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戚长华转身继续往封印口走去。
“你等一下！”
安凉月往两兄弟身上看了一眼，然后立刻起身追上戚长华。
“戚长华，你说清楚！为什么是偃妖？不是说，偃妖的秘术必须要施术者人在一定距离么？现在我的族人们都已经北迁回去了，这偃妖的主人——”
戚长华转过身，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安凉月：“你我，若都不是，还有谁呢？”
偃妖之术，化相无形，可蛊惑人心。
世间百妖之中，最擅长惑心为狐。
其中狐族以青丘为首，而温千冷的母亲，正是青丘狐王的九公主千面颜。
“是......温大夫......”
那一刻，颠覆认知的真相在安凉月的脑中不断碎裂重聚。
她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温千冷，是在当年遇到戚长华和梅朝颜那之后的一个月后。
戚长华捉妖受伤，在漠北伏羲一族的休养，但人界的药医收效有限，他的伤势好得很慢。
温千冷是接到他的传信，专门从仙界下凡来给他送药——
......
“当年，北方朱雀的外封印，是我打开的。”
来到封印深处，靠近冷寒礁的入口处，一身白衣飘袂的温千冷早已站在那里了。
敛取一切玩世不恭的笑容，他绝美的容颜上浮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以及愿赌服输的释然。
“长华，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是我了？我......你说的没错，谁都有少年的时候，谁都有犯了错可以改正的机会。”
但有些错没有，一旦错了，又不敢担责，那就只能一步错，步步错，越来越错。
戚长华摇头：“并非，其实一早就知道的人，是你师父玉仙尊。他怜你身世可怜，始终替你隐瞒......”
“所以，只是替我隐瞒，就能够抵消我所为的可怜身世了么？”
温千冷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生来就是半妖半仙的血统，青丘王族迭代，我生母被叛军杀害。前仙帝退位，我无名无份，受尽了冷眼和排斥。修为灵力皆不纯。只要神兽灵兕的一滴血，就可以让我精进百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既已结识了伏羲灵女，明明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为什么不帮我？”
“因为世间万物六界自有规律，因为一旦起了私心，开了先例，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么？如果人人都为了这一滴灵兽血，六界如何平衡，世间必将涂炭！”
戚长华厉声喝道。
“所以我不想你为难，长华，所以我自己动手还不行么？”
温千冷的面容抽搐着，长发在烈风中阵阵飞舞而起。
“我只是想打开外封印，只想取一滴血而已。可我身为半妖血统，灵力有限，是阿颜心地善良，愿意帮我......守着阵门。”
“可我没想到，灵兕远比我想得更加凶残强大，一口就把阿颜......把阿颜给......”
“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救她的，可是我没有办法。灵兕吃了阿颜之后，暂时回到了封印内部。我想把外封印重新固上，却发现怎么都恢复不了那个缺口。”
听到这里，安凉月的心里的愤怒已经彻底崩不住了。
“你说当初在漠北伏羲地界的朱雀封印口，是你擅自打开了外封印？只为了取一滴灵兕血？那梅朝颜，梅朝颜——”
温千冷呵笑一声：“是偃妖，其实从那时候开始，陪着长华一起回仙界的，带着聘礼把你迎娶回仙界的，给你当喜娘，陪在你身边的阿颜小师妹，一直都是偃妖。真正的梅朝颜，早在漠北的朱雀封印处，早在你们两人还没有私定终身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灵兕的口中。”
“不久之后，朱雀封印果然发生了大祸。灵兕出逃，漠北大乱。我不敢说出真相，更不敢让人查清封印被人为解开的事。唯有把罪甩给镇守不利的伏羲一族。”
“而偃妖寿命有限，我怕阿颜继续留在你们身边早晚会被发觉，于是借机操控她主动献身牺牲。同时离间了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促成伏羲一族远离家乡，发配东海。这样，就没有人能发现北方朱雀封印其实是被人为打开的了。”
“只是没想到，阿颜在投入灵兕之口的一瞬间，被最前线上的安云延将军出手救住。我不得不暗中出手，用暗器刺中她的心脏。她当时化成了一道黑烟，但作为目击者的安云延，我岂能留他？于是，我惑了他的心，让他从此变成了痴傻状态。”
“长华，你之所以会觉得愧对梅朝颜，并不是你真心使然，是偃妖长期在你身侧下的咒术，在她当着你的面死去的一瞬间，你所有的内疚和不安，都不是你真实的感受。你为此伤害虐/待安凉月的行为......同样不是你真实所愿的。”
“所以，你能原谅他么？”
温千冷突然抬起眼睛，深深望向一旁的安凉月，“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我的私心，一步错，却步步错。”
“所以，阿颜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戚长华长长出了一口气，手中软剑颤了几许，“温千冷，她爱的其实是你，对么？”
如果不是因为爱，她怎么会答应陪着你到伏羲禁地取凶兽的血。
她怎么会为了你守住阵门，宁愿死无葬身之地。
“可你这个孬种，你就连承认她的牺牲，为她的死负起一个男人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你害了我无所谓，可你害得我和月儿——”
戚长华手中长剑一持，狠狠压在温千冷的项上。
“不要！”
安凉月一步冲上前：“你现在杀他又有什么意义！灵兕出封，生灵涂炭，何况偃妖惑人心的本源还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心里，也对我产生了动摇，才会在这种作用下，越来越放大你的伤害和肆无忌惮！”
戚长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样惨白，手中的剑加剧颤抖着。
“是，你说得没错......是我动摇了心智，是我对月儿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比起他，我才是更该死的那一个！”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封印一阵异动！
灵兕发出一声毁天灭地的怒吼——
“快立阵！快，守住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