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推举陆与时,朝廷内外便有传言,只怕皇帝已经将陆与视为自己的接班人。
幽州案中,陆与有勇有谋,且身先士卒击破逆党,在千牛卫和羽林卫中赢得广泛的基层支持。
而且现任幽州刺史赵传臣也是被陆与所救,唯其马首是瞻。
作为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其手中的能量,看看前任刺史方谦便知一二。
再加上陆与数次以身犯险,救他于危难,朝中一干李唐旧臣对其也印象颇佳。
上述诸事,皇帝必定早已得到手下内卫秘报。
无论事实如何,陆与都已经引起皇帝的忌惮。
倘若这些内卫真的是皇帝的试探,又当如何?
思及此处,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随着他年岁渐长,一些身后事,确实应该早做打算了。
原本他最看重的是张柬之,
张柬之身为朝中仅次于狄仁杰的重臣,一生矢志复唐,忠心可嘉。
然则缺乏机变,虽大事果敢,却经常在小事上犯糊涂,不注重细节。
而将来他们所行之事,容不得丝毫差错,稍有不慎便是天崩地裂,乾坤颠倒。
故而,狄仁杰一直迟迟未下定决心。
但如今,似乎有了一个更佳的选择。
想到这里,狄仁杰转头看向陆与,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就在屋中气氛有些沉闷之际,曾泰捧着两个包裹走进屋中。
当下,曾泰恭声道:“禀阁老,这便是从张春和王五的住处搜查到的死者之物。”
狄仁杰看了眼两个包裹,沉声道:“依贵县说来,此案是证据确凿?”
曾泰赶忙躬身道:“正是!”
“贵县就凭这两个包袱,便能定张春、王五杀人之罪?”
曾泰一愣,抬起头来:“回大人的话,死者尸体、银两以及杀人凶器都是从张春家搜出的。另一个包袱中的银两和衣物,均是从王五船中所得。”
李元芳点了点头:“大人,卑职奉命前往阳澄镇王五家,到时,捕快们正在搜索,这个包袱确实是从王五船中搜出的。”
曾泰道:“阁老,卑职也曾怀疑过二人有冤情。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二人又承认杀人罪行……”
他的意思很明显,事实确凿,可以结案了。
此刻,陆与很想把曾泰的脑子拿出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方才他与李元芳赶往县衙途中,便问及日间堂审之事,对此案也有所了解。
张春昨日宁死不屈的模样,陆与也曾亲眼目睹。
今日这人却当堂认罪,前后态度大变,简直判若两人。
而那王五更是离谱,未及曾泰问话,便不打自招。
须知杀人者,即便自认罪行,也仍旧是难逃一死,
两人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他们慌慌张张甘愿认罪。
这事透着古怪,摆明有问题。
这糊涂县令昨日看着还挺像样,现在却是如此不开窍。
果然,只见狄仁杰淡然一笑:“贵县可真是言辞凿凿啊!”
此刻,曾泰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
自己明明是自信满满而来,打算展示自己的破案水平,以求尽力弥补日间的乌龙事件。
但一番交谈下来,黜置使大人分明对他审案水平严重质疑。
于是他慌忙道:“卑职不敢,只是述说实情,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指点。”
狄仁杰微微颔首,人虽然笨了些,却是个难得的好官,并非无药可救。
眼下既然有心求教,他自然不介意提点一番。
当下,狄仁杰说道:“贵县是不是再辛苦一趟,陪本阁去仵作间看一看死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