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我一直不确定你的态度，才想办法刺激你。
」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让他站回雨中。
「无论是家人，还是爱人，我都不需要你了。
」
我环抱双膝，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划过。
纪元安看出了我的心事，他不动声色地给我递来一杯热牛奶。
我接过来，叹了一口气。
他盘腿而坐，陪着我看着屋外。
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要是我不愿意开口，他也愿意这样陪着我。
思绪被拉回许多年前的夏天，我因为跟好朋友闹掰而翘课跑到天台散心，他也是这样默默陪在我身边。
或许，亲密的种子早就在之前种下，只是我太年轻，看不出萌芽。
我扭动了一下脖子，露出疲倦的神情。
他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掏出一本「小王子」，欣然一笑。
「纪元安的身份不好安慰你，那就让我用Sunny的身份给你讲故事吧。
」
他总是有办法，把我从悲伤的气氛里拖出来。
我躺在沙发上，盖上被子，换了个十分舒服的姿势。
「万一我睡着了呢？」
他翻开书本，笑了笑。
「等你睡着，我就走了。
」
我裹紧小被子，闭上眼，聆听着Sunny的独家哄睡服务。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连他离开的关门声我都没有察觉。
醒来后，雨过天晴，晨光一点点倾泻在草地上，让人心旷神怡。
吃饱睡足果然看世界都温柔了，连同急促的门铃声都不觉得刺耳。
我毫无防备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封入职通知书。
周北屹的额头微微出汗，他顾不上擦拭，着急忙慌地向我解释道。
「姐姐，你看，我像你说的那样努力生活了。
」
我把那封offer拨开，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
「所以呢？需要我给你颁个小红花吗？」
他感受到我的冷漠，但却并没有退缩，反而是缓了缓，换上讨好的神情。
「我知道，之前我很不成熟，让你觉得我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
「所以我努力在改变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我都断掉了。
」
「以前你照顾我很辛苦，现在换我来照顾你吧。
」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有淡淡的无奈。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了。
」
他冲上来，握住我的手，那双曾经让我心动的小鹿眼此刻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我知道之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
「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你舍得就这样不要我吗？」
「姐姐。
」
这声「姐姐」蕴含了太多情感。
它既负担着我们相隔八岁的沉重，也承载着我们点点滴滴的情愫。
过去，我会为了这句话做傻事；现在，我早已不愿意置身其中。
我冷漠地抽回自己的手，瞥了他一眼。
「我们没有机会了。
」
周北屹又一次在屋外等了很久才离开。
我一边听着Sunny的频道，一边做着舒缓身体的运动。
一直到纪元安回来，我才卸下防备。
他举了举手里的艾草包，对着我傻笑。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冰山之下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他弄好热水，给我丢入艾草包，让我泡个脚。
我一边尝试把脚放进去，一边感叹着他的细心。
「哎呀，这么会照顾人，以后你喜欢的女孩子有福了。
」
他弯下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一直挺有福气的。
」
我当然读得懂他话里的意思，低头笑了笑。
「行，那以后劳烦你照顾了。
」
他反倒腼腆起来，不自然地别开脸。
「嗯，我就当你答应了。
」
脚丫子泡得暖乎乎的，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他一边用Sunny的语调给我讲故事，一边给我按摩。
我看着屋外，突然转过身看他。
「我们改建一下房子吧？」
他闻言，却是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我一直想这么做，怕你不愿意。
」
与周北屹那种空口甜言蜜语不同，纪元安是说到做到的人。
确定好要做的事，他就开始动手。
明确好要爱的人，他就主动追求。
他充分考虑了我的休息条件和周围的环境，重新规划布局，整理小阳台。
以前畅想了那么久的养老模式房子，现在正一点点地修建起来。
周北屹的到来，着实让我措手不及。
我灰头土脸地从屋内走出来，看着他抱着个什么东西。
「回去吧，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收的。
」
他拉住我的衣角，掀开布，里面是一个枕头。
「我找了一块很大的崖柏，亲手磨成屑，做成这个枕头，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
「我之前答应过你，会亲手给你做新的。
」
我侧过身，躲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睡得很好，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
他终于忍受不了了，拼命抱住我。
「你真的不爱我了？」
「你知道吗？我从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只是我很害怕，万一我说出口，你就害怕了。
」
「大二那个晚上，你明明也心动了。
」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挣脱他的怀抱，给了他一巴掌。
「是啊，那天装醉表明心意的是你，隔天翻脸不认的也是你！
」
「我等了你这么久，换来了什么呢？」
「这两年，我晚上要听着你和别的女人嬉戏打闹入睡，隔天我还得帮你清理房间。
」
「装醉躲过责任，装傻躲过我的回应，把我的心踩个支离破碎，然后跟我说你后悔了？」
他捂着脸，眼泪不停往下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我知道我不是人，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我保证。
」
我指着远处，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
周北屹站在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开。
纪元安走过来，牵起我的手，俯视周北屹道。
「请你以后别来打扰我的女朋友。
」
纪元安亲手改建房子，在小阳台为我种满花草。
我不必再靠着花草包过日子，打开窗就可以闻到清新的花草香。
他重新划分了一块区域，给我随时躺着晒太阳。
有他在，我没有再失眠过。
沉浸在幸福里的我，意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周北屹精神恍惚，走去上班的路上被车撞了。
由于周北屹的主要联系人是我，所以医院通知到我这里。
我顿了顿，还是决定去见一面。
病房里，我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李花憬。
她还是那副跋扈模样，张牙舞爪地指责我。
「你都把他害成什么样子了！
你还敢来！
」
这次，我还没开口，周北屹替我发话了。
「李花憬，你走吧。
」
李花憬难以置信，之前他明明是站在她这边的。
「周北屹，你真的要抛弃我？」
周北屹一记眼刀，就足以让她心寒。
「我说了，我从没爱过你，只是玩玩而已。
」
李花憬在我面前被羞辱，气得拿起背包就走。
我随便拉了一个凳子，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声泪俱下，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我。
「姐姐，我一直害怕你不要我，所以做了很多事情想确认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
「没想到，最终还是把你推走了。
」
「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破镜难圆。
」
他哭得声嘶力竭，用手捶打着床。
我怕他又一次受伤，连忙走上前按住他。
他紧紧地抱住我的手，蜷缩成一团。
「姐姐，我真的好痛苦，一想到过去的事，我就睡不着。
」
我深吸一口气，叹息道。
「过去是我睡不着，现在轮到你了。
」
「够了，你好好生活吧，这样才对得起你真正的家人。
」
他知道我去意已决，痛苦地哀嚎着。
「求你了……」
我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按下了医院的响铃。
「你情绪这么激动，让医生过来看看吧，我走了。
」
「再见了。
」
他拼命想抓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次次躲过去。
我看见他床边放着我们的合照，那是他高中毕业时，我和他一起拍下的第一张合照。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我抬手把照片撕成两半。
他的那一半还给他，我的这一半回归我自己。
我把照片放在口袋里，不顾他在我背后的哭喊，径直离开病房。
回到家里，纪元安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抬手回抱了他。
房子改建好后，我和纪元安一起搬进这里。
夏天，我们一起瘫在地上纳凉，冬天，我们一起烤火看雪落下。
天冷的时候，他忙着照顾屋外的花，没有注意到我在看他。
我敲了敲窗户，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走过来，弯下腰，在我面前呵了一口气。
热气碰撞在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雾。
他在薄雾上写下「我永远爱你」。
我欣然一笑，用唇语回应道。
「我也爱你。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