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柳,那个即将成为王家媳妇的女子,此刻正羞答答地拧着衣袋坐在那里,一副淑女的模样,却难掩眼中的不安与迷茫。
“妈。”
夏香拉着宋时妤走进去,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王太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当她看到夏香那明艳俏丽的脸庞,以及宋时妤那美貌温柔、虽年纪尚小却已初露锋芒的姿色时,眼底不禁露出了几分惊艳。
然而,当她得知两人竟是奴婢时,那惊艳瞬间被不屑一顾所取代。
“原来是亲家剩下的两个女儿啊。”
王太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傲慢与轻蔑,“为什么没和大姐儿一起出来?服侍人的,终究还是低人一等。”
陈家夫人的面色微微一变,但想到读书人自然是看不上仆从之家的,便勉强忍耐了。
夏香则已涨红了脸,仿佛要跳起来一般。
宋时妤见状,急忙拉住夏香,用平和的声音说道:“哪能和大姐碧柳比福气呢?更何况我们家是淮南王府的门第,就算服侍主子低人一等,那低的也是一等诰命夫人的人啊。”
夏香心中畅快极了,见王夫人沉着脸不说话,便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在我们家老太太面前,就算是一般的诰命女眷也得束手而立,服侍老太太哪有什么耻辱的?”
碧柳,那个即将踏入王家门槛的女子,此刻却仿佛已经站在了王家的立场上。
她见宋时妤笑里藏刀,温柔之中实则挤兑人;夏香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鄙夷。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太太不过是随意问你们一句,你们就这么大的口气!
要不是太太性子温和,岂会不在意你们的冲撞无礼?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秀才女眷像太太这样好心,任你们挤兑。”
宋时妤和夏香闻言,心中不禁一阵冷笑。
她们何尝不知,这位未来的亲家太太,心中早已将她们看低了几分。
然而,她们也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确实没见过秀才。”
宋时妤想了想,一副温柔老实的样子柔声说道,“我和夏香见识浅,只见过探花,没见过秀才。”
陈家夫人转头笑了起来,那笑声里藏着几分解气与快意。
她看重王家这门亲事,但王家屡次对陈家挑三拣四的,让她心中早已不满。
今日,宋时妤这一句话,倒是让她心里舒坦了几分。
王太太闻言,面色一沉,显然对这句话极为不满。
然而,她还未开口,碧柳便已经抢先一步,指着宋时妤说道:“你又不是陈家的女儿,在我们家竟然敢大放厥词?!
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孩子……”
陈家夫人见状,心中不禁一阵叹息。
她今日叫宋时妤来,其实是有意将她嫁给自己的儿子陈平。
她看重宋时妤的品貌与才情,更看重她与淮南王府的渊源。
她希望,通过这门婚事,能够让陈家与淮南王府的关系更加紧密。
然而,今日这一幕,却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大姐儿!”
陈家夫人轻声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在我和你爹心里,小时妤和亲闺女没什么两样!”
她说着,又急忙赔着笑脸向沉着脸不说话的王太太解释道:“这两个丫头一向牙尖嘴利的,都是淮南王府老太太娇纵的。
其实她们并没有坏心,只是想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所以就没什么避忌的。”
王太太闻言,面色稍缓,但心中仍有些不悦。
她看着宋时妤和夏香,心中暗自思量:这两个丫头,虽然长得漂亮,但言辞犀利,以后若真的进了门,恐怕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亲家也得好好教导教导孩子啊。”
王太太板着脸说道,“现在就这么不会说话,以后怎么嫁人?要知道女子应该柔顺贤惠、隐忍才是上策啊。”
宋时妤闻言,心中一阵冷笑。
她深知,这位王太太看似在教导她们,实则是在借机敲打她们。
然而,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太太说得对,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夏香却有些不服气,她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在老太太身边侍候呢,我妈教导得不多,都是老太太教的。
您什么时候也去跟老太太这么说说啊?只是我怕您见不到咱们老太太呢。”
陈家夫人见夏香越说越不像话,隐隐似乎有看不起王太太的意思,急忙呵斥了一声。
她深知,今日这场会面,本是为了增进两家的感情,如今却弄成了这样,心中不禁一阵懊恼。
宋时妤拉着夏香的手,让她不要再说。
她深知,对于这样的人,前面那几句话就已经打掉了她看不起人的气焰,无需再多费口舌。
免得让自己也掉了身份。
王太太见状,心中更加不悦。
她看着陈家夫人,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这么说来,亲家是看不上我们王家了?!”
陈家夫人闻言,心中一阵慌乱。
她急忙赔着笑脸解释道:“怎么会呢。
既然已经成了姻亲、庚帖也换了,我们家的哥儿我们自然是喜欢得紧的。
也是这两个孩子年轻气盛、不光在您面前这样,在我和她爹面前也这么莽撞。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夏香看着陈家夫人卑躬屈膝的样子,只觉得丢人至极。
她心中暗自思量:不过就是一个落魄秀才之家罢了,何必这么讨好他们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嫁的是天皇老子呢!
王太太的目光如电般审视着碧柳,声音里带着几分威严:“我心胸也不是不宽广。
但这两个孩子……让我有点担心大姐儿是不是也这样。”
陈家夫人闻言,心中一阵紧张。
她唯恐王家对碧柳印象不好,急忙笑着说道:“怎么会呢。
大姐儿性格最温柔贤惠了,亲家刚才也看见了。
妹妹们不像话的时候,大姐儿还知道好歹、训斥了她们呢。”
她一语点明碧柳从未当过丫鬟的身份后,王太太的面色就好看了许多。
她鄙夷地扫过宋时妤和夏香后,这才欣赏地看着碧柳笑了起来:“亲家说得对。
这种小家碧玉的小姐确实和服侍人的丫鬟出身不同。”
这场会面,虽然充满了波折与不愉快,但终究还是结束了。
宋时妤和夏香走出陈家的大门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她们知道,这场婚事对于陈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在这场婚事中的角色。
然而,她们更清楚的是,自己的命运,绝不会被这样一场婚事所束缚。
她们的心中,有着更广阔的天地和更远大的梦想。
陈白家的脸上挂着点不自然的僵硬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无奈与隐忍,仿佛是被岁月磨砺出的坚韧外壳,包裹着她那颗敏感而细腻的心。
她的眼神偶尔闪烁,透露出内心的波动,却又迅速恢复平静,像是在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宋时妤站在一旁,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想一探究竟,陈白家那脸色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目光在陈白家与王太太之间来回游移,试图捕捉那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说起来,陈白家这人,原先不过是个丫鬟出身,凭借着聪明伶俐和勤劳能干,一步步在淮南王府站稳了脚跟,最终还嫁给了府中的管事陈白,成为了人人尊敬的陈白家的。
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辛酸与不易,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这不,王太太连同她那亲戚一块儿,没少给陈白家脸色看,言语间尽是轻蔑与不屑。
那些难听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割裂着陈白家的自尊与骄傲。
然而,她却愣是一声不吭,把这些话都咽肚子里去了,还强颜欢笑地说:“亲家今天怎么有空来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然努力保持着礼貌与客套。
自打两家定了亲,陈家可是全包全揽,从嫁妆到新娘子的喜服,再到乐队、轿夫、酒水、鞭炮,无一不是陈白家一手操持的。
王家娶碧柳,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在家坐着,喜事就从天而降,轻轻松松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媳妇。
这样的好事,让王家这边清闲得很,几乎与陈家没什么交集。
然而,今天王家人竟然上门了,这让陈白家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疑惑。
她眯起眼睛,试图从王太太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却只看到了对方那高高在上的神态和挑剔的眼神。
“没啥大事。”
王太太看陈白家还挺恭敬的,又瞅见碧柳那柔弱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想啊,自己儿子得刻苦读书,得找个能撑起家、让夫君没后顾之忧的贤惠媳妇。
碧柳虽然长得好看,但身子骨弱,不像是个健康的,也不像能生养的。
不过,一想到陈家那丰厚的嫁妆,王太太又觉得柔弱点也无所谓,毕竟自己不善长家务,到时候买个小丫头使唤就行了。
王太太挑剔了几句后,才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对陈白家说道:“昨天我儿子吃了你家的烤肉,说特别好吃。
这天气热,我儿子还日夜苦读,想快点考取功名,让母亲和妻子都跟着沾光。
但他夏天苦读挺辛苦的,吃得少,胃口也不好,这怎么读书呢?昨天的烤肉和果蔬都挺新鲜,清凉可口,我心里挺高兴的。”
陈白家一听就明白了,这王太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是想让陈家继续送吃的喝的。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僵硬的笑容,说道:“这样啊,那孩子喜欢吃烤肉吗?还有烤辣椒茄子,味道也不错。”
“大热天还读书,真是辛苦。”
陈白家想到王家那小子是个秀才,日夜苦读,不就是为了以后能让碧柳过上好日子吗?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敞亮了,把之前的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笑着对王太太说,“这事儿简单。
如果孩子喜欢,我这几天都派人烤新鲜的送过去。
还有自家田里种的西瓜甜瓜,各种水果,天天都有新鲜的,都让他吃,别耽误了功课。”
王太太矜持地点点头,仿佛陈家送吃的喝的,是陈家的荣幸似的。
这一幕让宋时妤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心想,就算周三爷考了探花,淮南王府里也没人像王太太这样拿捏身份,自视高人一等。
不就是个秀才嘛,何必如此张扬?
宋时妤在淮南王府里见的可都是名门女眷、官宦出身的人,那些高官显宦家里,也没王太太这样的奇葩。
她不禁为陈白家感到不值,明明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就对王太太这么巴结呢?
这时,碧柳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和期待:“我记得西瓜汁特别好喝……小妤啊,今天宋大哥不是送了冰片和蜂蜜吗?王家哥哥读书热得慌,多不舒服啊,你去拿蜂蜜和冰片来。”
她抬头看向宋时妤,脸上露出傲气十足的神色,仿佛是在指挥一个下人。
宋时妤心中一凛,却并未表现出来。
她淡淡地看了碧柳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陈白家。
只见陈白家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她显然也不想让碧柳这样对待宋时妤。
“还有啊,娘,”
碧柳又转头对陈白家急切地说,“今天宋大哥不是还送了新鲜料子吗?说是宫里出来的最舒服柔软透气的料子。
王家哥哥也该做新衣裳了。”
“宫里出来的料子?”
王太太的矜持都快绷不住了,急忙问道。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匹珍贵的衣料。
“是邻居家的孩子在宫里当侍卫,得了宫里的赏赐,所以给了我们两匹这样的料子。”
陈白家本想答应的,但一想到丈夫陈白,又有点犹豫了。
她啊,挺怕陈白再生气的。
这影响夫妻感情,她可是知道的。
“说起来,这种料子我们家也有的是,并不稀罕。”
王太太咳嗽了一声,缓缓地说,“但最近我儿子要参加诗会,还有好友来访。
那都是读书人,如果不准备些像样的衣裳,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她这么说,显然是想要那衣料。
宋时妤垂下眼帘,只觉得王太太真是得寸进尺。
她抬头看向陈白家,只见陈白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却没推辞的意思。
宋时妤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气,她知道这匹料子对陈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如果让给了王家,将会给陈白带来多大的不满。
“这个……”
陈白家犹豫不决地开口了。
“那是给爹和哥哥的!”
夏香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怒和不满,显然是对王太太和碧柳的行为感到不满。
“既然你说是给爹和哥哥的,那都是一家人,谁还用不得吗?”
碧柳不悦地问。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和任性,仿佛是在向陈白家撒娇。
“倒也不是用不得。
不过婶子,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宋时妤终于开口了。
她并不是喜欢指手画脚的人,但想到陈白一直对自己很慈爱,陈平在府里对自己也挺照顾的,于是就对犹豫的陈白家和气地说,“如果那匹料子不是宋大哥送的,婶子你又不是吝啬的人,平时拿去亲家的东西还少吗?并不会因为这匹衣料而迟疑。
你现在迟疑,只是因为里面有宋大哥对陈叔、陈平哥的情分在。
这份情分在,怎么好转赠给他人呢?宋大哥心宽,不会在意。
我只是怕我们家对宋大哥总是心怀亏欠。”
她说的话句句在理,陈白家听了后低声跟她说道:“我顾虑的,不也是这个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显然是在为这件事感到为难。
这料子是周祈安特意送给陈白父子的,如果今天让她拿去给亲家,以后见到周祈安怎么说呢?那岂不是不把周祈安的心意放在眼里吗?
“如果亲家太太真的这么缺衣裳,家里又没衣料,婶子,我们家库房里应该还有衣料,就让亲家太太都拿去吧。
总不能让亲家没衣裳穿出去。”
宋时妤善解人意地说。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温柔和体贴,让人听了心里暖洋洋的。
“你这话说得在理。”
陈白家觉得宋时妤真是大方爽快、贴心温柔,眼底充满了对宋时妤的喜爱和赞赏。
她轻轻地拍了拍宋时妤的手背,仿佛是在感谢她的理解和支持。
然而,王太太却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儿。
她沉着脸看宋时妤和陈白家说道:“谁家还缺料子做衣裳啊?既然舍不得,那就算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和轻蔑,仿佛是在嘲笑陈白家的吝啬和小气。
“怎么会舍不得呢。”
碧柳恶狠狠地瞪了宋时妤一眼,又扭着陈白家的手央求道,“娘,宋大哥又不是第一次给我们家送东西。
爹不是也帮过他吗?这点东西拿去王家算什么!”
她娇气地央求着,心里已经把坏自己好事的宋时妤恨到了骨子里。
然而,宋时妤却不在意碧柳那杀人般的目光,只对陈白家轻声说,“你看,这里面还有陈叔和宋大哥的情分在呢……”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少年清朗而不耐烦的声音:“就是舍不得,怎么了?!”
宋时妤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陈平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这少年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青色衣裳,显得越发俊俏。
然而,此刻他却沉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几分怒意和不满,仿佛是对这场闹剧感到厌烦。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陈白家没想到儿子竟然没跟自己说一声就回来了,不知道为啥,心里还有点虚。
她也顾不上长女了,急忙起身迎了上去,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连声问,“热不热?
吃那剩的?”
他故作不满地瞪了宋时妤一眼,心里却因为她这份细心而感到温暖。
宋时妤被他这一瞪,反而笑了,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我这就去厨房看看,给陈平哥做碗新鲜的凉面,再配上夏香说的烤肉,如何?”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