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罢，脖颈上的刀刃更用了几分力。

空气中有了几分铁锈味儿。

死亡威胁着我。

我满眼惶恐，看向江晏礼。

喉咙因恐惧已经发不出声音，唇瓣轻轻比划出三个字。

救救我。

江晏礼抬起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漫不经心道：「你敢动她？不怕简家报复？」

男人光脚不怕穿鞋。

「老子要被要债的追死了，还怕报复？

「今天你要么给钱，要么把苏落交出来给老子去抵债，否则我就杀了她！」

「随意咯。」

江晏礼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我愣愣的看着他。

刚才的对话，让我大概猜到男人是苏落那个赌鬼父亲。

许是最近江晏礼高调的行为，让苏落父亲看到了来财的路子，这才大着胆子来了江家。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亏我还担心江晏礼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可他，竟然为了保住苏落，放任我被人挟持。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惊惧交加，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你怎么一个在这里啊？我也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玩儿呢？」

「我昨晚一个人。」

「以后我叫你兮兮吧！」

「别怕，我保护你！」

「不用管她。」

「你凭什么收那小子的情书！你只准收我的！」

「兮兮，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敢动她？不怕简家报复？」……

梦境变幻，少年的面目被四下拉扯。

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心。

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压着嗓子，怕吵到人。

「老江，兮兮都被吓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是爸爸的声音，妈妈也在一般帮腔。

「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也知道兮兮小时候被绑架过，本来就有阴影，江晏礼还这么吓，谁受的住！」

「这，晏礼做得是不对，但小时候也是晏礼救了兮兮嘛。」

「他救了兮兮就能这样糟践兮兮？」

「这些日子你儿子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那小狐狸精现在还在江家好好住着吧！」

沉默良久的江晏礼忽然开口。

「她不是狐狸精。」

妈妈嗤笑一声。

「哟，还护着呢。是，她不是狐狸精，是你江少的爱人。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两家还是取消婚约吧。

「我女儿还没嫁到你们家呢，就被你儿子的莺莺燕燕害的差点死了，这要是结婚了，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两家订婚已久，有不少生意往来，取消婚约不至于破产，但也会元气大伤。

江父江母自然不愿，一个劲劝说。

承诺一定尽快处理好苏落。

江母更是催促着江晏礼进房来陪我。

他一进来，就和我的视线对上，一时间，他竟然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门外两家父母还在为我们的婚约争。

有些吵。

「你怎么想。」

一开口，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江晏礼没有说话，走过来站在我床前。

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们不能解除婚约。」

我的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我们解除婚约，大家会觉得是苏落的错。」

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江晏礼。

曾经满眼是我的人是他。

如今让我失望落空的也是他。

继续纠缠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忍着泪，勾起一抹笑。

「是吗？可我不想要你了。

「江晏礼，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江晏礼听见这话，也不摆那死鱼脸，情绪激动的解释。

「那时我不是不救你，我只是装作不在乎。

「那男人情绪太激动了，我离你又远。」

我闭上眼，将头转过去。

「你走吧，我不想听。」

江晏礼垂下手。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住院这一周，江晏礼果然天天来我病房报道。

我将房门反锁不让他进来，他也执拗的在客厅枯坐。

走前，他总会在房门外留下点什么。

或是我喜欢的糕点，或是他家院里摘的花。

我统统扔到垃圾桶。

这天，我才扔了一次花，门口又出现了一串手链。

像是自己做的，我端详片刻照样丢到垃圾桶。

刚转身，就看见苏落挂着眼泪站在我身后。

穿一身白裙子站在医院走廊，像鬼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

被吓一跳，我的语气不算好。

「我，我就是……」

见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我绕过她进房间，关门那刹，门被一道力抵住。

「简时兮，我们的事，不要迁怒她。」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苏落只需要哭一哭，那我就是做了什么错事。

我笑了，抬手指向脖颈处缠绕的纱布。

「谁被牵连，你心里有数。」

江晏礼没说话，只用那双沉浸如水的黑眸盯着我。

第二天，我房门外果不其然又摆上一个礼盒。

是那串拍卖会上的粉色项链。

我眼底满是困惑。

「你不是喜欢吗？

「本来就是给你拍的。

「你看不上苏落自己做的项链，那这条呢？」

我冷笑，将礼盒扔到他怀里。

「戴到苏落的脖子上，又扒下来给我。

「她不嫌恶心，我还嫌晦气呢。」

被江晏礼缠得烦了，我打算提前回家。

就在我要出院前，苏落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她提了一个保温桶，凄凄切切的站在病房求我原谅。

我皱眉让她离我远点。

苏落不但不走，还妄图上前攀住我的胳膊。

「兮兮，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天我爸…… ……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有阿晏才帮我的。

「我和阿晏之间没什么的，求求你不要和他解除婚约好不好，你不和他解除婚约，江夫人就不会把我赶出去。」

眼见她就要碰到我，我下意识伸手就要挥开。

「啊！」

苏落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保温桶摔碎，里面的汤全都洒在她身上，裸露的肌肤很快出现几片红色。

「简时兮！你又在做什么！」

江晏礼出现在病房，他将苏落抱在怀里，斥责我。

「苏落好心来给你送汤，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落缩在江晏礼的怀里，声音哽咽起来。

「阿晏，你别凶兮兮，她应该是看不起我的汤…… ……

「没关系，只要兮兮能原谅你，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我冷笑。

「我的确看不起你。」

两人愣住，没想到我真会这么说。

「你看上江晏礼，在明知道他有婚约的前提下，还是和他搞暧昧。

「你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做派，谁看得起？

「我和你不熟，请不要再叫我兮兮。」

「还有你，江晏礼，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一面放不下和我青梅竹马的情谊，一面享受苏落默默奉献的爱慕。

「我之前说你恶心都是我客气，你就是贱。

「至于恶毒？」

我一脚踹向江晏礼的膝盖，不留余力。

「这才是恶毒。」

出院后，我加快出国的动作。

简江两家已经解除婚约提上日程。

江晏礼仍不肯放弃。

讨好般朝我示好。

我只觉得嘲讽。

我爱他时，他心往外飞。

如今我不爱了，他倒是第一个跳脚。

在我又一次叫人扔掉他送来的东西后，江晏礼到学校来堵我了。

看见他，我沉默不语，转身就要从另一条路离开。

不想和他交谈的态度溢于言表。

江晏礼长腿一迈，轻而易举扯住我的胳膊。

「兮兮，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和苏落没什么，我只是看她可怜，才继续让她在江家住着的。」

我试图甩开他，失败了。

无力的叹了口气，抬起头。

「江晏礼，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从你第一次因为苏落欺骗我，你在我这里就已经没有信誉了。

「你说你可怜她，可怜她就要抱她吗？就要吻她吗？

「你说你们没有什么，扪心自问，苏落现在要真恋爱了，你会高兴？」

江晏礼手上力气小了些，我趁机挣脱。

见我挣扎，他愈发加重捏我手臂的力道。

手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江晏礼死死盯文件上的字。

「出国申请？

「你要出国？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辈子在一起吗？」

江晏礼的纠缠让我厌烦。

给彼此留点体面不好吗？

谁长大都会变，或许我梦想中一成不变的真心根本就不存在。

小时候发过的誓你不当真，那就做不得数。

既然江晏礼变心，那他就好好的追求自己的真爱不好吗？

为什么还要来管我去哪里呢？

难道真要我们变成父母那样的怨偶，他才甘心吗？

喜欢一个人怎么就不能给她完整的爱呢！

难道我从小到大，身边只有江晏礼一个异性吗！

学校里，没有其他同学向我示好吗！

可我的坚持，到最后，变成了一个笑话。

像是一个在舞台上唱独角戏的小丑。

「江晏礼，你闹够了吗？

「要我怎么说我不爱你了你才信呢！」

江晏礼被我吼得一愣，语气忽然委屈起来，眼角也染上红色。

「简时兮，你怎么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们这段感情的。」

在他晃神的瞬间，我抽出了手。

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吼，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出国前，江母来我家找我。

她求我去劝劝江晏礼。

自从那天学校对话后，江晏礼突然发疯说要离开江家。

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江家父母急得生了好多白发。

最后有人悄悄告诉他们，江晏礼去了季家的地下拳馆。

那里可不管你是什么少爷，只要敢来，就敢打。

江父江母找到他时，他像个沙袋般，任人拳打脚踢。

挨打时，嘴里只喃喃一句话。

「只要我赎完罪了，兮兮就会回头。」

我闻言只觉荒谬。

江母拉着我，往日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

「兮兮啊，你和阿晏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你们现在不在一起了，他也能算你半个哥哥吧。

「求求你帮伯母劝劝他吧，劝他回家好不好。」

我妈长臂一揽，将我挡在身后。

「哎哟姐，不是我说，孩子都成年了，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们简家可就指望着兮兮一个人继承家业，她胆子小，经不住地下拳馆吓。

「可不比你家老江在外面还有几个孩子。」

妈妈的话满含威胁。

若是江母再多说一个字，她便撺掇江父将私生子接回来。

江母不敢说话，灰溜溜的走了。

后来，不知江母做了什么，总归是把江晏礼劝回家了。

而苏落，听说江母恨透了她，不仅辞退苏母，还变着法将苏落得到的好处吐出来。

飞机起飞前，我在候机室见到了江晏礼。

他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颓废低迷。

看见我，他局促的站起来。

「兮兮。」

嗓音喑哑，有些难听。

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个你…… ……」

嘴唇嗫嚅半天，也没吐出几个字来。

我转身欲走，实在不想和他浪费时间。

「别走。」

江晏礼拽住我，看见我眼底的厌恶，手指像被什么烫了般，瞬间收回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

银色的素戒静静躺在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