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转向傅允浩再看她，“另一巴掌，是我平白无故被打的一巴掌，还你的。”
顾眉尖声哭叫起来，“你竟敢打我，好疼啊！”
“阿浩，你管管她啊。”
傅允浩这才回过神，皱了皱眉，“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小姚，你把车开过来，送顾小姐去医院。”
顾眉只能愤愤地上了车。
傅允浩一路跟着我到我和哥哥一起开的手工工作室。
小小的一间房子，是我和哥哥用自己存下的钱租下来的。
大多时候，哥哥会在这里做木工、陶艺，我会在旁边画画。
每天偶尔会有一两个客人，哥哥会满心欢喜地去招待。
我将碎掉的泥塑倒出来，凭着记忆一点点拼好。
无视坐在我对面的傅允浩。
他难得识趣，见我不说话，也安静地坐在一旁。
我尽力拼，但还是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就像我的一生，残缺不堪，不得圆满。
我轻轻抚摸着刚刚拼好的泥塑，突然挑起话头。
“你应该见过它吧？”
傅允浩犹疑地点了点头。
我看他的反应，忍不住嗤笑，“我哥哥经常捏这些小玩意儿送到你的书房。”
“不过，你应该不喜欢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都扔进垃圾桶了。”
“但我跟你不一样，这是我最最宝贵的礼物，是小时候睡觉也要抱着的礼物。”
又不免自嘲，“也是，你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怎么会稀罕。”
傅允浩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没等他出声，继续说，“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冷笑，“我告诉你呀。”
“那天早上你难得在家，他早早起来给你做早饭，你急匆匆地出门，敷衍他说，晚上回家吃饭。”
“但你没有回家，原来这么着急是去了夏威夷呢。”
“夏威夷的风热不热、烫不烫人？”
我冷不丁问一句。
傅允浩脸色忽地白了，好像意识到什么。
我继续说，“那天家里着火了，他以为你还在里面，冲进火里找你。”
傅允浩瞳孔震惊，我笑得讽刺，“在夏威夷的那几天一定很充实吧。”
跟白月光重逢，忽视掉外界的一切声音，甚至连家里着火了都没有耳闻。
他该多爱那个女人，爱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盯着傅允浩的眼睛，“傅允浩，如果不是你！我哥哥不会死！”
4
傅允浩沉默许久，才闷声道，“对不起，我当时突然有一笔生意，去跟顾家谈合作，事先不知道对方是顾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哥哥，你告诉他你晚上不回家吃饭！”
傅允浩抿了抿唇，“我没记起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没记起来，你是根本就不在意，你从未把我们当成亲人，所以你无所谓敷衍，不会在乎我跟哥哥等不到你吃饭会不会失望，更不会多此一举给我们打一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家吃饭，让我们不用等。”
“对吗？傅先生？”
傅允浩被我戳中了心事，片刻心虚后竟没有恼羞成怒，软了软声音，“确实是我疏忽了，程阳的死我真的抱歉，我会补偿你。我们明天再去选一套房子记在你名下，你不是喜欢窗外有树的吗？我正好知道有一个小区是这样的布景......”
“到时候结婚了，也可以当婚房。”
“不需要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会缠着你，也请傅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我，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傅允浩被我下了面子，一向骄傲的他再三对我低声下气，终是忍不住：“程月，你哥哥的死，我已经道歉了，更何况，这是一场意外，我们谁也不想遇到。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也请你适可而止。”
我冷笑：“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让已经死了的人活过来吗！”
“你走吧，你们傅家我高攀不起！祝你跟顾眉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傅允浩咬牙切齿，“程月，你别不识好歹！”
“我跟眉眉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我只当她是妹妹，我会按照爷爷的嘱咐跟你结婚，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哥哥也很愿意看到我跟你结婚不是吗？你到底要吃醋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好好跟你解释了。”
我摆了摆手，“好了，打住，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跟顾眉发生什么我没兴趣知道。”
“这个还你。”
我将订婚戒指放到他面前，想起哥哥手里紧紧抓着这枚戒指，我的眼睛一涩，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傅允浩脸色一滞，“程月，你认真的？你确定要和我分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把戒指收回去，不然后果你知道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笑了：“傅允浩，我现在就后悔了，后悔跟你在一起，如果可以我宁愿哥哥当年从来没有救过傅爷爷！”
“程月！我特么给你脸了？让你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如果不是程阳救了我爷爷，我爷爷为了报答你们，你以为你们的身份能......”
傅允浩的话戛然而止，我却讽刺地笑着，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以为什么？以为我们能攀上你们傅家？以为我们挟恩图报？以为我野鸡变凤凰当上你这个天之骄子的太太？”
“傅允浩，你最好搞清楚，最开始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进的傅氏，傅爷爷后来才把我调去当你秘书的。”
可笑的是，这五年我只是空有秘书之名，傅允浩自己有别的秘书，我只是个摆设。
傅允浩顿时哑口无言，我请他出去，冷冷地道：“你走吧，再也不见。”
5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傅允浩竟然又出现在了工作室。
他难得不是西装革履的打扮，穿着驼色休闲服，头发也是顺毛的样子。
整整五年，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打扮。
我们说好的那个家，其实他不经常回。
是傅爷爷以我们上班方便的理由，其实是想让我们多相处，才特意买的。
只不过傅允浩每天走个形式，他另有住处，所以大多数时候，那套房子里住的是我。
所以我几乎没见过他这样居家的样子，见的多数时候是他工作时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钥匙，他看着我，竟然笑得很温柔。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醒了？来吃早饭吧。”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小小的工作室里，多少有点委屈人家了，
我张口赶人：“傅先生，我觉得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还需要我再说一次？”
“好，那我就再说一次，我程月高攀不起你傅允浩，请你跟你的小青梅也好，你的好妹妹也好，永远在一起，我祝福你们。”
傅允浩抿着唇半晌不吭声，只默默地将早点摆到桌子上。
“不说这些，我们先吃早饭吧。”
“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所以豆浆油条、包子肠粉和粥都买了一些。”
啧，堂堂傅大老板，有一天也会给我买早餐？
“我看你身子还有些虚弱，要不先喝点粥暖暖胃？想吃别的，我们中午再出去吃。”
“顺道去看看我们的新房子。”
“你的东西应该也都被烧没了，我们下午去逛商场，给你买点衣服首饰。”
他自顾说着。
要是从前，傅允浩这样对我，我大概马上就会开心得蹦起来，心花怒放，哥哥也会为我高兴的，他比谁都希望我幸福。
想到哥哥，我的心又是一阵揪疼，“傅允浩，够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把你的东西拿走。”
傅允浩吹了口粥，勺子递到我面前，“我记得你哥哥经常熬这种粥，快尝尝味道。”
他不提我哥哥还好，提了我就无法释怀。
嗤笑：“你也记得他经常熬粥？”
“只因为傅爷爷提了一嘴你胃不好，不想你在外面乱吃东西，我哥哥就天天研究怎么做好吃的，怎么做健康的菜，甚至你喜欢酒，他不敢干涉你的喜好，自己偷偷跑去学怎么酿不伤胃的酒！”
“做完了还兴冲冲送到公司。”
“可是你一次都没有吃过他做的东西，不是吗？”
“我在的时候就无视，我不在干脆直接扔进垃圾桶。”
“你把他当傻子，把我也当傻子，你以为他做这么多是为了谁？他是为了我才对你好！”
“他怕你欺负我！”
傅允浩被我说得满脸涨红，低声道歉，“对不起，程月，之前是我做得不好。”
话音刚落，傅允浩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顾眉。
傅允浩略有些局促地看着我，我扭过头无所谓的样子。
没开外响都能听到顾眉着急的声音，“阿浩！我撞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允浩立即紧张起来，转身就走，“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找你。”
6
我看着傅允浩匆匆离开的背影，轻嗤一声。
将他带来的东西全部送给楼下的捡废品的小孩儿。
毕竟浪费可耻。
换了一身衣服，去公司办离职。
既然已经决定跟傅允浩分手，那我也没必要再待在傅氏。
要不是傅爷爷私下里恳求我，希望我能留在傅允浩身边，好好照顾他，说他父母双亡很可怜。
而我共情到了，当时也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愿意一直做一个打杂的、可有可无的人。
只不过，五年恋爱脑换来的却是哥哥的死！
他们总说我哥哥傻，其实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他早就意识到傅允浩不喜欢我，总是悄悄拉着我说，想要回老家，我们兄妹两个可以开一个小店。
可是他也看出来我真的很喜欢傅允浩，所以我的傻哥哥用最笨拙的方式去爱我，因为他爱护我，所以用力讨好傅允浩。
当时他不顾一切冲进火场找傅允浩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如果傅允浩出事了，我会很伤心。
听到我要离职，公司的人都很震惊。
都在打听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个钱多事少的工作。
我只笑笑不说话，安静地填写离职表格走流程。
即使都走到订婚这一步，傅允浩也不愿意公开我和他的关系。
我好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永远活在傅允浩的阴影下。
可是明明从前我也是一个灿烂明媚的女孩子，只是爱错了人。
公司里的人很快就被另一个消息吸引过去了。
“听说今天要空降一个副总！女的诶！”
“而且来头不小喔！是老板亲自任命的。”
大家都低头看着手机，忽然齐齐惊呼，我的手机屏幕上也弹出消息，“你们快看公司门口！我草，我们老板抱着一个女人！天呐，公主抱，好man！”
说着立马弹出一张照片。
“惊天大瓜！老板抱的那个女人好像就是今天空降的副总！叫顾眉，顾家的千金！跟老板是青梅竹马！”
“顾眉前两天不是还发了个爱人的微博？这位爱人不会就是我们老板吧？！”
“我草这是什么牛逼出场方式？那可是老板诶，平时冷冰冰的老板！”
我平静地熄了手机屏幕，戳了戳还在吃瓜的人事，“左姐，这样填就可以了吧。”
人事才反应过来，简单看了两眼，收了我的离职报告，“可以了。”
我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却迎头碰上抱着顾眉的傅允浩。
7
“哎呀，阿浩，你快把我放下来吧，我真的没事！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你这样抱着我，我的脸都快丢完了，以后还怎么面对同事，怎么帮你管理公司啊。”
傅允浩不放心：“还好意思说，这么大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在停车场都能撞车。”
傅允浩旁若无人地絮叨，顾眉面上娇羞实则得意得很。傅允浩转头看见我抱了个箱子，愣住了。
“程月，你怎么来公司了？”
眼神移到箱子上，“抱箱子干什么？”
我拧了拧眉，心里暗骂倒霉，一个顾眉、一个傅允浩都让自己厌恶头大。
面上不显，冷淡道：“办离职。”
傅允浩立即变了脸色，“谁同意你离职的，程月！”
放下顾眉，走到我面前，将我的箱子夺过去，扔到一边。
然后看了一眼旁边凑热闹的同事，怒声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我花钱让你们看热闹的？！”
本来聚集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无数的目光全部悻悻收回，傅允浩才出声：
“既然你的丧假结束了，今天回来了就好好上班，离职我不同意。”
顾眉又在那边嘤嘤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阿浩，我今天第一天来你这里上班，程月就要离职，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故意针对我啊？”
我笑了，“顾小姐，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对你哪敢谈得上什么喜不喜欢？更别提针对了。”
“不管是你顾大小姐还是傅先生，我都高攀不起啊，你们看样子是在一起了？作为公司前员工，我必须道一声恭喜呀，祝你们早生贵子！”
傅允浩脸色臭得像个榴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顾小姐不是已经官宣了吗，我想傅先生不应该不知道啊，难道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傅允浩一脸疑惑地看着顾眉。
顾眉则没想到傅允浩是这样的反应，小声嘟囔，“就是那天和你再见面我太高兴了，发了个微博，可能程月和网友们一样都误会了吧......”
然后说着说着自己又委屈起来，眼睛红红的，巴巴望着傅允浩，“那天你也很高兴不是吗？阿浩，你说过永远不会生我气，可是现在却为了程月怀疑我了，我好难过......”
顾眉这副样子，傅允浩哪里还受得了，“程月，眉眉她不是有意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一直把她当成家人，希望我们结婚以后，你能跟眉眉好好相处。”
我满脸黑线，给他甩了那张已经盖了公章的离职确认，抱着我的东西转身就走。
“神金啊......”
8
我暂时关了工作室，回老家待了半个月，去看看哥哥生前一直念叨要回去的地方。
虽然这里承载了太多童年不愉快的回忆，可是它也装着太多太多我跟哥哥的一点一滴。
我最后还是决定将哥哥葬在爷爷旁边，这样他也不会孤单了。
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才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