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这是我第一次见魏东的爸妈。
刚敲响门,门口迎来一个面容沧桑,皮肤蜡黄的阿姨。
“是玉婷吧,进来吧。”
是魏东的妈妈,她招呼我进门,脸上乐呵呵的挂着和善的笑。
“你先去洗手吧。”
说完魏母就进了厨房。
我走进客厅,电视的声音开的巨大,魏父躺在沙发上,赤着脚搭在茶几上,茶几上和地上全是散落的零食残渣和壳子。
魏父看见我和魏东进来,坐起了身,“玉婷来啦,坐。”
他指着旁边堆着一堆衣服的沙发示意我。
魏父点燃了一支烟开始抽,烟雾缭绕间刺鼻的烟味让我眉头紧皱。
他的眼神扫到了茶几,立马皱起眉头,魏东就像是没听到声音就接到指令的狗,对着厨房大喊:“妈!我爸找你!”
魏母连忙从厨房出来,疑惑的看向魏父:“怎么了?”
魏父指着茶几和地板,厉声威严道:“家里都乱成猪窝了,你都不知道收拾吗?家里来客人了都不知道好好招待一下,什么下数!”
魏母没有出声,利索的把一桌东西都收拾好,转身又去了厨房。
在这期间,魏父一直吞云吐雾的看着,像个老佛爷一样坐着。
烟头被暗灭在烟灰缸里,魏父的视线转向我,温和又严肃道:“你家中排行第几?”
我有些奇怪,魏东他爸说话怎么文绉绉神叨叨的。
“我是姐姐,家里还有个妹妹。”
魏父和魏东的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实在奇怪。
魏父一拍大腿,连连称道:“好好好,你是你们家的嫡长女,魏东是我的嫡长子,你们两身份足够相配。家庭地位这块,恭喜你,你过关了!”
我:???
都是中国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大清都亡了多久了,哪里的封建余孽从坟里爬出来了?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魏父一看我这模样,了然的笑了笑。
魏东解释道:“我是长子加长孙,你是长女加长孙女,我们都是嫡长子和嫡长女,到哪都不会低人一等。这个身份注定我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和脸面,我不能败,也不可能败。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不过你身为女子,一定比我压力要小太多了。”
我的嘴角不可控制的抽动起来,魏东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记住,族谱一定要单写一页,这是我们嫡长子和嫡长女与生俱来的威严。”
我:......
我头一次感觉这么无力。
可还有更离谱的。
魏父一听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又点燃了一根烟塞在嘴里,然后又取出一根递给魏东。
魏东看着父亲递过来的手,眼眶顿时红了,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父子两有种我实在看不懂的复杂沉重又感动的氛围。
魏东转过头,我看到了他眼含热泪的双眼。
“你哭什么?”
我一脸无语的颜艺表情,魏父却满脸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像是终于碰到一个能倾诉的人,沉声道:“你不懂,这递的不是烟和火,还有家里的重担!我爸以前从来没给我递过烟!在家庭里,是一山不容二虎,这是男人的天性。在沟通上,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老祖宗直到现在上千年的文化。在情感上,是看似白水的老酒,品得滋味,才闻其香。子是父的威,父是子的胆,我们就是那种典型的中式父子,就像在打仗,将军可以为之付出生命,副将也能一腔热血。而守护的东西,仅仅一个字——家!”
我:......
我知道魏东是个脑瘫,没想到他比脑瘫还严重。
这段话他背了很久吧。
魏父猛地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的喊道:“好!说得好!”
我要窒息了...再和这两个神经病待在一起真的要窒息了。
“饭好了,过来吃饭吧!”
魏母的声音有如天籁之音。
我站起身,礼貌地等魏父先走。
奇怪的是,魏东也等在一边。
魏父径直坐在主座,魏东见他爸落座后,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君臣的规矩?
魏母端着菜出来放在餐桌上,这对父子没有一个人有动一下的意思,都像大爷一样坐在位置上等人伺候。
我实在看不过去,进厨房帮魏母一块端菜,拿餐具出来。
魏父一看,点了点头,“不错,挺有眼力见的。玉婷啊,以后你们结婚了,你阿姨做饭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跟着帮忙,早点接过你阿姨手上这个任务。”
我都震惊了,他这是让我一个客人给他们干活?这也太好意思了吧!
魏母问道:“你会做饭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
魏母顿时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连做饭都不会,这让我以后怎么放心让魏东和你结婚?他每天工作那么累,需要有后勤保障啊!这样吧,你以后每天过来和我学做饭。我们家把你这段时间的饭包了。”
话音刚落,我转头看向另外两人,这一家脸上都露出一脸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般的表情。
魏母继续道:“魏东要赚钱养家,营养必须均衡,每天要给他带一荤两素。他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太重口的......”
我终于忍不住打断这大爷大妈的念咒:“他要赚钱,我也要赚钱啊,为什么只让我做饭?”
话音刚落,魏父瞬间吹胡子瞪眼:“保障好男人的后勤工作,这是每个女人都应该做的事!不懂得伺候好自己男人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你可以把工作辞了,让魏东每月给你打一千的生活费,这已经很多了吧,拿着这一千,什么都不用你干,魏东还得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受累。”
他们这是在打发叫花子?雇个保姆都一个月一两万的,他这么点一千,还要算上两个人的伙食费,跟我讲这是巨款?
“我能问一下,这个一千,是包含家里的生活支出的,还是另外的?”
“当然是包括生活支出了!你要多败家啊,一千还不够你花吗?这么败家可做不了我们魏家的媳妇,除了魏东谁还敢要你?”
“魏东肩上的担子这么重,你还要那么奢侈吗?”
魏东一脸控诉的看着我:“玉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物质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猛地起身,一把掀翻了桌子。
真是再不发火,我就要得乳腺结节和卵巢囊肿了!
“有些废物,地是不扫的,饭是不做的,衣服是不洗的,钞票是挣不到的,肩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的。”
魏父和魏东气的怒目圆瞪:“你说谁呢?谁允许你跟我这么说话了?”
我用更高的声音盖过他们:“说你们呢!还父子君臣,两人月薪加起来都不够缴税呢还玩上cosplay了!你们是君臣,咋的,把妈妈和老婆当奴隶和仆人啊!抽根破烟在那污染空气坑害别人,还守护上家了,你守护什么了?是抗事了还是给钱了?还说女人就该给男人做好后勤保障,我请问你们赚的钱有我多吗?一年能赚到几个子啊就要保障,老婆给你做饭洗衣,你一月就赚那么几千,理所应当的不行,当个废物还要求那么多!”
我踹了脚桌子,转头就走,丝毫不管身后传来的骂声。
等回到车上,我掏出手机,关掉录音。
回到家后,爸爸妈妈问起:“今天去魏东家怎么样啊?”
“太差劲了!跟那个封禁余孽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了一样!”
我把从魏东跟我提分手起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跟爸妈讲,刚好妹妹也回家了,我全都一并和盘托出。
几人一听,气得直拍桌子。
爸爸骂道:“什么东西,想让我女儿嫁过去伺候他,做梦!”
妹妹紧随其后:“就是!他当自己是老佛爷吗?现在哪个男的不会做饭做家务连老婆都娶不到。”
抨击了半天,妈妈突然问道:“他当时进编制是不是还是咱们家在背后出力了?”
我忽然想起来,当时魏东为了进编制每天极其刻苦的背书做题,他总是抱怨A市的编制太难进,有多少人家里又有关系又有钱的,只有他是靠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进。
当时我每天看着,有些心疼魏东,就去找了爸爸,拜托爸爸也拖点关系,这点小事对爸爸来说不过是打个电话顺嘴的事。
爸爸直接打电话给最上面的领导,本来只是提一嘴关照一下的事,别被别人硬给顶下去了就成,没想到最后人家直接给魏东评了第一,试岗后更是让魏东坐上了比同期考生更高一级的小领导的位置。
魏东一向自视甚高,自尊心又强,所以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
魏东就以为自己凭借单枪匹马的硬实力上了第一的宝座,一向拿这个事显摆炫耀自己。
但他刷题的答案我早看过,他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在考编里最多算中等。
他以为靠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别人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