涿侯不是孤的恩人,谁还是本宫的恩人?”
“不敢、不敢。”阿备尴尬一笑,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跑,“皇后想必也知道了臣劝说陛下的那番说辞。说句难听的话,臣是在劝陛下利用皇后。难道皇后不生气吗?”
宋皇后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勾起唇角:“做妻子的,哪个不想得到丈夫的宠爱?可是,宠爱与利用,有些时候又哪里能分得那么清呢?”
宋皇后的眼神清澈透亮,带着一种看透事实的纯真。
她分明是微笑,眉眼间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与悲伤。
“孤出身名门,少年时享受荣华富贵,欢乐开怀。成亲后却困于后宫,既不得丈夫喜爱,又常遭姬妾挤兑,终日郁郁——这人生的起起落落,孤也算是经历过了。
这么多年了,孤悟出了一个道理,作为一个人,不要怕被人利用。
因为有人愿意利用你,证明你对他是有价值的。而你也可以利用这个利用,来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而一旦没人利用你的时候,你反而要小心了。
因为到那个时候,这世上没有人会在乎你,你也再得不得你需要的东西。你会像瓶中的花朵,一天天地枯萎、死亡,无能为力。”
宋皇后一笑,转头看向阿备,脸上的神情总算多了几分灿烂。
“总之,孤能复宠,多亏了涿侯相助——这是事实。孤今日来见你,便是为了向你道谢。还请涿侯受孤一拜!”
说罢,宋皇后膝盖一弯,便要跪下。
关键时刻,阿备历经多年苦练出的“扶人大法”再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一个滑步冲了上去,在宋皇后的跪礼刚刚完成十分之一标准动作的时候,就准确无误地将后者扶了起来!
“皇后何须如此!”阿备确定宋皇后站稳后便立刻松开了手,十分守礼地退到了几步之外,“皇后有为难之处,吩咐便是,臣定当效力!”
“涿侯,孤是真心想要向你道谢的。”
“臣明白。臣更明白,皇后是有事需要臣去办。否则,将臣召入宫中便可,何必舍近求远亲自出宫,如此周折地来见臣?”
宋皇后眼眸微动,深深地看着刘备。半晌,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涿侯果然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默了一默,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直接道:“孤收到消息,有人要刺杀陛下。孤行动不便,便想托涿侯在宫外警戒,暗中探查,找出刺客,化解陛下的危机。”
阿备右眼皮猛地一跳,心中警铃大作。
刺杀皇帝?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呀!
不过,就白衣人闯宫的那个架势,说他是来刺杀皇帝的,也十分合理。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阿备追问道:“皇后可知道刺客是何方神圣?”
皇后摇头:“孤不知道。”
阿备继续问:“那皇后的消息又是从何处而来?”
宋皇后垂眸:“孤不能说。”
是“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
说明这个消息的来源十分重要,且牵扯甚广。背后牵扯到的那个人,身份必定十分尊贵,权势必定十分巨大。
可是,宋皇后贵为国母,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了。
还有谁,身份能比宋皇后还尊贵,权势能比宋皇后还巨大,能令宋皇后投鼠忌器?
阿备心中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如今这局势,可真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了。
阿备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却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经近在眼前。
就在他坐着驴车在雒阳城里晃荡的时候,早已有两双眼睛将他牢牢盯上。
如今,更是有两个人如旋风般朝着他与宋皇后密会的房间直冲而来!
【作者有话说】
注1:《后汉书·五行志》:光和元年五月壬午,何人白衣欲入德阳门,辞“我梁伯夏,教我上殿为天子”……时蔡邕以成帝时男子王褒绛衣入宫,上前殿非常室,曰“天帝令我居此”,后王莽篡位。今此与成帝时相似而有异,被服不同,又未入云龙门而觉,称梁伯夏,皆轻于言。以往况今,将有狂狡之人欲为王氏之谋,其事不成。
注2:某毛姓诗人的名言。
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