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姗穿着背心和热辣短裤,精致的妆容下是自信而张狂的脸蛋。
见到我来,她脸上扬起得意的笑,挑了挑眉:「哟,这不是姜大小姐吗?怎么?是学校混不下去了,来投奔我们?」
我强忍下心中的烦躁。
「许姗,你父亲车祸进ICU了,你妈说联系不上你,让你回去一趟。」
许姗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嗤笑道:「那个糟老头和我有什么关系?进医院就进呗,活不了的话还能赔笔钱。」
「要不是他们没钱,我至于这辈子过得这么苦?」
许姗家里是不怎么富裕,但是就算还有一个弟弟,二老也从未亏待她。
怕她在外面抬不起头,手上一有点闲钱就给她转过去。
她以前只是自卑,现在却把这些认为是父母的过错。
我错愕地站在原地,心中深觉无力,刚要说些什么,裴许打断我:
「你就是许姗的那个室友?听说你从前和许姗关系很好,借我们点钱呗!」
他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最后眼神停留在我的胸前。
明目张胆的挑衅。
「话我带到了,该怎么办是你的事。」
我冷下脸,转身就要走。
裴许一把拉住我,不依不饶:
「你个小妮子,懂不懂什么叫梦想啊?你这不是借我钱,是为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梦想付费!」
「梦想?你把那些违反道德和法律,通过让别人难堪而取悦自己的行为叫做梦想?还是你那些卖不出去的雕塑?」
我蔑了他一眼,往地上吐了口水。
裴许脸色阴沉,拳头紧握,像是马上冲上来就要打我。
没等他动手,许姗径直上前,推了我一把,居高临下:
「姜宁,你以为你是谁啊?」
「裴许和你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大小姐不一样,他是搞艺术的人,讲究的是自由和浪漫。」
「等他到时候变成大艺术家,你可别跪在地上求我们。」
我眸中的光暗了暗。
上一世,裴许确实变成了风靡全球的艺术家,身价百万。
可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
我并不在乎。
突然,裴许在许姗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许姗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面不改色道:
「得了,你别操心我家的事,我会回去看他们的。」
当天晚上,就在我因为许姗突然的转变态度而疑惑时,看见许阿姨在朋友圈转发的水滴筹链接。
链接里的老人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面容憔悴,有一幅将死之态。
我心哽住。
那是许姗的爸爸。
农村的老人哪里会弄水滴筹这种东西,肯定是许姗想的法子。
想来是她还尚存一丝理智。
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帮着转发了链接,往里面捐了一万块,又悄悄地给许阿姨转去一万。
许阿姨打电话谢我,还说许姗今天晚上就会回来看他们。
可手术前一天,我去医院探望许父时,阿姨却说联系不上许姗。
就连手术钱也没拿到。
年迈的老人躺在床上,小男孩拉着老人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爸爸,妇人在一边默默地流泪。
再看到裴许社交平台上的动态,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那晚裴许与许姗的低语,瞬间恍然。
许姗竟然拿着她父亲做手术的救命钱,给裴许所谓的梦想付费!
照片里的许姗和裴许笑意盎然,还po了两张头等座的飞机票。
我把手机拿给许阿姨看,她呆呆地看着照片,片刻后才试探地问我:
「这......这是姗姗?」
我对上老人的眼眸,心中一痛,艰难地点点头。
她张着嘴,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伴,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女儿,哽咽道:
「姗姗......变这么好看了呀......」
我突然鼻尖一酸。
她没有责怪,没有愤怒,只有一点点失望和对女儿的抱歉。
抱歉自己拖累了她,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走之前我深深看了一眼他们一家,揉了揉眉间。
默默把手上所有能动的钱都给许阿姨转了过去,够这次的手术钱。
有错的是许姗,不是许家人。
许母手中的钱根本不足以长期治疗,没过多久,许父就走了。
再次见许姗,是在许父的葬礼上。
鲜活的人变成一张黑白照挂在堂屋里,许母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见到我,许姗就指着我破口大骂:
「姜宁!你还敢来?如果不是你不帮我,我爸怎么会死!」
「你不是大小姐很有钱吗?为什么能看着我爸眼睁睁死掉?」
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从某种意义上说,许姗是对的。
上一世,许姗没有认识裴许,没有拿走救命钱,许父也没有出事。
许姗歇斯底里的诘问和掷地有声的质询,一瞬间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周围的宾客都对着我指指点点,仿佛亲眼看见我杀人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报复人的手段如出一辙。
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眼神陡然凌厉:
「许姗,你别颠倒黑白,我是抢了你爸的救命钱?还是拔了你爸身上的管子?」
「这是你爸,不是我爸!叔叔遇到困难我出了近十万,那个时候你在哪?」
「你拿着你爸手术的救命钱去坐飞机头等舱,去环游世界,去追求自由,去投资别人虚无缥缈的梦想!」
许姗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双手紧张地交缠在一起,指尖泛白。
不顾宾客们的指点,我把东西交给许母,转身走了出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就算知道会搭上爸爸的性命,许姗也要执着地追求所谓的自由。
为什么她会觉得,我就应该倾家荡产救她父亲?
回到学校后,我凭借扎实的专业技能,收到了圈内各个公司的offer。
我靠着前世的记忆,不顾老师的劝诫,选择了星杳集团。
一个堪堪冒头的小公司,没有名气,也没有资源。
可上一世,星杳的总裁江杳,凭着敏锐地嗅觉,一跃成为各大团队争抢的人才。
而现在,它还在发展期,是我加入的最好机会。
算了算时间,这会裴许应该准备他的美术展。
这一世,许姗应该会在现场看着他爆红。
既然裴许火是必然,那不如稳稳抓住这次机会。
我立刻着手撰写方案书,向上级申请在美术展做一期活动。
江杳很痛快地答应了,说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作为一个初创团队,我和江杳整日整日地泡在公司,恨不得将自己当三个用。
他是农村出来的,但经过多年的浸淫,已经略微可以看出领军人的风范。
我不再有闲暇,也没有时间再顾及许姗,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学习。
裴许美术展的那天,我穿着江杳帮我挑选的西装,跟在他身后,看他游刃有余地在一群老狐狸中周旋。
许姗也在现场,她的脸上画了一朵黑色的花,每一瓣的花朵都浸满了毒液。
看到我脖子上带着的工作证后,唇边的讥笑若隐若现,说话声音故意拖长了音调:
「哟,这不是姜宁吗?怎么落魄到这里来采访?」
「虽然你当时不愿意支持我们的梦想,但我们好歹那么多年的同学,你求求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安排一个裴许的专采。」
她语气里满是施舍的意味,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令人不喜。
我冷着脸拒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裴许不过是一个三流的雕塑家,如果没有媒体愿意帮他宣传,能不能火还未尝可知。
但许姗明显不知道这个道理,继续叉着腰对我百般呵斥。
争吵间,裴许穿着一身白西装,风度翩翩出现在大家眼前。
他朝观众鞠了个躬,随后掀开作品上的白布,一字一句道:
「这是我的作品,姗姗。」
雕像是一个女人,身上一丝不挂,跪趴在平台上,双手撑地,腰间下沉,臀部微微抬起。
她双唇紧闭,眼神迷离。
暧昧又缠绵,令人遐想。
在所有人都被裴许的作品吸引时,他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姗一眼。
带着莫名的兴奋与强烈的占有欲。
雕像的那张脸......竟和许姗有八分像!
我下意识地看向许姗,却发现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