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元旦都是成田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过的，有时候成田胜不在，大家也不觉得遗憾和可惜。今年的新年却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那么热热闹闹的，于是成田家一家人一反常态，该去睡觉的人不睡觉，应该守岁的人也不守岁，关注力全都悄悄放在了中森明菜的身上。

“我忽然想起来这是母亲第一次给我准备食盒吧？往年都不是这样的，”成田胜半开着玩笑，“以前您总说家里人的口味不一致，新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却做好了食盒，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悦子在一旁，笑道：“一直以来都流行一种说法，清濑人要比琦玉人更传统一些。母亲大概是觉得明菜桑不像埼玉人那么随便吧，这才做了食盒。”

“真不好意思啊，我是琦玉人。”成田恭教阴阳怪气了一句，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朝日啤酒。看似潇洒，实则不然，他是在故意装作很忙的样子来缓解尴尬。

对成田恭教来说，今晚也是第一次正式和自己的兄嫂见面。中森明菜比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要小，他多少有点叫不出口。想来也是奇妙，自己哥哥的妻子居然比他本人小了五岁左右。成田恭教本以为成田胜会喜欢那种比自己稍微大一点的熟女，没想到他竟然被中森明菜玩得团团转。

“本来家里的食盒就不是给你们兄弟两准备的，就连你们的父亲，也没有份。我嫁到成田家的第一年，像还没有出嫁时那样准备好了食盒，哪知道你们父亲不买账。居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商店街买了汉堡炸鸡，当时我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五十年代的曰本哪有什么汉堡店，肯德基都是在 70年代之后才进入东京市场的。只有在阿美利卡驻军基地的附近，才会有人走街串巷贩卖冒牌汉堡包。当时的埼玉县，一片荒凉，物资十分紧缺，所谓的汉堡，也不过是烤好的土面包里加了几块蔬菜水果罢了。

成田雅治买到的汉堡，根本算不上是现代意义上的汉堡，只是说汉堡作为西洋舶来品，十分吸引年轻人的兴趣罢了。

中森明菜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声。

刚好就在这时，成田雅治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灰色和服，腰带上有一条用金线绣好的仙鹤，底子是黑色的绸缎。无论怎么看，成田雅治这身打扮和那些思想上活在明治末年的老派人士们没有什么区别，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一个新潮又开放的老年人。

中森明菜起身，想和成田雅治打招呼。可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成田雅治按了下去，他一边摇头，一边拍着中森明菜的肩膀，“家里人就别用那些繁文琐节了，会显得很生疏的。”

成田胜担心中森明菜不了解成田雅治，还在一旁小声解释着，“父亲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别看他脸上风轻云淡，他知道你要来，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了。”

他哪里说的是悄悄话，其实大家都能够听到。

成田雅治尴尬地咳嗽，坐到了另外一条沙发上，和成田恭教面面相觑。

“还以为雅治桑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中森明菜吃得饱饱的，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美代子和悦子拉过去聊天说话，被问到对父亲是什么样的形象时，她只好实话实说。

她就是这样一个说不了谎、也很难不认真回答问题的一个人。

“明菜酱刚认识胜君的时候，恐怕也觉得胜君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吧？”美代子反问，她太了解儿子的习性了，接着，又找悦子求证，“悦子对胜君的印象如何？”

中森明菜眨巴着眼睛，她也想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成田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如果说初印象的话，”悦子想了想，思绪回到了自己和成田恭教结婚的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兄长是在婚礼上，兄长在我母亲家的门口扫雪，当时觉得他特别有男子汉气概。”

扫雪……

对中森明菜来说，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正在下雪的早晨，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对成田胜说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