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静默半晌，我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我推开纪明初，接起电话。

车里封闭又安静，不开扩音也能听清电话那边的声音。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听筒泄出：「梨梨，你咋还没回来？咪咪闹得很......」

旁边还有婴儿的哭声。

我及时挂断电话，对纪明初示意：「你听见了，我再不回去，我老公就要报警了。

」

纪明初看了我几秒，终于坐了回去。

我暗自松了口气，余光却瞥见他在脱衣服。

「你要干什么？」我惊恐看向他。

纪明初把脱下来的大衣甩在我脸上，声音清冷：「把衣服穿回去。

」

我下意识要拒绝，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目光深沉地瞥了我一眼，说：「我可以一直陪你在车里耗着。

」

08

我只能接过纪明初的衣服，他却拉着衣服不放，声音嘶哑：「不能离婚吗？我不介意你有孩子，可以和你一起抚养他。

」

我抬头惊讶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纪明初说：「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扫清一切障碍。

」

他眼眸如漆，深不见底。

我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觉得心尖滚烫，有些话在喉间蠢蠢欲动。

突然，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声。

我随意扫了一眼，只觉全身发冷，那些话又悉数咽回了嗓子里。

是许晴雅的短信，她说纪高宇回来了，特意去找过纪明初，还因为我发生了争执，提醒我小心纪高宇来找麻烦。

所以，我又成了他们兄弟争强好胜的工具？

我冷笑一声，抬眼看向纪明初，声音决绝：「可是我不愿意，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如果纪总还有一点廉耻心，以后就别再来招惹我了。

」

最后我还是穿着纪明初的衣服回去了。

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是觉得和已婚妇女暧昧更有成就感吗？

回去后，我从房东那里接走了咪咪。

之前的电话就是房东打的，他是单亲父亲，孩子刚出生母亲就跑了。

而咪咪是我在街上捡的小野猫。

父亲破产后，母亲也病倒了，家里亲戚对我们避之不及。

比贫穷更可怕的是孤独，母亲重病需要大笔医疗费时，我也不觉得无措，因为有妈妈的孩子就有家。

而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迷茫，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后来，看到街边孤零零的野猫，我想到了自己，于是我们成了家人。

09

我那天说的话很奏效，连续一周，我都没再收到过纪明初的消息。

稿件整理好后，我找了个理由要主编换个人与纪明初进行后续的交涉。

我以为以后都不会再和纪明初扯上关系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有难以察觉的失落。

周末兼职代驾的时候，我意外遇见了许久没有联系的闺蜜苏宁。

她现在在电视台工作，认出我的瞬间就哭了。

苏宁抱怨我这些年杳无音信，她还像以前一样是个爱哭的小姑娘，我们之间仿佛没有时间带来的生疏与间隙。

我提前结束兼职，和苏宁找了个地方叙旧。

我们互相说了三年来的经历，听说我出国就遇到抢劫，苏宁眼里只有心疼：「怪不得联系不上你，这次你可不能走了，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帮忙嘛！

」

我笑着点头，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样？和周霖结婚了吗？」

周霖和苏宁是青梅竹马，两人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也有过小打小闹，但是感情一直很稳定。

就是因为有他们做参考，我当初才会吃许晴雅的醋，现在看来女人的直觉果然没错。

苏宁却红了眼眶，情绪低落地摇摇头:「我们分手了，他爱上了别人。

」

我哑然，没有再多问，只是抱住她。

苏宁缓了一会儿，故作坚强地打趣我:「你呢？联系纪明初了吗？这些年，他为了找你借着工作的名义，几乎走遍全国。

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痴情？」

「他找我干什么？」我下意识问，语气掩不住惊讶。

当初不是他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的吗？

听了我的话，苏宁更惊讶，激动道：「你真不知道啊？你出国后，他到处联系认识你的人找你，不信你去问，我们班的同学，包括你的亲戚都认识他，他在国外也找了好久，他公司那时候刚起步，因为疏于经营差点破产......」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心头滚烫，嗓子好像要冒烟了。

如果......如果纪明初真的对我念念不忘，那许晴雅是怎么回事？

他当年答应我的追求，是因为也喜欢我，还是为了报复纪高宇？

10

我脑子一片混乱，与苏宁告别后就回家了。

天气转凉，我却坐在窗户边吹了一夜的风。

我只是想给心脏降降温，免得情绪上头时做出什么冲动决定。

次日，我高烧三十九度，头晕得床都起不来，只能打电话给杂志社请假。

以前我也不是没生过病，哪怕高烧四十度还能坚持打工赚钱，这次我却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在床上躺了一天，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一天没吃饭，头更晕了，胃也疼。

咪咪在我头顶急得喵喵叫，我迷迷糊糊地想，我不会要死了吧？

要是真的死了，恐怕要尸体臭了才会被发现。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我以为是幻觉，咪咪却跳下床跑了出去。

咪咪会开门，可大晚上谁知道外面是谁？我想阻止它，却没力气动弹。

算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门外一阵响动后，脚步声靠近卧室，我顿时警觉起来。

卧室门打开，纪明初出现在门口。

他穿了件驼色风衣，外面可能下雨了，风衣上有深色的水迹，他手里提着保温桶，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回到了过去。

我们刚同居的时候，纪明初还不好意思，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

那时候我娇气得很，得个小感冒都请假不去上课，纪明初照常出去上班，中午和晚上都会回来给我做饭。

有次也是下雨天，我突然想吃学校附近的馄饨就给他发了消息，过了两个小时他才提着馄饨回来。

学校在公司反方向，我们家在学校和公司中间位置，但是开车也才一个小时。

看了新闻我才知道，路上发生了车祸，他买了馄饨后堵了很久，馄饨凉了他又回去重新买了一份。

吃了馄饨，我故意说冷，要他抱着我，他就抱了我一晚上，我们才正式同居。

11

「烧傻了？」

纪明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俯身用手背试探我额头的温度。

一股清冷的风扑在我脸上，脑子有一瞬的清明。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纪明初没有回答我，视线在房间内逡巡。

然后他像是在自己家，先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又从衣柜里拿出厚衣服丢在我身上。

「起来吃饭。

」

「别开空调，贵死了......」

我一骨碌坐起来，扑过去抢他手里的遥控器。

他抬起拿着遥控器的手，另一手顺势搂住我，他垂眸看着我的睡衣，声调有些意味深长：「这件衣服......你还留着？还当睡衣？你老公不会吃醋吗？」

我这才想起来，我身上穿的是当年我买的情侣短袖。

因为衣服颜色是粉色的，纪明初起初还有点抗拒。

后来我撒泼打滚，他还是穿出去了。

我大脑一瞬间宕机，又因为发烧转不过弯来，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老公说、说旧衣服穿着舒服，他、他也穿......」

纪明初陡然收紧手臂，掀起眼皮，目光沉沉地审视我:「你当我眼瞎么？这里根本没有男人和孩子生活的痕迹。

」

我躲开他的目光，继续狡辩：「我、我怕传染给他们，就出来......」

「姜梨。

」

他打断我，加重语气:「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

我颓然呼出一口气，眼眶有点发烫，哑声道：「没什么好说的，你都看见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钱，生活一塌糊涂......」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说到后面，我声音有点跑调。

我还是没敢看纪明初，他突然将我搂进怀里，用大衣裹着我，在我耳边轻叹口气:「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想跟你和好。

」

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衣服上，含含糊糊地抱怨：「我就是、就是想证明，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你干嘛非要拆穿我？」

纪明初反复摸着我后脑勺，低声哄着我：「嗯，是我不好，可是我过得不好，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我打了个喷嚏，纪明初把我抱到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我，打开保温桶一勺勺喂我吃馄饨。

尝到熟悉的味道，眼泪又止不住了。

纪明初一边给我抹眼泪，一边喂我吃馄饨。

空调的热气烘得人头晕脑胀，或许也是哭累了，吃饱喝足后我直接睡了过去。

12

次日醒来，纪明初已经离开了，我的烧也退了。

冰箱里，他准备了很多吃的。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我确定了纪明初的心意，却不敢轻易给他回复。

有的问题不搞清楚，我怕又是误会一场。

回去上班时，主编看见我问候了一句，又眼神暧昧地看着我说：「纪总去找你了吧？生病的时候就是要有人在身边照顾，病才好得快。

」

原来是主编把消息告诉纪明初的。

下午的时候，前台突然提着奶茶和甜点进来，说是我请的。

我愣了一下，我这么穷，怎么可能请得起？

前台小妹把包装最特别的一份放在我桌上，冲我眨眨眼:「姜姐，这是你的，里面好像有小卡片哦。

」

我拿出卡片，才知道这都是纪明初买的。

紧接着，他在手机上问我：【甜点喜欢吗？】

我哑然失笑，这种高调的方式还真不像他，倒是像曾经我会干的事。

学生时期，纪明初有很多追求者，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我刚开始追他的时候，也被拒绝过，理由是我年纪太小了。

也是因为我那时候年纪小，才越挫越勇。

被拒绝了，我就换个方式追他，高调又热烈。

我买通他的室友，掌握他所有的动向，然后以偶遇的理由渗透到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后来他意识到了什么，对我严肃警告道：「跟踪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别再来了，我没空跟你玩。

」

就在我犹豫要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答应了我的追求。

想起当年我追纪明初受过的挫折，我故意没有回复他。

纪明初连续送了几天东西，又来接送我上下班，陪我兼职......像是曾经靠近他的我一样来靠近我。

我不回他消息，坚持坐公交车上下班，照常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