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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熟识樊笼结构的燕星辰却很清楚,玩家对于樊笼来说,不过是能量的养料,是一直保持这个囚笼能够运转存在的牺牲品,死去的玩家会被樊笼的能量结构吸收,成为之后构建副本维持樊笼运转的一部分来源。

这就好像是建一栋楼,每一个副本,都是一块砖,副本运转结束,不论是被破解还是没有被破解,都会有玩家死在里面,死在里面的人就变成了组成砖头的养料。

这样的砖头一块一块地砌起来,这栋楼就越来越高,越来越重。

樊笼不断运转副本,不断拉人进来,做的就是这件事。

要构建出这样一个规则严明并且不断用玩家做养料的世界,其构建代价可想而知。

什么东西能够让先人用这么大的代价构建出一个囚笼?

直到记忆里的这一刻,不论是当时的他,还是现在看着当时的回忆的他,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恶念。

世间人永世不绝、往来不息的恶念。

这恶念汇集了红尘中数不尽的贪嗔,稍有不慎,轻易之间,便能成为无法解决的祸患。

人心总是善恶互生,但是善意容易散开,恶意戾气反倒容易凝聚。

就好像,了无遗憾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可不甘心的人带着怨气,死了也会化作厉鬼。

人心恶念难散,便越来越多。

千万恶念汇集,凝聚之初,还未有意识,却迟早会在未来诞生出意识。

若是有人愿意耐心引导,并赠以善意,善恶交融,万千恶念即便生出了意识,那也会是一个知善恶的灵魂。可若是引导不当,恶意主导意识,那万千恶念的力量便会成为这只有恶意的意识的刀刃,危害无穷。

与其在千万恶念汇集凝聚出意识之后,努力引导那意识,防止意识成为祸患,不如直接将一切都封锁起来。

它拥有万千恶念的力量,天生有罪,罪无可赦。

樊笼应运而生,将庞大的恶念压在了不见天日的囚笼之中。

每一个副本,都是一个锁,每一次副本的破解,锁链便会加重。

玩家便是樊笼能量的来源,樊笼不断地用欲念引人进来,不断地用这些玩家的生命作为供给,加固、加重封印。

这就是燕星辰在樊笼中一直都能看到两种能量结构互相对抗,最终樊笼的结构都将另一种能量压下去的原因。

万千恶念诞生之初便被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囚笼之中,在樊笼的镇压之下,不知过了多少年才逐渐诞生出意识。

那意识正好趁着燕星辰撞击樊笼世界本源的时候跑了出来,还未恢复实力,便躲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以此躲避樊笼保护机制的探查。

那意识脱胎于万千恶念,本该不辨善恶,不分好坏,若是没有善意引导,一出世便罪孽深重,无可饶恕。

可它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踏过了人心、淌过了善恶的赴死者。

它带着数不尽的恶,却透过燕星辰的眼睛,学会了善。

万千恶念撞上了赴死者的一点善念,成了现在的齐无赦。

他带着天生的罪业诞生,却从未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因为他逃离枷锁的那一刻,第一个遇见的人,是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1章前尘(4)

这一段记忆恢复的那一刻,燕星辰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重来一次之后产生的疑惑。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他早就知道齐无赦的来历,哪怕是许久以后的现在,他在记忆中想起了这些,也没什么震惊的情绪。

他反倒有些怔然。

像是本来走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看着眼前一览无余的景色,走着走着,突然一头扎进了参天大树遮蔽而下的丛林,奥秘无比。

难怪齐无赦能够短暂地暂停副本中的空间——每一次副本都是樊笼在落下新的锁,而被锁住的就是那些恶念和负面能量,副本的构成就是万千恶念,齐无赦脱胎于恶念,超脱于恶念,自然能够短暂地操控那些。

也难怪齐无赦一直能够吸收负面能量。

似乎他曾经的疑惑,大多都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樊笼要杀齐无赦,而并没有过多地针对他。

樊笼只是一个符文构建出来的世界,它不可能会有如同齐无赦这样的意识。

它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是简单地发现了一直封印镇压的恶念诞生的意识跑了出来,所以樊笼要解决这个隐患。

齐无赦刚刚出来的时候,一瞬间窜进了他的身体里,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意识没有玩家身份和玩家的身体用来掩饰,樊笼会直接发现一个不属于樊笼整个世界规则流动的存在。之后,齐无赦应该是给自己塑造了身体,伪装成了玩家,因此才能混迹在樊笼之中。

燕星辰想起来,之前齐无赦说,他那时候快要死了,齐无赦便给他塑造了一个幼年的身体送出了樊笼。

如今看来,也是因为这人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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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赦还说过,他失去记忆离开樊笼的那段时间,齐无赦无法出来陪着他。

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人是被锁在樊笼之下的万千恶念,却也不是。

他只是恶念之上脱胎出来的意识,这才能在整个樊笼的封锁之下,通过燕星辰短暂戳出的那么一个漏洞逃了出来。

即便如此,齐无赦也一直在樊笼之中。

本质上来说,万千恶念和齐无赦这个恶念的意识还是在樊笼里面,所以樊笼才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哪怕是现在,也只是培养了一个兰昀来应对齐无赦。

他好像明白了一切。

但又还是不知道最关键的部分。

之后呢?

之后他和齐无赦是怎么慢慢开始一起想要改变樊笼?

他最后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到底是因为做了什么,才不得不重头来过?

他的灵魂呢?去哪里了?

他最后是怎么改变樊笼的?

他总觉得齐无赦所说,再加上他重拾的这些回忆,事情拼凑在一起,还是缺斤少两。

齐无赦一直给他展现的角度,似乎也不太对劲。

这人如果当真是个恶念脱胎而出的意识,怎么看上去毫无目的?

他自己都想要重回总榜前排,齐无赦却从不在意这些。

古刹闻香那个副本的时候,魅鬼勾出人心中最大的最放不下的欲念,他所梦见的内容很莫名其妙——是齐无赦,而齐无赦所梦见的内容,现在想来,则更是奇怪。

一个被困顿不知多少年的意识,本就从人心的贪嗔痴恶而成,心中欲念,竟不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魅鬼勾出的齐无赦的欲念,居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

记忆还在继续。

那一次的交流之后,燕星辰发现附着在自己灵魂上的意识就是他所探寻的樊笼的奥秘,他便更是对那意识有了兴趣起来。

当时,他只当对方是个恶念。

恶念好像对他也很有兴趣,总是用着天真而又好奇的语气,询问他所见所闻。

超脱于万千恶念的意识很是强大,包裹着一切足以影响人心的贪嗔痴恶,却又懵懂无知,什么都不知道。

恶念不曾见过真正的现实世界中,人是怎么生活的,也不知道樊笼里的人到底有多少种模样。

他一开始附着在燕星辰灵魂之上时,不知道什么是善意,只有争抢的想法,想的确实是找机会毁了燕星辰的灵魂取而代之。

燕星辰一开始见到这恶念的时候,想的也是用“分离”的规则将对方从自己的灵魂之处剥离出来,要么捉了研究,要么控制不住便想办法灭杀了。

他们各自带着目的,最终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互相陪伴了起来。

恶念并不是只能待在燕星辰的身体里。

但久而久之,他竟然觉得待着也挺舒服的,一开始的杀意没有了,反倒觉得有趣。

燕星辰则突然发现,他分明最不喜欢吵闹,最不喜欢被人盯着,可恶念时时刻刻同他一起,他却不觉得喧哗。

甚至不再觉得孤单。

他对樊笼世界研究得太过透彻,无法将囚笼一般虚假的世界当成真正的生活之地,却在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看着新鲜的恶念身上感受到了人间烟火。

他们彼此对于世间本是孤独的存在,一个不知拘束,一个不知肆意。

偏偏孤岛撞上了孤岛,恶意学会了善念,善意滋养了恶念。

燕星辰虽然还在寻找“分离”的规则道具,但他并不是真的很在意恶念在他的脑子里说话了。

……

有一次,他刚从副本里出来,副本的鬼怪是被大卸八块而死的厉鬼,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沾染了他一身。

他一出副本,便立刻洗漱了一番。

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他听到恶念问他:“洗得那么快,你很讨厌血的味道?”

燕星辰正想回答,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你怎么知道我洗得快?”

他一愣,两侧的耳朵瞬间便在自己无知无觉之下红透了。

赴死者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你刚才一直在看!?”

几道对付负面能量的驱鬼符直接对着灵魂之处而去。

恶念不躲不闪,硬生生扛了那几下,才悠悠道:“这样可以消气了吧?”

燕星辰给他搞得没了脾气:“你能躲得过去为什么不躲?”恶念最开始藏在他身体的时候,他扔了好些符咒,全都被对方化解了,所以这次扔的时候才不加思考,单纯只是发个脾气。

恶念极为耐心地同他说:“你不是生气了吗?我躲了,这气怎么消?”

“我生气还不是因为你在看我——”

“我没看。我和你学过了,不论多好奇,都不能在未经允许之下做出越界的事情。”恶念说,“而且你时时刻刻都在用着‘表象’的规则,在其他人眼里,你就是一团模糊,你忘了?”

燕星辰:“……”

确实忘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不再说话,

恶念却突然又说:“……你真的忘了?所以你不是生气,你是害羞了?”

又是接连几个符咒扔向恶念。

恶念这回象征性地躲了躲:“我每天这么在你灵魂旁边被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也没说什么呀……”

……

燕星辰仍然在尝试寻找樊笼世界结构的钥匙。

他无法评价先人构建这么大一个囚笼困住万千恶念到底是对是错。

樊笼的存在,本意是为了防止祸患,是为了守护。

可那些被欲念吸引进来的玩家,本身也成了养料,为了千千万万不知情的人,而牺牲了这些小部分的人。

以往他总是容易思虑太多。

可偏偏在这个问题上,他想的无比简单。

莫论过去,只谈现在。

这巨大的囚笼锁着的东西的意识都在他的脑子里,从未害过一人。

既然如此,那么多的玩家,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为了锁住一个本就不会作恶的意识,在生死中沉浮呢?

其他玩家根本不知道,只要樊笼的结构一直很稳定,副本源源不断,总榜不断流动,所谓的总榜凝固根本就是一个不会到来的“胡萝卜”。

这“胡萝卜”只会吊着玩家们努力地进出副本,继续不断地落锁,永远不会真的给玩家们实现愿望。

他没有改变想法,甚至比从前更渴望找出打开整个樊笼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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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戳出一个洞之后,他后续又在不同的副本中尝试了几次。

无一例外,基本全都失败了。

要么是樊笼自我修复得太快,要么就是符文的流动太过复杂,哪怕是当时灵魂完整念力值极高的燕星辰,也没有办法瞬间跟着能量的流动找到“线头”。

恶念看着看着,竟然开始陪他一同解析这巨大的符文结构。

过了约莫一年。

他找到了“分离”的规则类传奇道具。

但他没有用上。

因为恶念那个时候已经积攒了不少负面能量,能够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身体,并制造出樊笼无法察觉的玩家身份。

“你觉得我该塑造什么样的身体?”恶念问他。

那一瞬间,燕星辰脑海中闪过了他幻想中的对方可能会有的样子。

但他没有说出口。

那其实不过是他的喜好,他的幻想。

他只是那么一个念头,表面上却说:“我不知道。”

恶念:“其实我刚才问你的时候,就已经贴在你的灵魂上,感受你的想法了。”

脑海中话音未落,最后的那半句话,不再是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而是自身前而来,传入他的耳朵里。

他快速地眨了眨眼。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眉目五官,尽皆是他方才所思所想。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对方便打开了刚刚生成的玩家信息面板,说:“我得取一个名字,完善信息面板。”

取什么名字?

他对恶念的印象,一向是邪性而天真,被囚笼所困,却比他要肆意无拘束。

若是有名字,应当如深林冷风,或是远天而来的海浪,抓不住、摸不透。

可对方当着他的面,先是在信息面板上填了一个“齐”字。

“齐……?启明星的谐音吗?”他有些不解,“我同你说过,整个樊笼最开始就是依靠启明星的能量而成,这是你的……”

这是你的囚笼。

以囚笼为名……

对方却轻笑了一声:“但我喜欢这颗星星,没有启明星,你也不会在这里。”

“它在夜幕之前,也叫长庚。在现实世界里,有的文明,将它看做祸星。”

“那岂不是像你也像我?”

“……”

燕星辰觉得自己说不过这人。

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他每次都说不过对方,早已习惯了。

这人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穹。

那是虚假的天穹,是麻痹玩家的幕布,是囚笼友善的外衣。

随后,燕星辰看着对方填好了玩家姓名。

——齐无赦。

“既然整个世界觉得我罪无可赦……那我便认了这个罪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2章前尘(5)

齐无赦开始以玩家的身份在樊笼中生活。

没几天,他们便发现,齐无赦的玩家身份天然便拥有一个传奇天赋技能——同第一眼见到的人绑定灵魂,只要两人都活着,便可能随时互换灵魂,技能冷却时间是一天。

这技能多半是因为齐无赦只有意识的时候,早就附着在燕星辰的灵魂之上,两人灵魂早已互不排斥,且格外了解。

而燕星辰本就是齐无赦有了意识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与其说是技能,不如说是樊笼的自我完善机制根据他们的现状总结出来的能力,赋予传奇天赋技能的类型罢了。

记忆看到这,燕星辰恍然。

难怪。

难怪上次恢复一部分记忆的时候,就发现他和齐无赦在混乱时代就已经绑定了灵魂。

难怪这一次齐无赦睁开眼睛看向他,他们两人谁都没有收到提示音。

他们最开始,便是以意识和灵魂的形式认识的。

齐无赦甚至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长什么样——因为他一直都用着“表象”的规则道具。

他也是在齐无赦塑造完身体和玩家身份之后,才实质性地见到对方。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毫无保留的。

从警惕,到防备却放下杀心,到后来的共同进出副本……

直至此刻,燕星辰终于将曾经是赴死者的自己的记忆串在了一起。

他以随机玩家的身份进入樊笼世界,为了活下来,反而发现了整个樊笼的能量结构。

他逐渐完善了符文体系之后,开始针对樊笼本身的结构,想要找到那把打开樊笼的钥匙。

可他第一次尝试,没有找到钥匙,反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樊笼封印的万千恶念形成的意识放了出来。

冥冥之中,阴差阳错。

……

齐无赦刚以玩家身份在樊笼世界中存在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他确实是不懂的。

他知晓人世间万千恶念,总能一眼看穿他人的欲念、意图,那些被樊笼锁住的恶念本来是齐无赦对世界的一切认知。

所以他在刚刚遇上燕星辰的时候,附着在燕星辰的灵魂之上,总是有意无意地散发恶念。

他并非有意,只是对那时候的齐无赦来说,那便是他知道的一切。

一开始,燕星辰甚至像是他的老师。

齐无赦问题很多。

“这个叫白远山的孩子,你为什么托人照看?你不是已经帮助过他的父母了吗?”

“我都听得到,他们在背后议论你,猜测你的长相。你为什么要遮住?好看也好,不好看也罢,他们又伤害不了你。”

“避阴符是什么符咒?”

“你常用的这个金线为什么也能发挥出符咒的效果?”

“……”

齐无赦学得很快。

男人从一开始的坦诚和懵懂,逐渐变得深不可测,除了燕星辰,其他人根本无法琢磨这人的行事作风。

燕星辰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真正用心教过什么。

他回答的总是很随意。

只是齐无赦好奇心重,哪怕是随意的回答,这人最终也能自己解决那些疑惑。

没过多久,只要齐无赦想,便能做一个寻常的玩家。

有时候,齐无赦还会故意逗他:“我以前藏在你身体里的时候,就看到不少人想跟着你,学你的本事,用你的道具,挂着你的名头,他们称呼这样的关系为——老师和学生。那你是不是也算我的老师?”

“对吧,老师?”

这一声“老师”险些把燕星辰的脸都给喊红了。

他和齐无赦其实彼此都是对方的师友,本就没什么“老师”的说法。

齐无赦这话明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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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明显的打趣,越是容易让人心绪翩然。

好在“表象”的道具遮掩着他,替他藏住了这些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反应。

他没理齐无赦。

当时,齐无赦借着本身就与樊笼紧密相关的来历,对于整个樊笼能量结构的理解完全不输于燕星辰。

燕星辰寻找整个樊笼世界的钥匙,渐渐的,齐无赦也同他一起分析起来。

随后便是他之前恢复的记忆里,那些他和齐无赦一同进出过的许许多多的副本。

齐无赦曾问他:“樊笼如果开了,这一切都会结束,玩家和那些被恶念和负面能量化成的npc都会得以自由,但樊笼锁住的那些凝聚不散的世间恶念,也会出来。”

“……嗯?”燕星辰侧了侧头。

齐无赦直言:“我会出来。”事实上,樊笼本就是为了困住那些可能成为祸患的恶念存在,只不过当时没有人想到,恶念滋生出意识之后,刚好遇到樊笼结构被燕星辰冲击,从封印之中逃逸而出,遇上了燕星辰。

燕星辰不解:“你的困惑是什么?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

齐无赦向来说话不留余地,总能让人哑口无言,这次却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那些早就作古的先人——怕我成为祸患,你不怕吗?”

燕星辰先是点了点头。

刚遇上还是意识形态的齐无赦的时候,他自己也确实心存警惕,甚至充满杀意。

可现在……

他又摇了摇头:“我其实想过很多很多遍类似的问题,在我认识你之前,我就经常想这些。那时候我不知道樊笼到底为什么而存在,但我设想过,如果底下的东西其实本就不无辜,或者囚笼困住的是本就不该放出来的东西,我要是一时冲动把这种东西放出来了,该怎么办呢?”

他当时只是稍稍在樊笼的结构上戳一个洞,本质也是小心翼翼,既想要找到结构的“线头”,又同时试探搜寻着樊笼真正的秘密。

“齐无赦,如果你知道,有一个玩家拥有能够杀了你的传奇道具,但那个玩家还和你没有仇怨,但万一未来你们起了争执,那个玩家就能轻轻松松杀了你。而现在,那个玩家毫无防备地路过你的身边——你会提前杀了那个玩家吗?”

齐无赦意识到燕星辰的认真,神色稍肃。

燕星辰又说:“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是什么圣人,我无法保证,我的想法、我的决定,就一定是对的,我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不重要。所以我现在想明白了。”

“什么?”

“如果樊笼打开了,你会害人吗?”

齐无赦不假思索:“他们与我无关。”

既然无关,又怎么会去害人?

他已经从燕星辰身上学到了善意,成了个完完整整有善有恶的“玩家”,又怎么会真的去做什么祸事?

“如果樊笼打开了,其他玩家有了知道真相并且自行选择的权利了吗?”

男人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如果樊笼打开了……”

燕星辰闭上双眼,念力散开,仔细听着远处一些玩家活动的地方。

他听到了人来人往,听到了有玩家争执的声音,还听到一些符咒使用带来的波动。他建立了符文道具体系,同时也让玩家之间的争斗多了筹码。

“如果樊笼打开了,这些争端,自然也就不在了。”没有了真正害人性命的利器,自然也不会再有死亡。

燕星辰:“你不会害人,而我能救很多人——既然答案对我来说都很明显,那我就做我想做的事情。我已经看到了当下,那为什么还要去假设未来?”

这一回,齐无赦没有说话。

其实燕星辰并没有把所有话说出来。

以前他确实想很多,但他现在之所以比以前还要坚持想破解樊笼的存在……未尝不是因为多了个齐无赦。

多了个他想要打开樊笼的理由。

他没说,表情又被“表象”的规则类道具遮掩,齐无赦也没发现。

但在那之后,齐无赦再也没有询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

这人只是陪着他进出副本。

燕星辰知道齐无赦身份特殊,有齐无赦在一旁,他会留意关上直播视角。

有时候,他们两个人还会互换灵魂,齐无赦直接用他的身份出现在樊笼其他玩家面前。

逐渐的,玩家们觉得赴死者性情难测,性格多变,独来独往。

燕星辰两耳不闻窗外事,和齐无赦一同寻找着钥匙。

但燕星辰找了许久,仍然没能找到能够直接解开樊笼结构的钥匙。

“钥匙”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可能是任何的东西。

燕星辰推测,“钥匙”隐藏得这么好,多半不在樊笼世界里,也许一直都在各个副本之中移动,副本结束又会藏在新的副本之中,伪装成副本中的npc,甚至可能是副本中微不起眼的一个物品。

他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运气当真好到无话可说,否则基本不可能了。

毕竟很多副本他也无法进入了。就算齐无赦能无视一些樊笼的排名和副本的规则,但樊笼几十万上百万个副本,哪怕是所有玩家一起找,都不能一个个找过去,这些副本还一直在被破解、重塑、产生新的……

所以,在雪怪有关的那个副本,燕星辰救下白发少年之前,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方式。

那就是改变樊笼的规则。

只要能够将樊笼的结构彻底反转过来,不断落锁就会变成不断地开锁。

如此一来,樊笼的禁锢也会在时间的消磨下逐渐消失!

他本来早就麻木了副本中的剧情,不会干预npc的人生。

可他那一刻正好想通了其中关窍,另一条路的突然出现对于当时的赴死者来说,仿佛沉寂了许久的荆棘之路上突然开出了鲜花,又仿佛昏暗夜空中乌云之后的浩渺星空,夜幕漫长,可乌云散尽,漫天星辰,明亮璀璨。

燕星辰一时兴起,这才出手救下了雪怪副本中的白发少年。

那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嘘,天黑了,夜晚要来了,很黑,但是星空很亮。”

……

“老师,樊笼让我完善玩家面板。”

“你想叫什么?”

“副本坍塌的时候,老师抱住了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没有看到血腥,可我听到了夜幕星空的声音。”

“嗯?”

“闻夜。我想叫闻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3章前尘(6)

闻夜是燕星辰和齐无赦一起带出副本的第一个npc。

他很聪明。

在雪怪的副本中,闻夜本身就是作为一个指引副本有鬼怪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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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就见过鬼怪,几次在雪怪的口中活了下来,却又因为天生白发而被所有人当做异类。

某种程度上来说,闻夜和燕星辰有一定的共同点。

他见识过身边之人的恶意,却也见过弱小在强大面前的恐惧。

他感受过孤独,又重新获得了喧嚣。

他和燕星辰一样,不爱说话,平时不爱笑,总是冷着一张脸。

他主动而积极地汲取着一切关于樊笼的知识。

燕星辰甚至不需要教会闻夜提防人心诡计,也不用告诉闻夜鬼怪多狡,有了玩家身份的闻夜,更像是一个天生的玩家。

齐无赦用了和万千恶念之间的一些联系,偷偷在樊笼的规则结构之中钻了一些漏洞,让闻夜暂时不用遵循其他玩家的规则,每个月进入副本。

随后,燕星辰和齐无赦一同想了个办法。

进入副本之前,燕星辰将纸傀的身体收回,齐无赦继续把闻夜当做负面能量收起来,进入副本之后,再放出来。

这样一来,副本之中,闻夜在纸傀的身体里,npc的灵魂会被樊笼判定为副本的npc,自然不需要完成任务,也不会有数据上的变化。

离开副本之后,燕星辰再将纸傀的身体拿出来,齐无赦把组成npc灵魂的负面能量放到纸傀里,闻夜又在樊笼世界中变为了玩家身份,不会被樊笼排斥或者抹除。

也因此,其实直到燕星辰重塑身体离开樊笼的时候,闻夜的玩家面板都是最初始的状态。

燕星辰和齐无赦继续寻找最终的那把钥匙,同时带着闻夜在副本中,教闻夜一些破局的思维和符咒的用法。

也许是因为他和闻夜都太安静了,反倒是齐无赦整日里没个正经,这人便总是喜欢打趣,燕星辰不好逗,偶尔还会逗逗闻夜。

闻夜远不如燕星辰沉稳,几句话都会被齐无赦逗得脾气上来,又打不过齐无赦,总是跑到燕星辰面前,喊着:“老师,你看他!!!”

燕星辰懒得管。

闻夜如果真的生气,根本不会这样来找他告状。

齐无赦如果真的要打,也根本不会留给闻夜机会跑到他面前。

这两人不过就是闹着玩。

但他不理,齐无赦却总爱说:“你都让他叫你老师,我怎么叫不得?”

燕星辰立刻反驳:“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我还不如一个小屁孩。”

小屁孩立刻甩了个燃火符过去。

男人轻而易举地掐灭了燃火符带起来的火星,笑道:“和你说多少遍了,你这纸糊的身体不能玩火。”

闻夜冷冷地撇开头。

燕星辰笑了几声。

闻夜以为燕星辰在笑他,不忿道:“老师,你等着,等我开始用自己的信息面板进出副本了,我肯定能打赢他——他连总榜都没进。”

碍于齐无赦身份的特殊,燕星辰并没有告知闻夜,齐无赦到底从何而来。

连他自己当时都没有真正和齐无赦动手过,赴死者时期的他巅峰数据同齐无赦比,到底孰优孰劣,他和齐无赦其实都不清楚。

他看着已经没有了来处也不知归处何在的闻夜,不禁在想,若是能有一个目标,好歹有活着的感觉。

于是他也不戳破。

闻夜就这样跟着他们进了不到十次副本,居然就学到了一些符文结构本源的东西。

燕星辰想到以自身作为符纸,画符沟通樊笼世界本体结构的时候,就是闻夜帮他在脖颈上落下的第一笔符文。

符文本身就是构建能量流动甚至利用能量流动的存在,每一笔符文天然就会带有能量的凝聚,这也是符咒能对付鬼怪的原因。

若是道具上流动着能量,道具没有生命,自然没有感觉。

可他是活生生的人。

每一笔落在他身上的符文,带来的痛楚无异于烈火灼烧,还是细碎精密的灼烧感,一旦符文激发作用,有能量在上面流动,就会带来极大的身体负荷。

最开始,只有脖颈后方有那么一点的时候,燕星辰凭借着自己极高的数据,硬生生忍了下来,全程只是眉头皱了皱,连帮他刻下这道符文的闻夜都没发现不对。

“在身体上画符,是有什么用吗?”

闻夜自身是纸傀,没有痛觉,不知道燕星辰此时已经疼过了一轮。

燕星辰说:“我之前想找到整个樊笼结构的源头,将这个密不透风的网从线头开始拆除,这样会简单很多。但是我和齐无赦找不到钥匙,创造樊笼的先人们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一批水平极高的天师,他们必然早就预设过会有人寻找钥匙。”

“我不知道你以前生活的副本世界有没有说法,但我来自的现实世界,古时候,很多位高权重的人给自己修葺坟墓的时候,也会直接把坟墓的开关建造在坟墓里头,一旦锁上,机关就会把开关藏起来,里面的人再也出不去。除非从里面千千万万的机关中找到开门的那一个,否则的话,坟墓只会永远锁死,除非有人直接从里面用蛮力挖出去。”

“钥匙是一样的,它一直在副本中沉浮,几十万上百万的副本,来来去去,我们根本无法找到,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一条最容易的路,走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是一条根本不可能走得通的死路。那就只有一个方法……”

“从里面直接用蛮力挖?”

“对。”

“可我们的能量本身就是樊笼赋予的,直接冲击樊笼结构,是以卵击石——”

闻夜嗓音一顿。

他看着燕星辰脖颈上开始生效的纹路,自己说着便有些明白了过来。

“老师是在身上复刻了和樊笼世界构造一样的纹路,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代替樊笼中结构的一部分,偷天换日,直接融入樊笼的结构!?”

燕星辰笑了:“一字不差。”

这个道理,就如同在自己身上画避阴符,然后站在福禄笼的一角代替本来的避阴符,那么玩家自身就会成为福禄笼的一部分,从而能够操控整个福禄笼。

燕星辰只要能够融入樊笼的核心结构,那他就可以一点一点地更改樊笼操控副本的能量走向。

当时,樊笼的副本是不断地压制万千恶念产生的负面能量,在樊笼世界落下一个又一个的锁。

他如果完全反转了能量流动的方向,每一次副本反而变成了解开一个又一个先前落下的锁。只要将之前落下的那些锁解开大半,总有一天,齐无赦就能直接冲开剩下的,那么樊笼的封锁自然就会崩塌。

这就好像,一个珍贵的东西被放进了保险柜,但保险柜本身并没有锁,于是珍藏的人就开始不断地在保险柜的四周挂上锁。

落锁落了几百个,保险柜被锁得密不透风,除非有一个同时打开所有锁的开关,否则的话,谁都打不开保险柜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么多年以来,一个又一个的副本,就是一次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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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燕星辰更改能量流动的方向,便等同于开始根据落锁的顺序,一个一个地打开那几百个锁。副本一开始是用来落锁的,被他更改能量方向之后,就变成了开锁的。

这样一来,只要反过来开锁开个几百个,保险柜也就打开了。

当然,樊笼庞大无比,不可能只有几百个这样的锁。

所以哪怕燕星辰更改了能量流动的方向,副本还会继续不断地产生,直到时间流逝之下,组成副本的能量被一次又一次地副本破局而消耗得干干净净。

这便是燕星辰在混乱时代末期做的事情。

这便是他更改樊笼的方法。

这个方法格外大胆,格外异想天开。

但是燕星辰将樊笼世界的结构复刻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似乎同整个樊笼有了十分微弱的联系。

他似乎感受到了规则、副本、玩家……

他成功了。

闻夜问他:“老师,为什么不让齐无赦帮你?”

“你也该叫他老师。”

“才不要。不过他现在确实比我厉害,帮你画,不是比我帮你画熟练得多吗?”

燕星辰沉默了片刻。

“不要和他提这件事。”

“老师——”

燕星辰看了闻夜一眼。

白发少年垂下头:“我知道了。”

燕星辰在那之后,总是回避和齐无赦互换灵魂。

他是樊笼第一位登上总榜第一的赴死者,从一无所有的随机玩家走到总榜第一,算计人心,隐瞒诡辩,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真要藏一件事,哪怕是最了解他的齐无赦,都无法发现。

以往他对齐无赦没什么隐瞒,对方没有防备,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燕星辰已经在修改和颠覆樊笼的能量流动。

甚至快成功了。

那是燕星辰第一次见齐无赦发火。

对方并不是当真对他发泄脾气,而是压抑隐忍着情绪,用极为低沉的嗓音,咬牙切齿般问他:“找不到钥匙就慢慢找,你这是在找死你不知道吗?”

燕星辰的数据再高,对符文结构的理解再好,终究还是一个玩家。

玩家的身体融入樊笼,可以修改樊笼,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鱼死网破。

“停下。”这人甚至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

燕星辰却说:“没事,快好了,只要能成功,我可以慢慢修养身体。”

齐无赦气得三天没理他——指的是,一直在他身旁,就是不说话的那种“没理他”。

这人学会世事之后,再也没有露出过他们初见时那样纯粹的天真,居然也会有这么幼稚的赌气。

燕星辰疲惫之间,居然还觉得有些好笑。

第四天,燕星辰有点怀念这人的吵闹了。

他说:“齐无赦,聊聊天吧。”

说不定没有多少天可以聊了。

其实他撒谎了。

他时日无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4章前尘(完)

回忆看到这里,燕星辰其实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了。

他看这些回忆,其实就如同他们之前在副本中进入鬼怪生前怨气留下的地煞一般,是代入“地煞”主人的视角,看着回忆中发生的一切。

可他自己就是这段回忆的主人,当初回忆中的自己和现在的他仿佛重叠在一起,他时不时会直接陷在里面,忘了自己其实只不过是在看自己从前的记忆。

可到了此刻,他突然清醒了一下。

因为眼前一片漆黑。

这样的一片漆黑,其实发生过好几次。

回忆看似不多,但其实时间跨度足足有几年,加上一些在副本中的时光,若是当真一日一日地认真看下来,他怕是醒来的时候樊笼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所以他看回忆本就是迅速翻过许多不重要的日子的,这种漆黑一片的片段直接就越过去了,他只当是一些记不清的片段。

但先前似乎都是很快的一个瞬间,不像最新的这一次,似乎黑了许久,回忆才继续。

就像是……

就像是这一段的画面被外力取走了一样。

他心下一惊。

这是他自己封锁在金拆里面,必须要特定的符文才能打开的最后一段记忆!

他之前取出金拆里所有记忆的时候,就发现有这么最后一小段信息,他根本拿不出来。

金拆是他赴死者时期最常使用的传奇道具。

记忆也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这些漆黑一片的回忆,只可能是他自己单独取出来单独加密了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要单独封存那些片段?

他为什么连现在的自己都要防?

那些片段是什么?

解锁那些片段的符文在哪里?

这些困惑刚冒出来,接下来的回忆立刻解答了他的疑惑。

接下来的日子,齐无赦为了解决他身体的问题,似乎也忙了起来。

有一天,燕星辰趁着齐无赦不在,喊来了闻夜。

“老师?”

燕星辰递给闻夜一张符咒。

他把自己对符咒的记忆也都提取了出来,记忆画面里,燕星辰根本看不清上头的符文。

“齐无赦这些天总是不见人影,我大概知道他在忙什么。”

这人既然能给自己塑造出一个身体和全新的玩家身份,见他身体布满了连接整个樊笼的符文纹路,会想怎么做,燕星辰根本不用猜都知道。

他原本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可看齐无赦这样,他多半还会苟延残喘一会。

但燕星辰心里清楚,他并不仅仅是身体的问题。

他对闻夜说:“我之后应当会离开樊笼很长一段时间,闻夜,你是我第一个学生,也是我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学生,我相信你的实力。只要你愿意,你能一直在樊笼里活下去。我把这张符咒交给你,它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你拿着,如果我哪天不见了,甚至齐无赦也不见了,你不要担心我们,等我回来,等我亲自找你要这张符咒,你再把它给我。除此之外,哪怕你看到我了,或者你知道我回来了,你也不要主动来找我。”

——那就是解开金拆里最后一部分信息的符咒!

闻夜接过,郑重地收了起来。

白发少年拿着东西离开了他的房间,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缓缓地坐了起来,拿出符纸,开始用自己巅峰的数据折出了一个纸人。

他折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下意识将脑海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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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真人一样大小的纸人落地的那一刻,他看着和齐无赦如出一辙的纸人,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便把纸人直接烧了。

不行,和齐无赦长得一模一样,会惹出事端,成不了事。

必须要他和齐无赦都认不出来才行。

他歪了歪头,在脑海中构思了片刻。

下一刻,又一个新的纸人出现了。

纸人又矮又胖,面容和蔼,还有些憨态,外表年龄是中年。

那中年男人外貌的纸人在燕星辰面前,挠了挠头,笑了笑。

这外貌……这外貌!!!

正在观看记忆的燕星辰呆住了。

他透过过去的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纸人,心神恍惚,千思万绪在他的脑子里打成了死结。

小舅舅。

这是将他养大的小舅舅。

是许明溪眼中的赴死者。

是曾经的他自己折出来的纸傀!!!

燕星辰数据巅峰之时,纸傀术已经到达了能够捏造出一个npc一样的纸人的地步。

那和蔼的纸傀完全拥有自己的思想,却又听命于他。

燕星辰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面容,听见自己对纸傀说:“你记得留意我的行踪,跟着我,不管是在樊笼里,还是樊笼外。你只是一个纸傀,而且是我玩家身份的附属品,我现在和樊笼连为一体,就算是离开樊笼,樊笼多半也不会阻拦你。我的身体马上要撑不住了,到时候我肯定会分离出我的记忆来,我会把这些全都封存在我的传奇道具——法衣金拆之上。如果重新再来,现在拥有的一切必然都得抛弃。到时候,你找到我,和我说你是我的亲戚,将这些……”

燕星辰念力一动,将符文体系和法衣金拆的使用方法告知纸傀。

“将这些重新教给我。法衣金拆到时候我会单独留下,你记得来拿。”

随后,他又折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纸傀!

这两个纸傀,一个在暗处,随时等待着去找失去记忆的他,将那些他没有办法一直保留的东西带给他;另一个留在樊笼活动,等待有潜力的玩家,以赴死者的名义收为学生,为自己今后重新来过铺路。

闻夜和纸傀安排好,燕星辰看到自己激发了身体上的符咒纹路。

他连接了樊笼。

残缺木梳、纸人献花、巫女祭神……

一个又一个他重来一次之后格外熟悉的副本,被当年还是赴死者的他从樊笼的副本池子中抽出,封存。

接下来的画面,燕星辰已经没有心思紧紧盯着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一切。

这一次重新进入樊笼,他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把他的每一步都算计得分毫不差。

那个背后的推手又究竟为什么那么了解他,能让他明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别人”的安排之下,却没有办法摆脱。

还能是谁呢?

他身在局中,竟然有些一叶障目了。

这世间有什么人能如此了解他,能对他的每一次决定都算无遗策?

这世界又有什么人,是他明知道对方一步一步推着他走,他却无法打败?

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最了解自己。

只有他自己,无法打败自己。

哪怕是他此刻获得了金拆里大半的记忆,也都是当初的他自己所计划的。

被封存了十几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跃而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串联成一个逐渐清晰的轮廓。

宿命般的重叠仿佛那艘每日都会停在码头的游轮,在同样的节点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曾经的安排和现在的经历重叠在一起,恍若深林夜色下风中摇晃的树影,摸不到,看不清,却又在眼前闪过,虚幻又真实。

他如同置身于深谷之中,身陷囹圄,前后左右都是悬崖峭壁。

他在谷底挣扎许久,徘徊往复。

他抬头瞧见斗转星移,看见长庚闻夜而来,望见启明破晓而去。

最终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回到了谷底。

茫茫摸不到尽头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混乱时代那以身修改樊笼法则的赴死者,还是启明时代在和平稳定的秩序下进入樊笼的新人玩家燕星辰。

眼前的记忆似是模糊,似是清晰。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处于茫茫白雾之中。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刺破朦胧而来。

“星辰。”

燕星辰思绪一震。

齐无赦又喊他:“醒醒。”

燕星辰怔了怔。

竹笛声响起。

平和的曲声带着现实世界中才能拥有的写意传入他的脑海之中,环绕在他的耳侧。

这声音不在他赴死者时期的记忆里。

笛声……

熟悉的笛声……

那是独属于重活一次的他的回忆!

……

【副本已结束,相应数据与道具已结算,您的信息面板与物品栏已更新。】

【……】

……

燕星辰睁开了眼睛。

齐无赦立刻放下竹笛,转头向他看过来。

他们彼此都已经想起了大半,燕星辰脑海中一闪而过记忆里的那些片段,看着眼前的人,恍惚之中,竟然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像是重逢,可他们好像不曾分离。

“你……”

“我没看到樊笼副本异常的原因。”

燕星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本该因为明白了大致的一切而豁然开朗,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满满的不对劲。

他明明修改了樊笼的副本能量运转方向,按照他之前的预测,从启明时代开始,每一个副本的消散都会一点点解开樊笼的束缚,直至曾经落下的“锁”被逐渐消磨完毕。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随着这些困住齐无赦的锁逐渐减少,副本确实是会逐渐减少,但随之而来的也是被拉进来的玩家会逐渐变少,玩家人数和副本数量始终能维持着平衡。

不可能会出现副本突然急剧减少,而玩家还有这么多的情况!

还有,他为什么要单独封存一段记忆,连现在的自己都不能看?

“闻夜……”燕星辰哑着嗓子对齐无赦说,“齐无赦,我离开樊笼之后,你是不是因为给我重塑身体还把我送出樊笼元气大伤,一直藏在编号低的副本里休养?从我离开,到我再次进入樊笼的时间里,闻夜一个人待在樊笼里,暗地里维持着破晓这个组织的运转,之后短时间内冲上总榜第一,不见踪影。他一定在破晓里留下了什么。”

他恢复了大半的记忆和实力,可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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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那些信息的符咒在闻夜手上。

闻夜去哪了?

破晓的管理权后来移交到了梁讳手上。

梁讳现在已经不在了……

齐无赦立刻起身:“我去把何眠带过来。”

与此同时,总榜之上,本来就在前一百名的燕星辰的名字,又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5章

这已经是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燕星辰的名字第三次动了。

第一次,是无尽摆渡副本还没结束的时候,燕星辰就冲进了前百。

之后,副本结束,奖励结算,燕星辰的名字又动了几位。

这个时候,樊笼的大部分玩家都还在震惊于燕星辰出手这件事情上。

哪怕副本已经结束了好几天,论坛上一眼扫过去,仍然是满满的“燕星辰”三个字。

这是一个名字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不到半年的新人。

这也是一个一直被所有人认定为病秧子的“废物”。

从来没有人真的觉得燕星辰的武力值会有多高,哪怕燕星辰总榜排名产生变化,哪怕燕星辰去过新人排行榜第一,也冲进了总榜前两百,那时候所有人也只是觉得要么是樊笼bug了要么是燕星辰粉丝数或者念力值太高了。

也正是这样绝对不会更改的“常识”,让许许多多的玩家现在都还在重复观看燕星辰出手的那一段直播记录。

好多天了,玩家们并没有停止震惊,反而将燕星辰以前的副本记录全都拉出来分析了一遍。

“我至今不敢相信……”

“记录我都看烂了,出手的就是燕星辰!!而且,他现在都总榜八十名了,排名比曲疏还要高!没有武力值根本进不了前一百,这个事实根本没什么好质疑的了。”

“那可是燕星辰啊。”

“那居然是燕星辰啊!!!”

“我顺着他以前的副本记录重新看一遍,现在才发现当初其实有很多迹象。比如纸人献花那个副本,池修一开始明明都站在燕星辰面前,可是有一段时间他们所有人都关了视角,之后池修根本没有继续挡住燕星辰。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

“难怪啊,难怪厉九泽这样的新人第一都输给燕星辰。”

“我的天啊,所以他之前很多时候没开直播视角,不是因为怕大家看见他抱大腿,而是因为……”

“前面的,你怎么没打完就发出来了?那肯定是因为不想让大家看到别人抱他大腿了啊!”

“快,快看总榜,快,又,又又又又又又动、动、动动了!!!”

不仅动了,还动得很快。

从八十名,直接跳到了七十名。

那可是总榜前一百!!

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冲榜的新人排行,也不是玩家之间差距不大的总榜后排。

那是整个樊笼最厉害的一百名玩家。

每个排名之间的差距都是鸿沟。

从来没有人能在冲总榜的时候空降排名。

哪怕是当初迅速占据第一的闻夜,冲榜的时候,也是一个一个排名爬上去的。

可燕星辰是瞬间前进了十名的。

这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樊笼的判定之下,燕星辰根本不需要和前面的十个玩家进行详细的实力对比,恐怕一个照面就能打败那十个玩家,没有可比性,所以排名直接从七十名算起。

而这还不是结束。

下一刻,燕星辰的名字直接出现在了五十六名。

又是一次空降。

论坛关于燕星辰的帖子倒是没有新的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总榜上的排名变动,根本没有人有心思在论坛上瞎看了。

钥匙紧缺,启明时代下,启明条约带来的和平制约在副本和奖励资源缺乏的情况下越来越没有效力,不论是新人排行榜,还是玩家总排行榜,每时每刻都有人的名字变灰之后消失,每时每刻排名都在变动。

竞争激烈,整个樊笼都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能够一下子冲进总排行榜五十名,而且冲榜还没有停止。

燕星辰疯了吗?

不,是樊笼的排名机制疯了吗?

燕星辰的新人首副本才过去不到几个月!

眼看着那个名字迅速进入了总排行榜前三十名,按照冲榜速度,只要不出意外……

燕星辰必然要进入前十二!!!

燕星辰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

他之前是不是被什么机制压制了数据,现在真实的实力才展现出来?

这个冲榜速度,燕星辰是要破了闻夜的纪录吗?

正值此时,才有人猛地想起了什么,发了个关于燕星辰的帖子。

——“不是樊笼疯了,也不是燕星辰疯了,是我们太蠢了。我们一直都忘了,燕星辰出现在直播视角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破了新人首副本纪录的画面。他新人首副本就连续破纪录,新人期就拥有了很多老玩家才有的粉丝数,连黄泉尽全力培养的新人王厉九泽都没能赢过他,厉九泽甚至没有活着走出副本。他新人榜时期,也是空降的,后期突然从新人第一的位子上消失,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樊笼评估错误,而是他的数据太高了,已经冲进总榜,所以新人榜没办法放下他。他新人期结束,就直接冲进总榜,甚至没有从后排开始爬起,而是迅速进入了前二百。直到现在,他已经到了二十六名,进入前十二名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我们觉得他数据不好,都是因为他说过身体不好,并且没有在直播画面上出手过,大家才一致认为他武力值短板。可我们忽略了一点,他没有在直播画面上出手过,但他本身就不怎么开直播,为数不多的直播画面根本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他太好看了,所以我们总是把他身边那些厉害的玩家会和他一起行动的原因,归咎于他的外貌。”

“他从来没有在直播视角里直接承认过我们对他的猜想。”

“实际上,燕星辰本人虽然不高调,可每次燕星辰进入的副本都很高调,燕星辰冲榜的时候也很高调。”

“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是靠别人走到现在的。”

帖子之后,发帖的人附上了燕星辰每一次副本和对应的排行变动。

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对于以前的副本记录的细节的复盘。

不论是哪一句话,都让人无法反驳。

也都让所有人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那个直播画面中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吹倒的病弱青年,即将成为樊笼有史以来最快进入总榜前十二的玩家。

十分钟后。

燕星辰的名字将原来的总榜第十二名挤了下来,并且还没有停下冲榜的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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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造成论坛轰动的“罪魁祸首”此时面无表情地听着樊笼告知他排名变动的提示音,从何眠的信息面板上接过了破晓组织物品储存栏的使用权。

他已经恢复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当年他在总榜第一都待了许久,对总排行榜的存在都没什么概念了,又怎么会在意现在的总榜排行变动呢?

他直接打开物品栏,在里头翻找了起来。

何眠全程不敢说话。

他方才点开鸽子纹身操控信息面板的手现在还悬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燕星辰,下意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总觉得,面前的燕星辰不一样了。

他从燕星辰新人首副本就开始看,虽然他一直知道,燕星辰看上去是个温和乖顺的性子,实际上比谁都心狠暴力,私底下更是清冷沉默。

但先前,燕星辰好歹会收敛那些令人生畏的气质,现在不知怎的,青年只要脸上没有笑容,周身气质都仿佛冰雪化作的利刃一般,让人直视一下都胆战心惊。

何眠从进屋起就大气都不敢喘。

齐无赦见他这样,看笑了:“出去吧。”

何眠如蒙大赦,立刻跑了。

燕星辰正好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齐无赦目光落在那东西之上,神色一顿。

“传奇级的千里符?”

“是。传奇级别的道具和符咒,能量结构都和其他道具符咒有着本质区别,哪怕是同一种,高级和传奇之间的区别也很大,所以之前破晓的物品栏里的符咒很多人都不认得——因为等级太高、功能太稀少了。这张千里符一直没被人注意到,应该也是因为没什么人认得。”

千里符,一般都是成对出现,只要两个玩家分别拿着相对应的千里符,其中一方敲击千里符,另一方就能感受到并且回应。

若是双方都同意开启通讯,便可以激发千里符,进行传话。

樊笼世界中没有电话手机之类的存在,本来只有玩家的信息面板能够交流,但大多数副本会屏蔽信息面板上的通讯功能。燕星辰当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玩家在副本之中哪怕不待在一起也能协同破局,模拟了信息面板上组成沟通功能的能量结构,创造出了千里符。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用过千里符,从巫女祭神副本开始,燕星辰分别使用过不同等级的千里符。

高级千里符能够保证远距离甚至是突破一些屏蔽道具进行沟通。

一组千里符最多能使用三次,每次都有三十秒的沟通时间。

这在副本中已经能起到关键作用了。

燕星辰拿出来的这个传奇级别的千里符,只能使用一次。

但一次的沟通时长,足足有十分钟。除了对讲,它甚至可以传递出对话双方的情绪。

而且因为道具的等级是传奇级别的,它没有距离和空间的限制。

它甚至可以跨越副本对话!

燕星辰看着自己手上的千里符,喃喃自语道:“我只翻出来了一张。”

千里符一般是成对出现的。

如果只有一张的话……

齐无赦说:“那必然是有人已经拿走另外一张了。”

话音未落,燕星辰直接敲击了千里符三下。

这千里符不知放在这里多久,哪怕另一张在别人身上,对方也未必时时刻刻携带。

也许他接下来几天都得时不时敲击一下,等待另一边的应答。

燕星辰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可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一般。

千里符被敲击第三下的那一刻,纹路之上,能量流动。

——千里符被激发了。

燕星辰一愣,立刻试探开口道:“闻夜?”

清澈又附着着沉稳的少年音带着颤动的语气自千里符中传来。

“……老师?”嗓音似是不确定,又似是期待,“是你吗?”

燕星辰笑了:“是我。”

“老——”

齐无赦探头:“还有我。想我了吗?”

闻夜:“……不想。”

只想挂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儿砸:mmp

第256章

传奇级别的千里符不仅能对话,还能传达情绪。

这千里符直接转了个身,以符咒的背面对着齐无赦。

燕星辰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本来混乱时代那些记忆淹没了他,逆转樊笼能量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那种浑身都在疼的感觉也伴随着记忆回来,压得他醒来之后意识都有些涣散——仿佛他仍然在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变虚弱。

以至于闻夜的声音透过符咒传来的时候,他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可齐无赦一句话,闻夜的下意识反应,突然将他涣散的意识聚拢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如同他还是随机玩家的时候一样。

他在同闻夜对话,齐无赦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趣闻夜。

和以前一样。

久别重逢,却格外熟悉。

他笑了一下。

但现在明显不是叙旧的好时机,通话只能持续十分钟。

“我最近几个月刚刚回到樊笼,齐无赦和我一起。樊笼的副本在最近两个月里突然变得非常紧缺,我们正在寻找原因。”他简述完自己和齐无赦现在的情况,立刻问闻夜:“你在哪?”

“我在副本里,但不在正在进行的副本里。”闻夜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和震惊的情绪。

齐无赦:“你知道副本数量变化的事情?看来你早有预料,并且早就在查探和准备应对这个异常了?樊笼的人说你行踪成谜,和这个也有关系吧。长进不少啊小屁孩。”

少年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你和老师离开了十几年,按照年份算,我现在已经三十岁了!”

“老屁孩。”

闻夜:“!!!”

燕星辰:“……”

千里符剧烈摇晃了好几下,卷起又展开,又开始晃动。

燕星辰又被逗笑了,抬手,摸了摸符咒的顶端。

传奇等级的千里符可以传递情绪和触感,闻夜被他这么摸了一下头,愣了愣,千里符没再动弹。

时间不多,谁都没有多费唇舌。

“老师,你离开前和我说过,你之后可能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还和我说,纸傀的身体不会老,你和齐无赦如果不在,如果我长期出现在别人面前,难保樊笼的其他玩家不会发现我的特殊。所以最开始,樊笼判定我成年之后,需要我每个月进入副本,我尽量进的都是三四十万编号的单人副本,以此应付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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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约莫是在四年前,闻夜发现了副本的不对劲。

闻夜当时的状态,和重新从新人首副本来过的齐无赦和燕星辰不一样。

燕星辰这一次重来,直到无尽摆渡副本之后,才差不多获得全部的记忆。齐无赦也因为帮他重塑身体又再度把他拉进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数据和记忆基本也等于重来一遍。所以他们两人在最开始,确实不带有上一次的记忆,数据也是全新的新人数据,自然不会对樊笼深层的结构有什么感觉。

但闻夜不一样,当初燕星辰用以融入樊笼结构的符文,就是闻夜帮他刻在身上的。

闻夜一直都很清楚其中的原理,自然一直都在留意这些。

于是,樊笼的变化稍微露出端倪的时候,闻夜就察觉到了。

燕星辰将樊笼世界核心结构的一部分符文印刻在自己身上,从而将自己也当成一个符咒,融入樊笼,更改樊笼的能量流转方向,让本来不断地在万千恶念之上落锁的副本变成开锁。

而后,燕星辰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还增加了许多规则,规则和副本会逐渐自我完善——也就是后来的启明条约。

樊笼的规则是铁律,无法打破,所以燕星辰便直接运用这个规则,让樊笼的副本规则反过来成为解开束缚的存在。燕星辰更改的是能量流转和启明条约,樊笼自身的修复机制也必须遵守规则,反而不能奈何这个更改。

所以这是一个绝对能成功的方式。

而且,樊笼彻底解开的过程一定是循序渐进的,因为以前的副本落下了太多的锁,要反向开锁,也得一个个解开。

这就好像平地起高楼,一开始,是一层一层建上去的,燕星辰反转能量流动之后,本来建楼的规则被用来拆楼,那就得从顶楼开始拆,逐渐拆到底层,重新把高楼变成平底。

一开始,这个过程都很正常。

但四年前,闻夜发现,这个过程突然加快了。

就好像原来已经拆到了一百层,再往下拆,应该是九十九层,可是一百层拆完,突然就到了九十层,直接开始拆八十九层了。

这看上去是个好事——一下子少了十层。

但这十层根本没有拆除的过程。

那么组成那十层的能量去了哪里?

当然,这个变化,在四年前,是很微小的。

有多微小呢?

微小到本来可能每天会有一百个几十万编号的副本,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只有九十九个。

区别太小了,除了对此十分熟悉的闻夜,没有任何人又感觉。

不仅如此,闻夜还发现,副本减少的速度是在增加的。

可能一开始只是少了一个几十万编号的副本,但是过几个月,就会开始少两个、三个……

能量不可能凭空而来,自然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他立刻提起了警惕,开始暗中探查其中缘由。

这个过程,对于不懂燕星辰对樊笼做了什么的人来说,可能得解释很久。

但是在场的三人都是对此格外熟悉的,闻夜并不需要多做解释,简短地说了几句,燕星辰便明白了。

他听完,便斩钉截铁道:“是樊笼的自保机制。”

“老师果然聪明,听我描述就推测出了原因。”

闻夜叹气:“我没有老师这么厉害,当时并没有马上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兰昀出现……”

兰昀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只是万千玩家中格外普通的一个。

他连天赋技能都没有。

可樊笼不知是通过什么,觉得兰昀有为樊笼全力奔波的特质,通过一次副本,奖励给了兰昀传奇天赋技能隐身术。

哪怕是樊笼的自保机制和修复机制,本身也得遵守樊笼规则,所以它只能通过在副本奖励中偏爱兰昀,同兰昀合作,给兰昀实力,而兰昀作为玩家,可以帮樊笼做很多它本身并不能越过规则做的事情。

樊笼这么做,那必然是之后会有用得上兰昀的地方。

通过兰昀往回推测,闻夜终于明白,副本数量的微小异常是因为什么。

樊笼终于在副本漫长的消磨中,检测到了燕星辰做的手脚,并且开启了自我修复机制。

“它自我修复的方法,就是缓慢收拢副本。每次副本被破解,一部分能量消散,没消散的会重归副本池,樊笼会将这些回收的能量重塑成新的副本,然后放出新的副本。这个过程,副本不断洗牌,樊笼自身规则保证了副本不断运转,但洗牌的过程中,它稍微扣下其中一两个,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副本循环,不算违规。副本沉入副本池并且再不放出,那么——”

齐无赦已经懂了:“那么就会有一部分副本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被破解。”

副本都没有出来,怎么破解?

依然是之前平地起高楼那个例子。

他们拆完了一百层,开始准备拆九十九层,可却一下子到了九十层,于是他们只能直接开始拆九十层。

中间少了的那十层虽然不用拆,但并不是直接就不见了的,而是被藏起来了。

如果这样,哪怕他们最后拆到了一层,这十层还是隐形存在的,还是压在平地之上,他们并没有完全将整栋楼拆除。

闻夜说:“当时我大概能猜到,樊笼在用这个方式,抵抗老师对规则和能量流动的修改。我没有老师的能力,我做不到融入樊笼结构阻止它自我修复,但老师那时候还没有回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减慢这个速度。如果一个副本里面有没死的玩家在,樊笼没有办法将副本完全摧毁并且将能量彻底沉入副本池,所以我开始在副本中穿梭——之前齐无赦无视规则带我进出过很多副本,我学会了一些,所以我研究出了一点方法,在副本结束之后还继续待在副本中,等副本重塑我再出来,立刻进入下一个要消散的副本,藏在里面,等它没有被消耗的一部分能量继续被重塑,我再去下一个……”

如此一来,这些副本就不会被彻底藏起来。

樊笼减慢燕星辰消磨副本能量的速度,那么闻夜也反过来减慢樊笼的速度。

他们都在拖。

但闻夜只是一个人,哪怕这么几年一直在这么干,也只是拖慢樊笼收拢副本能量的速度。

好歹等到了燕星辰他们回来。

有些副本,闻夜是在副本即将结束的时候利用自己纸傀的身份和从齐无赦那边学来的一些控制副本结构的方法进入,他本身不是副本参与者,没有影响。

但有些副本,他撼动不了,只能在副本一开始就进去,按部就班完成任务然后待在里面等剩下没有被消耗的那些能量重塑出低级副本。

这样进进出出,自然而然数据面板就刷上去了。

樊笼总是传说闻夜有多么恐怖,一两年内疯狂冲榜,便是源于此。

闻夜并不是在冲榜。

他只是在拖延樊笼自我修复的时间,等待燕星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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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警示——通讯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了。

燕星辰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确认般问他:“你现在就在正在重塑等待放出的副本里?”

“对。这几个月,樊笼收拢副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现在老师终于找我,我大概明白,应该是因为你们回来了,所以樊笼加快了,直到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高级副本在重塑,如果我没有在里面,这个月应该就没有任何高级副本放出了。”

果然如此!!

闻夜在那个即将开启的最后一个编号极小的副本里!

“你……”

燕星辰话音一顿。

千里符飘落而下,逐渐化作齑粉。

十分钟到了,通讯停止。

粉末散了一地。

传奇等级的千里符可以无视空间距离,但只能使用一次。

他要再和闻夜交流,只能是在那个副本里了。

燕星辰看着地上千里符化作的粉末,久久不语。

眉心突然传来温热。

他抬眸,男人指尖轻点他的眉心,抹开了他的皱眉,对他说:“别皱眉了,又在想什么?”

他在想,樊笼的自保机制不会那么简单,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猫腻?

而且,如果当真让樊笼自我修复成功,那他之前做的岂不是前功尽弃?

那齐无赦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听到齐无赦问他,他下意识便实话实说道:“想你。”

男人停留在他眉心之上的指尖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7章

屋内突然一阵沉静。

齐无赦似乎也怔了怔,半晌没动。

他垂眸看着燕星辰,恰好对上青年抬眸而来的视线。

燕星辰心间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有些歧义。

他张口想解释,可脑子里冒出来的解释的话语似乎更是奇怪。

他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声、还有齐无赦的呼吸声。

不知是不是被他自己的呼吸声所影响,他总觉得齐无赦的呼吸也和他一样急促。

“不是……”他赶忙摒弃杂念,“我是说,我在想你和樊笼的情况。”

齐无赦眉梢一动。

燕星辰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上之时,这人才缓缓地收回了落在他眉心之上的手指。

不知为何,两人又没再说话。

燕星辰坐在床边抱着抱枕,齐无赦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谁也没动。

这些天被齐无赦支使着做杂事的小纸人们全都在做一旁晃动着双腿,燕星辰没动作,那些纸人也就那样侧着头坐着。

樊笼的世界天已经黑了。

燕星辰这些时日,睡在破晓组织场地里普通的一间卧室里。

窗帘没拉,落地窗外,夜空一览无余。

虚假的星空没有任何变化,每一日的星辰与云朵位置都一成不变,璀璨,繁盛,却又单独乏味。

如同死寂的繁华。

屋内也格外安静。

以往,燕星辰只是麻木地看待这样的安静。

可现在,过往和当下交织在一起,他与齐无赦的过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孤独。

齐无赦终于开口了:“……你都记起来了吧?”

“对……”燕星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还有最后一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我单独封起来了。可能是和樊笼核心结构或者秘密有关的,我怕进来之后就被樊笼察觉抽离,所以单独藏起来了吧,这个我得等见到闻夜了让他把开启信息的符咒还给我,我才能知道。但是其他的……”

“其他的都记起来了?”

“嗯。”

燕星辰双眸转动:“我还说你为什么紧张,就是因为你的来历?我以前既然都不在意,现在怎么可能在意?”

更何况,他当初之所以那么下定决心还宁愿以自身为代价,本来就想要为所有玩家打开这囚笼是一点,想要让齐无赦走出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是一点。

齐无赦却愣了愣,说:“不,你……其他的你不在意?你没什么想说的?”

其他的?

还有什么其他的?

齐无赦的语气格外认真:“我的来历,还有——”

“我是我吗?”

齐无赦怔了怔。

“我是燕星辰吗?”燕星辰又问。

男人无奈:“那不然呢?”

“对啊,那不然呢?”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

随后,齐无赦看着青年坚定的双眸,说:“那不一样。以前的你不介意,那是作为赴死者的你。可你走出了樊笼,你重来了一次人生,重来了一次和以前的燕星辰截然不同的人生。所以……”

所以,他担心,他紧张。

他害怕曾经不在意他来历的那个燕星辰已经不一样了。

他是万千恶念的意识。

是先人要构造出如此复杂的樊笼、甘愿用那些玩家的生命作为代价都必须镇压的罪孽。

“所以呢?”青年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所以我是燕星辰吗?”

齐无赦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燕星辰又问:“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除了这个,你之前还在担心什么?”

“我们的关系。”

燕星辰明白了。

原来是在说以前这人还没有完全学会做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总是经常喊他老师这件事。

他无奈:“这有什么好说的?开玩笑的话,我知道以前你喊我老师是逗我的,如果真这么算,你也是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和负面能量结构有关的东西。”

男人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随后,这人方才那一反常态的局促模样突然消失,仿佛一瞬间变回了那个天塌地陷都不怕的齐无赦。

这人又轻笑了一声:“你啊。算了,先睡吧,你恢复记忆也挺累的。”

“好……”

小纸人们蹦蹦跳跳地给齐无赦开了门。

男人给他关上了灯,转身离开了卧室。

一片漆黑中,燕星辰重新躺回床上。

小纸人们再度围上来,在他枕头旁一起躺下。

燕星辰抬手,用指尖勾起了其中一个,放在手上玩着。

他把纸人当做聊天对象,低声说:“这一次重来之前,齐无赦根本没有认识其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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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很在意,齐无赦在巫女祭神副本的春境之中,还有在古刹闻香的魅鬼造梦之中,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可是记忆中,齐无赦一开始一直藏在他的灵魂上,之后有了身体和玩家身份,也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们为了守住这份秘密,连闻夜都不知道齐无赦的来历,其他人更是见都没有见过齐无赦。

这人同樊笼世界的其他人唯一的联系,也不过就是和他互换灵魂的时候,用他的身份行事而已。

这些记忆里都有。

他完全没有找到另一个他们都认识的人的身影。

同齐无赦朝夕相处的,只有他——

燕星辰动作一滞。

在他手掌上滚动的小纸人也随着他停顿的思绪猛地一顿。

脑海之中,一个格外大胆却又格外合理的念头突然闪过。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扶着两边坐起,连本来在手掌上的纸人都顾不得。

小纸人摔到了枕头上,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恍然。

同齐无赦朝夕相处的只有他。

只有他。

巫女祭神副本的春境幻境之中,他见到的那个人,穿衣打扮同混乱时期的他很像,并且没有面容。

当时,他觉得是齐无赦看不见,所以幻境幻化出来的人自然没有脸。

可如今回头仔细一想……

幻境中的人,除了脸是模糊的,其他地方其实很清晰。

如果是因为齐无赦看不见,那么那个人应该整个人都是一个人影,而不是只有脸是模糊不清的。

这反而像是“表象”道具遮掩了面容的情况。

那这个人不就是——

燕星辰下意识双手抓紧了被子边沿,将纸人好不容易展平的被子抓得满是褶皱。

漆黑的夜空透过窗户送来淡淡的月光,燕星辰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模糊的月色,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怎么会……?

不会吧。

可是……

这个想法太过近在眼前,以至于他之前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他和齐无赦一起进进出出了这么多次副本,还……还曾经……

他想起了古刹中那还未成型的小魅鬼问他的话。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那你有牵过手的人吗?”

“有。”

“和你牵过手的人,你们抱过吗?”

“……抱过。”

“你们一起睡过吗?”

“有。”

“那你们亲过吗?”

“嗯。”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

倘若当时齐无赦在幻境里幻想出来的人,当真是赴死者时期的他,他们都已经有过那些超脱于普通朋友的接触,齐无赦却从来不曾说过。

他从来没有对齐无赦表达过厌恶。

相反,他和齐无赦除了两次初遇之时因为警惕而互相试探,其余时候反倒比别人来得还要有信任感。

如果齐无赦心中的那个人当真……当真是他的话,怎么会到现在都不曾当面同他说过?

如果……如果当真喜欢。

当真喜欢,怎会难言?

无法打败的鬼怪都没办法让他担心害怕,他却在这一刻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七上八下。

燕星辰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他似乎想了很多事情,脑子里全是杂七杂八的画面。

混乱时代同齐无赦一起的画面,还有重来一次的画面,甚至有那些他重活一次在樊笼外的时候看似独自一人实则齐无赦在暗处陪着他的记忆。

纷至沓来,无法驱散。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上一次本就和樊笼融合,这一次恢复实力之后,他又能隐约感知到整个樊笼。

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争抢钥匙的动静,“看”到玩家们在黑市里交换道具,感受到许许多多玩家的存在。

还有近处正在叮嘱许千舟小心的许明溪、正在看着副本直播的白远山、喻行川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似乎在挨骂,周晚站在栏杆旁吹风……

他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乱七八糟。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悬挂在了正上方。

燕星辰走出门,便看到在客厅中的许明溪、许千舟还有周晚。

“齐无赦呢?”

周晚说:“最近一个月唯一有消息的那个高级副本又放了几把钥匙出来,何眠带来消息,齐无赦去黑市看看情况。”

许千舟似乎在数着自己的钥匙。

许明溪一看到他出来,这位一年四季都不一定笑一次的总榜第五居然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眼神有些复杂。

燕星辰才刚在茶几旁坐下,许明溪居然给他直接端上了一杯热茶。

燕星辰看向对方。

许明溪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是你吗?”

燕星辰刚端起茶杯,复又放下了。

他看向许明溪,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意外。

他听懂了许明溪的问题。

许明溪既然是他留在樊笼内活动的高级纸傀选定的人,自然是千挑万选之后极具潜力的玩家,又怎么可能不聪明?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他说,许明溪恐怕一直都看在眼里。

事到如今,要是没看出什么来,那反倒不是许明溪了。

燕星辰没有否认:“是我。”

许明溪神色一震:“老——”

燕星辰抬手,拦住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老师”二字。

“刚好,我有事想问问别人。”

许明溪不觉得意外。

樊笼的第一位赴死者为了整个樊笼,能不顾那些闲言碎语和曾经的恶意,建立符咒体系,甚至传言中,启明条约的很多条款都是赴死者落下的。

这样的人,必然十分挂心现在樊笼的情形,要问的肯定也是樊笼有关的大事。

他恭敬地给燕星辰递来了早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正准备说些樊笼现在的情况。

燕星辰却低声问他:“你有没有那种,和你朝夕相处,你也很在意,你每天都见到,但你就是没有表达过你在意的人?”

“?”许明溪呆了一瞬,“……有?”

燕星辰双眸一亮。

只见许明溪指了指正在走过来的许千舟,十分认真地答道:“不仅不想表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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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8章

燕星辰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解释不了。

如果齐无赦欲念之中的那个人,当真、当真……

当真如此,为什么这个人从不直接同他说呢?

他分明从不排斥。

他会不会是自作多情了?

情爱、喜欢,这个词在他脑海中浮现,这些字眼分明是世俗中格外常见的东西,无数贪嗔痴都起源于此,他也知道这些是什么,但他就是没有概念。

他绞尽脑汁,对于“情爱”之意,总是找不出具体的解释来。

所以他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想不通齐无赦,也想不通他自己。

他这才病急乱投医,抓了个许明溪就问。

他就不该问许明溪。

他之前折出来的两个纸傀,是他能折出来的带有一些自我意识的纸傀,这才能根据他的指令,在樊笼世界外收养了他自己,另一个则在樊笼世界内找到了许明溪。

但纸傀终究是纸傀,不会和人一样有太多的情绪,而且时间到了,这两个纸傀也就都消散了。

这样带出来的许明溪,能有什么各方面都七窍玲珑的心思?

他干脆转开话题,直接顺着问了一下许明溪现在樊笼的情况。

樊笼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再这样下去,哪怕是总榜的玩家,也不会遵守启明条约了。毕竟副本只有一个,谁知道下个月还有没有?”许明溪说,“很多人都在想,万一这真的是最后一个小编号副本,那这个副本结束,排名绝对会凝固,前十二名可以许愿,其他人呢?其他人如果一个月之内还没有进入副本,是不是就死了?所以现在很多人都推测,这个月,如果没能拿到进入那个副本的名额,就等于是在等死。”

要么成为前十二,许愿之后离开,要么就是死在樊笼里。

这就是很多人的猜想。

基于这个猜想,启明条约的效力自然减弱了很多。

左右都是死,谁还会怕被规则抹杀?还不如博一个机会。

燕星辰说:“其实,他们的猜测,很大一部分是对的。”

许明溪微惊:“其他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那倒未必,我们有一个保底的方法。樊笼的许愿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等那个副本结束,樊笼应该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前十二名玩家完成愿望,而这个力所能及的范围,其实就是樊笼能运用能量做到的一切事情,我们如果许愿直接让樊笼消散,这类愿望樊笼肯定不会满足,因为它自己也做不到。但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许愿——把藏起来的副本放出来。当然,如果樊笼想要藏副本,它虽然可以满足这个愿望,但它可以在满足这个愿望之后继续藏副本的过程,一切都会重复,我们只不过是拖延了时间。”

许明溪懂了:“但好歹是拖延了时间。”其余的,可以从长计议。

燕星辰点头。

这是权宜之计,而且他们只需要保证有一个愿意放弃自身愿望的人在前十二就行。

他确实可以再次融入樊笼——事实上,他现在对樊笼整体都有所感应。

但这需要时间。

混乱时代,他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对副本能量流动方向以及启明条约的修改。如果要他再度想办法修改樊笼的世界结构,解决这个自保机制,燕星辰自信能够办得到,但需要的时间绝对超过一个月。

如此一来,哪怕他办到了,玩家恐怕都快死绝了。

许明溪说:“所以,前十二可以许愿——是真的存在的?”

燕星辰不假思索:“不,这也是一点。很多假设都是基于许愿是存在的,但其实我们没有人知道樊笼这最大的诱饵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因为只有到总榜凝固的那一刻,我们才知道,而总榜凝固之后,我们就算知道了许愿是假的,一切也来不及了。”

这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更何况,总榜凝固的标准,也是我们猜测的。如果樊笼说这不算凝固呢?如果樊笼过很长时间还会继续释出副本,凝固条件不成立呢?这太被动了,一切的主动权全在我们的对手手上。所以我们最好不要赌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最后,他说,“最后一个副本我们肯定要尽量进去,兰昀那边一定也会尽量带人进去,谁都想尽可能地占据前十二,我们也一样。”

除此之外,燕星辰还要见到闻夜,拿回最后一点信息。

他现在并没有轻举妄动,就是因为那一部分信息。

他相信他自己。

那是混乱时代的他选择封存的记忆,当初他既然早就算好了一切,连自己重新进入樊笼都算到了,面面俱到地将自己推到了现在这一步,那这一段记忆的封存,必然也是安排好的。

一定有什么原因。

一定有他必须最后一刻才能知道的事情。

他那整个记忆里都找不到信息的缺失的灵魂到底在哪里,也仍然没有答案。

事情似是全貌,轮廓却很模糊。

这一点,似乎连齐无赦都不知道。

燕星辰便没和许明溪说。

他相信从前的自己的安排。

他同许明溪大致交流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并且了解了他不在樊笼的这段时间里一些总榜上发生事情和玩家的变动,许明溪便要走了。

许明溪现在已经在总榜第五,但许千舟还没有,许明溪还得为许千舟谋划进入副本的事情。

燕星辰陪着许明溪走到附近最近的传送瞬移点。

踏入瞬移点之前,许明溪突然收回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正准备回去的燕星辰。

“老师。”

四下无人,他终于喊出了完整的称呼。

若是其他人站在这里,恐怕会因为这两个字而直接当机。

被喊“老师”的青年看上去比许明溪还要年轻,一头黑发随着微风稍稍浮动。

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在他的双眸之中,如同宁静深海映着明光。

他回眸之时,眼神平静,却不空荡。

他好似经历了许多,又看似一张白纸。

许明溪之前一直跟着纸傀学习,头一次和燕星辰以师生的关系相处,竟有种陌生的亲切感。

他怔了怔,这才说:“我可以问你——问您一个问题吗?”

燕星辰眉梢一动。

许明溪不爱说话,除了之前根据纸傀的安排来找他,基本没有主动搭话过。

“你说。”

“老师现在已经回到前十二了,只要老师想,肯定也能轻而易举直接回到第一。”

燕星辰没有否认。

“根据我所知道的,老师当年以随机玩家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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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师的实力,在最后一次副本中活下来并且保住前十二的排名,轻而易举。但如果要继续挑战樊笼……”

许明溪没有把那个问题说出来。

但燕星辰已经听懂了。

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管这些?”

“老师,”许明溪一字一句,“这世上的很多人,当他们为自己谋利的时候,并不会受到任何的苛求。可当有人主动站在最前面的时候,最严厉的苛求都会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哪怕那个人其实可以随时撒手不管。”

“樊笼的玩家不会时刻牢记避阴符的存在从此让玩家之间不再误伤,却会在意子母换位符被滥用之后带来的险恶。”

“如果站在普通玩家的位子上,哪怕是临阵脱逃,都有人辩解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站在最前面,只要有那么一丝一毫没有做好,那都会变成罪该万死。”

燕星辰认真地听完,眉眼微弯,笑道:“我不这么想。当然,我不是想反驳什么,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这些。樊笼里,活着已经很累了,如果还去思量别人的看法,那才是为难自己。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别人是责怪我还是感谢我,如果我为了这种东西而活,反倒没什么意思了。我只是想做,很简单。而且……”

并不仅仅是樊笼的玩家。

樊笼的存在与否,直接关系到齐无赦的自由。

这人连对樊笼都充满了好奇,当初他暂时离开樊笼,齐无赦却只是意识寄托在纸傀之上,短暂地出来看看。

樊笼不毁,齐无赦怎么办?

这足以让他费尽心机。

“可别把我想得太高,我也是一个普通的玩家。好了,你都在这里站这么久了,我回到前十二之后消息栏都快爆了,要是被人路过看到就麻烦了。你快走吧,我也要回去了。”

他抬手,直接把许明溪推进了瞬移传送点。

回去的时候,周晚和许千舟正坐在沙发之上,不知在干什么。

燕星辰走近一看,才发现周晚正在研究那把江璨留给他的白伞坏了哪里。

无尽摆渡副本的时候,周晚为了能够拦住那些冲上来的鬼,用白伞挡了很久,足足折断了四五根白伞的伞骨。

传奇道具难得,不会轻易损坏,只要没有彻底报废,就能修。

樊笼的信息面板就有提供这个选项,只要交给樊笼足够的钥匙并且指出需要修复的地方,就可以置换,完成对传奇道具的修复。

周晚正在做这件事。

只听许千舟说:“不行啊,按照你这个损耗率,需要交给樊笼的钥匙还差两百把编号小于二十万的。”

编号小于二十万,那都是中高级钥匙了。

哪怕是之前钥匙不紧缺的时候,都很少有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更别提现在。

周晚就算有着江璨留的道具资源,但钥匙都是有保质期的,江璨都在副本里十几年,留下的都是道具,没有钥匙了。

他皱了皱眉,站了起来:“我现在去黑市,卖掉一些高级道具凑凑看。”

许千舟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诶你等等,我这边还有点……”

话说一半,许千舟看到自己拽着周晚的手,周晚的长发还正好垂落了一部分在他的手背之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松手后退,“我是说,你现在急用着去换的话,说不定全部身家都得赔进去。我积攒了挺多还没过期的钥匙的,你身上的道具很多都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卖了就没了,不如先用我的垫一下修复了吧……”

周晚摇头:“你一直都在攒钥匙我又不是不知道。”

突然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两个装着钥匙的袋子便分别落在了周晚和许千舟的面前。

两人立刻顺着袋子投掷而来的方向看去。

燕星辰走到沙发旁撑着俯身从后方看过来,说:“我很多时候道具都是现画的,没多少现成的道具,反而钥匙很多——全都是直播间赌局来的。几千几万编号的钥匙现在是没有了,但二十万编号以内还有一大堆。应该足够你们两个修道具。”

周晚:“不用,我可以去——”

“你也是帮我才损坏了道具。”

“但你之前也帮了我很多……”

“推来推去就浪费时间了。”

周晚垂眸,这才拿起了面前的袋子,轻声说了句“谢谢”,拿着钥匙和白伞,进了一间房,修复道具去了。

许千舟和燕星辰对视了一眼。

燕星辰不仅给了周晚一袋钥匙。

许千舟面前也有一袋。

“你怎么猜到的?”许千舟嘟囔了一声。

“一般来说,如果是有目的地搜寻钥匙,那么对钥匙的编号、副本类型,是会有所要求的。如果是要用钥匙去黑市买东西,也会对钥匙的等级有一定需求。但你一直以来,对钥匙是来者不拒,说明你需要用到钥匙的地方,多多益善就好,根本不用在意等级和编号。而且现在因为副本紧缺,钥匙和道具之间的通货比例已经变了,你却没什么感觉,那看来你需要钥匙,也不是为了去买什么东西。那不就只有修复传奇道具这么一个选择了?”

修复传奇道具,是和樊笼做交易,只需要把钥匙和需要修复的道具一起放进修复栏里,如果樊笼判定置换的钥匙足够,就会开始修复道具。

最重要的是,刚才周晚要修复白伞,周晚自己都还没得出要多少钥匙,许千舟便一眼看出来了,这说明许千舟对于修复需要的比例十分清楚,恐怕早就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

这些稍一猜测,自然不难想到。

许千舟丝毫不推拒地将钥匙拿了起来,说:“却之不恭,不客气不客气。”

燕星辰:“……”

只见许千舟打开了信息面板中修复道具那一栏,拿出了所有的钥匙和一个上头似乎有什么花纹的纯黑色硬币。

燕星辰目光一顿——难不成这看上去很普通的硬币是传奇道具?

许千舟将钥匙和道具放进修复栏,眉头一皱,立刻朝燕星辰伸手。

燕星辰:“?”

“不行,不够,再来点。”

燕星辰又拿出了一些递给他,他看都没看直接往修复栏里扔。

想到刚才周晚不断地推拒,燕星辰疑惑道:“……你不谦让一下?”

“那不行啊,万一你只是意思意思,我推拒一下你就收起来了怎么办?”

“……”

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9章

燕星辰又连着给许千舟递了三次钥匙。

光是燕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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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把中高级钥匙,放到现在,也许都比一整个组织所有玩家拥有的钥匙加起来都要多了。

可这些钥匙再加上许千舟早就积攒好的那些一起放进修复栏,修复栏没有任何反应。

那些钥匙还在,那枚纯黑色的硬币也安静地躺着。

刚才周晚想要修复白伞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因为钥匙不够。

可同样都是传奇道具,为什么周晚再放两百把就够了,许千舟这边钥匙数量都是周晚所用的钥匙数量的好几倍,却没有一点反应。

许千舟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我查过很多论坛上的记录,传奇道具哪怕全都损坏了,也不需要这么多的钥匙去修复啊。为什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星辰眯了眯眼,遥遥地看着那枚硬币。

他直接绕过了沙发,走到许千舟面前,伸手:“给我看一眼。”

许千舟把好几袋钥匙放到他的掌心之上,说:“你的钥匙是不是别人赔给你的时候放了假的啊?”

“……”燕星辰恢复记忆以来难得的无语送给了许千舟,“我是说你那个已经坏掉的传奇道具。”

“哦!”

许千舟将纯黑色的硬币递给了燕星辰。

落在燕星辰掌心上之时,硬币带来了极冰的触感,冷得他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硬币的颜色格外深黑,仿佛能够吸进所有的光晕。

上头雕刻着一只信鸽的影子,凸起的雕刻并不细致,只有轮廓外形,仔细一看似乎就是玩家右肩处的鸽子纹身的形状,可轮廓里面没有任何细节。如果不是因为和鸽子纹身很像,燕星辰都很难第一眼确认这到底是鸽子还是别的鸟类。

他盯着这一面看了一会,将硬币翻了过来。

“嗯?”

另一面空无一物。

许千舟:“别研究了,我早就看过好多遍了,坏得彻彻底底,看不出任何功用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道具吗?”

“不知道,坏成这样,只能看出等级了。”

燕星辰抓着硬币的手稍一用力,边说着边开始斟酌起自己的话语:“这不是你的?”

许千舟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这道具在我认识你之前就坏了,我认识你的时候还在新人排行榜上呢,哪来的用过的传奇道具?”

“……许明溪的?”

许千舟推了推眼镜,又挠了挠头发,双手仿佛不知道在哪放一般,摘下自己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耳机,复又重新戴上去。

他低声说:“是吧。”

燕星辰瞥了他一眼。

许千舟自觉道:“是。这件事情我其实记不太清了,是我新人首副本的时候吧,一个校园副本——”

“新人首副本虽然情节各有不同,但背景不是固定的水鬼吗?”

这一点,还是燕星辰在完善启明条约的时候定下的,为的是方便存活下来的新人们进入樊笼之后根据不同的新人副本记录来寻找自身的缺点,从而进步,而且玩家们都经历过一样的新人首副本,可以交流的东西也会比较多,方便新人融入樊笼。

“所以我哥的道具就是用在这里了吧。我其实也过了水鬼副本,但我第二个副本才进的水鬼背景的副本,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樊笼的存在,还看了一些水鬼背景的新人首副本,所以那个副本我过得很容易。但我第一个副本不是水鬼副本。我哥比我早进入樊笼,根据他所说,是我进入樊笼的时候他有所察觉,所以用传奇道具干预了我的副本,他还想办法进入了我的副本。我当时还遇到过生命危险,最后都没事,我直接跟着我哥走出来的,出来之后,这个传奇道具就坏了——它一开始是有两面的,而且两面的鸽子都有细致的纹路,坏了之后只剩下这么一面鸽子轮廓。可能是实用得太过,或者受到什么冲击才损坏的。”

“我是在第一个副本之后,才获得的过目不忘的天赋,在这之前,我记得的东西不多,很模糊,但我那时候破局素质应该很一般,不然也不会连一个新人首副本也需要我哥来救我。”

“我挺不好意思的,”许千舟稍稍低下头,遮住了自己的神情和眼神,“传奇道具这东西,我进了樊笼才知道有多稀有。哪怕是现在,论坛都有传言,说我哥之所以能那么快进入总榜前十二,就是因为他运气好,都说他刚进入樊笼没多久就获得了传奇道具。哪怕是现在,很多玩家都忌惮他,也是因为担心他有未知的传奇道具作为底牌。他们都不知道,我哥早就没有底牌了,他的传奇道具早就因为我没了。”

“……所以你偷偷把坏掉的道具藏了起来,一直在攒钥匙,并且从来没有和许明溪说过。”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许千舟摊手。

燕星辰却说:“别修了,把那些钥匙拿去换一些稀有的道具吧,下一个副本——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副本,很危险。”

许千舟不解:“那我不是更应该想办法在副本开始前把这个传奇道具修好还给我哥吗?”

“修不好。”

许千舟一愣。

镜片反射着外头送进来的倾斜的天光,微微倒映着燕星辰的身影,也模糊了镜片之后许千舟的眼神。

他更困惑了:“我了解过樊笼对道具修复的要求,不管什么等级的道具,只要能付出相应数量的钥匙,樊笼都会修复。”

“我不觉得你想不到另一种可能,只是你希望道具能够被修复,所以你一直不想往那方面思考。”

“小狐狸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好,那我更直接一点。道具损坏才能被修复,但如果道具不是损坏,而是正常地失效,那就不在可修复的范畴之中。但是传奇道具本来就格外稀有,每一个都是樊笼里有名有姓的,一个使用得当的传奇道具,能够将废柴送入总榜,足以见得传奇道具的厉害。譬如我的法衣金拆和周晚的白骨伞,都是足以和玩家产生绑定连接可无限次重复使用的传奇道具。”

这也侧面证明了,如果一个传奇道具只能被使用一次,那么这个传奇道具的能力绝对比任何能够被绑定并且一直使用的传奇道具还要厉害。

传奇道具也有分类,燕星辰的法衣金拆是辅助和攻击全能类型的,周晚的白骨伞则是辅助驭鬼术为主的。

还有一个分类,也是唯一一个分类,这个分类里的传奇道具只能使用一次。

许千舟不说话了。

燕星辰将手腕上的金拆稍稍扯出来了一点。

他直接放开了对金拆的所有控制,让金线暂时变成一条普通的线,随后轻轻一扯,直接从线头那一段扯断了一小段。

他将剩下的金线重新缠绕会自己的手腕,用着断裂的一小截金拆,猛地穿过硬币最上方的地方,将这硬币如同吊坠一般挂在了一小段金线之上。

他走上前,将硬币直接用断裂的金拆挂在了许千舟的脖子上。

“……你?”

“法衣金拆本身是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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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千舟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弄成和项链差不多的黑色硬币,面露失望。

他等修复的那一天等了很久,此刻却又很明白,他恐怕没有办法再还许明溪一个传奇道具了。

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燕星辰:“你突然这么严肃我觉得怪怪的。我知道了,这个道具修复不了,我积攒的钥匙用不上了,你是不是想用煽情来换我的钥匙?不行,可以借你,利息算你便宜点,三成吧。”

燕星辰:“……”

突然有点心疼自己扯断的那一小截金拆。

许千舟话锋一转:“所以这是什么规则?你都看出来是规则道具了,是不是认得这个硬币象征的规则?”

燕星辰眸光微闪。

他再度瞥了一眼被许千舟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硬币。

鸽子的那一面正好被盖在了后面,正对着外面的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面。

空白,虚无。

他眼神游离了片刻,在许千舟的注视下,难得用自己惯常对待他人的伪装方式遮掩了自己的情绪,撒谎道:“我认不出来。”

许千舟不疑有他:“好吧。”

燕星辰突然觉得有些困。

他其实已经睡了很久。

从副本里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睡。

但现在突然涌出来的困倦并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的虚弱。

这虚弱一直都有,现在似乎加重了许多,他每每醒过来没多久便想睡觉休息。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开门声传来。

周晚自一旁的房间里走出,一手还在门把上,一手拿着白伞。

白伞的伞骨全都笔直地顺着方向垂落,显然是修好了。

燕星辰本来就在等周晚出来。

他今天问许明溪的那个关于他和齐无赦之间的问题,许明溪不知道,但周晚会知道吧?

魅鬼本就最善人心。

他正打算迎着周晚走过去,刚迈出几步,一股晕眩的感觉骤然席卷而来!

燕星辰只觉得眼前一黑。

许千舟的惊呼声自后方传来:“小狐狸你怎么了?”

他似乎还听到周晚扔下白伞跑过来的声音:“燕星辰!”

燕星辰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眼的时候,齐无赦坐在床边正在看着他,表情很不好看。

燕星辰茫然地眨了眨眼,心神凝聚,渐渐想起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昏迷前感受到疲倦的时候,对自己的情况约莫就有预感。

他缓过神来,平静地说:“是我灵魂的问题吧。”

齐无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燕星辰缓缓坐起,点开了自己的鸽子纹身。

信息面板弹了出来。

他的视线径直往基础数据那边扫去。

【念力值:4805。】

他之前分明还有一万多。

出了副本,念力值不增反减。

平衡机制之下,甚至只有两千多。

连一个优秀点的新人都不如。

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0章

念力值本来是樊笼奖励给玩家的数据,只有增加,从来没见过谁数据会倒退的。

这东西和玩家的灵魂挂钩。

魑魅魍魉神鬼妖魔这些东西,其实都不过是普通人赋予给无法解释的东西的名词。

通晓阴阳之道的人就会知道,这些说白了都是人的灵魂之处的怨气,因人活着不断产生而散开,或因人死了灵魂不散而凝聚。

樊笼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先人为了困住自千千万万人灵魂之中迸射而出的恶念所构建,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根据进来的人心中对世界的定义所演化,并且不断完善的。

譬如武力值、念力值等数据,都不过是个称呼。

念力值其实就是代表着玩家灵魂的强度。

燕星辰第二次进入樊笼之时,灵魂已经缺了一块,格外虚弱,自然初始念力值就很低。

他这段时间从金拆中拿出了以前的记忆和数据,上一次留下的数据足够多,他的念力值本来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总榜玩家水平了,结果现在连新人期的时候都不如。

那这只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的灵魂本身出了问题,所以代表着灵魂强度的念力值直接跟着一起减少了。

齐无赦说:“我帮你看看。”

“没事,不用,不看我也知道,我现在缺少的灵魂应该更多了。不管有没有重新回到樊笼,其实我的灵魂都是一直在变少的,我从残缺木梳副本出来就有感觉。”

每一次,他从副本出来,头疼都会变得更厉害。

只是那时候还没从金拆上读取以前的记忆,他只能归咎于传送带来的灵魂震荡罢了。

齐无赦沉声道:“你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

燕星辰抱起一旁的枕头,下巴抵在枕头之上,微微低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恢复的记忆里少了最后一部分,可能就是灵魂的问题吧。”

他说完,顿了顿,嘀咕道:“那么严肃干什么……我也才刚醒,也没想明白。”

齐无赦神色微顿。

他那黑沉沉的脸色都收敛了一些,语气也裹上了一层温和:“你灵魂减弱的速度,正好和樊笼‘藏匿’副本的速度一样。樊笼最近这两个月突然加快藏起来很多副本,你这两个月灵魂的情况也突然变差,很像是在和樊笼撕扯。”

他看了一眼燕星辰的状态,这才说:“你的灵魂,是不是也融入樊笼了?”

燕星辰猛地抬眸,正好撞上了齐无赦的视线。

他心虚地撇开眼睛——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这个情况我也想过,但是可能性很小。”燕星辰实话实说道,“我之前看到金拆里还有一段封存得很严密的信息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那就是我的灵魂?或者说,那里面是不是告诉了我,我把那一部分灵魂丢在哪里了?那个时候,我猜测过,既然我用我的身体融入樊笼结构来改造樊笼,会不会我也把我的灵魂放进去了?但我想了一下,这没有意义。我身体融入樊笼之后,已经可以操控一部分樊笼的规则,樊笼的副本能量流动和一部分法则也确实被我篡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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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真的这样做,唯一的作用就是加快启明条约的完善吧?但副本能量流动被反转,一个又一个锁解开,是迟早的事情,把灵魂单独切出来一块还要在灵魂上刻符咒,比等这些锁解开来得难多了,我当时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燕星辰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这个说法确实无懈可击,不管是燕星辰自己,还是齐无赦,都找不出问题。

他见齐无赦总算不继续询问,这才说:“许明溪和我说,你今天去黑市查探最后一个高级副本钥匙的情况了。我能感受到,现在的黑市非常乱,钥匙怎么样?”

齐无赦从物品栏中拿出了一把钥匙。

“……只有一把?”

燕星辰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可是最近一个月唯一的超高级副本。

樊笼的总榜玩家都有五百人,哪怕有一百把,都足以抢破头。

“只有一把。而且这一把,兰昀完全没有参与竞争,他很有可能已经通过樊笼对他的偏爱,借由其他副本的奖励,拿到了足够他那边的人进入最后一个副本的钥匙。这把钥匙很可能是唯一一把流动到黑市上的。”

齐无赦的嗓音越说越低,似乎还带着一丝冰凉。

“这一把流到黑市,就是为了让我拿到吧。”

燕星辰也明白了:“他们故意的。你本质上不是玩家,只是披着玩家的身份,所以很多时候你能无视一些和副本有关的规则,也能在总榜上随意游动。”

因为齐无赦根本就不是一个玩家。

与其说齐无赦可以无视规则,不如说是规则无视了齐无赦。

比如齐无赦能在总榜上随意改变位子,那并不是因为齐无赦能够控制自己的数据,而只是因为总榜并不把齐无赦这一个名额当成真正的玩家名额。哪怕齐无赦现在立刻窜到总榜第一,樊笼允诺愿望的时候,也不会把齐无赦算进前十二里面。

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但不论如何,齐无赦其实不用完全遵守每个月都得进入副本的规则。

也就是说,如果齐无赦没有进入最后的这个副本,哪怕燕星辰他们最终失败了,哪怕之后的所有玩家都因为没有副本可进被抹除,齐无赦顶多就是放弃玩家身份藏起来。

樊笼要清除这个跑出来的万千恶念产生的意识,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于兰昀和樊笼来说,在副本中杀了齐无赦,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钥匙,就是特意流动到黑市,让齐无赦拿到的。

届时,齐无赦真的拿着钥匙进去了,副本里其他玩家都站在兰昀那边,齐无赦却只有一个人,一群正式玩家对一个随机玩家,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劣势。

当然,齐无赦也可以把钥匙给燕星辰,或者给郑皎皎、给许明溪、甚至是给许千舟周晚喻行川……

可齐无赦独自一人进去会面对的危险,换了任何人去,也会面对。

齐无赦不可能这么做。

燕星辰冷冷道:“兰昀就是掐准了,如果只有一把钥匙,进去的一定会是你。这个副本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进去,既然副本放出的钥匙只有一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副本应该是一个人数很灵活的副本,所以兰昀才能帮樊笼随便卡玩家人数。如果是这样,你进去,再加上一个本来就在里面的闻夜,胜算会很低,我们输不起——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樊笼到底在干什么,那些藏起来的副本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我们稍微慢一步,很可能就会在一无所知中一败涂地。”

齐无赦抛了抛那钥匙,从容道:“那可真是低估我了,我是那种讲文明懂礼貌的人吗?”

男人收好钥匙,直接起身,转身要走。

燕星辰一把拉住了他。

“直接闯进兰昀那些人所在的组织,抢钥匙,是一个方法。但万一樊笼提前开启了副本呢?那到时候,我们可能顶多才多抢到一两把,副本就被迫开启。哪怕不是被迫开启,我猜,这把钥匙既然已经被你拿到了,副本说不定明天就会主动开启。我们可能并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件事情,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因为副本的开启完全由樊笼说了算——除非我和上一次一样,用身体当做符纸,再度融入樊笼,和樊笼剩下的运转机制争夺控制权。”

但这样太慢了。

齐无赦也不可能会让他这么做的。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燕星辰就自己掐灭了。

但他说出口之后,才突然惊觉——他似乎对“齐无赦不可能答应”这一点格外自然。

仿佛对方会担心他的身体,会宁愿面对危险也要拦着他消耗自己,已经是一件让他司空见惯且格外笃定的事情。

……为什么?

燕星辰赶忙摇了摇头,晃掉这些杂念,接着说:“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在别人占据主动权的主场里行动。”

齐无赦似乎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你还没有休息好。”

“我没有休息好,但时间拖下去,我的灵魂也只会越来越不好的。更何况,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的话,他们更没有。与其在这边绞尽脑汁想办法尽量多取得那么一把两把的钥匙,还面临着随时被樊笼开启副本的后果,不如我们来主导副本的开启时间。”

燕星辰直接从床上起来,披上了风衣外套,拿出了一张符纸。

他笑了:“我和樊笼主体有无法切断的联系,也能感受到我自己制作的纸傀的存在,通过这两个联系,我能大致感受到闻夜所在的地方的结构——也就是那个准备开启的副本的结构。樊笼的一切都是符文结构构造,钥匙不过就是能进入副本结构的钥匙形状的符咒,我只要能根据那个副本的结构,做出相应的进入的符文,等同于制造出钥匙。”

但是同样的,副本也会感受到突然增多的“钥匙”。

所以,他一旦画出来一部分数量的“钥匙”符咒,为了防止他制作出大量的“钥匙”,樊笼就不得不马上开启副本。

如此一来,措手不及的人,反而成了兰昀。

燕星辰一向不喜欢被动。

哪怕是危险随时会出现,他也会选择主动吸引危险。

未知的情况和被动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缓缓闭上双眼,已经开始推测进入那个超高级副本需要的符咒纹路。

“他们想要控制进入副本的人员构成和人数?”

他用金拆划破指尖,鲜血在符纸上落下第一笔。

“那我就把水搅浑,把这个副本变成谁都能进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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