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泣时那般伤心,还总是躲在无人处。
我只愿见她欢颜。
糕点已被我吃尽,我只能饮水。
饮了水还是饥饿,娘依旧未醒。
我想娘是病了,我病时也总是睡,但娘喂我吃了药就会好。
我找来我病时吃的药丸喂给娘。
娘不张口,我试了许多次才将药丸送入她口中。
我又困倦了,挨着娘睡去。
醒来时私塾已经散学,我蹲在阁楼上向下望去,叶雨被他爹扛在肩上,他爹的另一只手牵着他圆润的娘亲。
叶雨说他娘并非胖,是有了身孕,他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啦。
我也想有弟弟妹妹,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去私塾。
杨婶来访时也对娘说:「烟儿已三岁,你和陆大人可以再生一个,他们陆家就他一个嫡子,你还是再生一个为好。」
我娘说:「用子嗣绑住的姻缘不牢靠,而且他近来公务繁忙。」
杨婶笑道:「哪里忙啊,上月我还在马厩瞧见你俩在马车上......」
「姐。」我娘一下子红了脸,捂着我的耳朵,「烟儿在此处呢。」
杨婶说:「无妨,小儿听不懂的。」
我的确听不懂,杨婶走后我一直问娘她和爹在马车上做什么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点心。
娘却问我:「烟儿,你可想要个小弟或小妹?」
我连连点头:「想啊,娘亲何时能生一个?」
娘轻抚我面颊,温声道:「如此也好,烟儿有了弟妹,日后便不会孤单寂寞了。」
娘曾对我说,她从小便是孤儿,最怕孤单。
她还说,在她的前世快要活不成了。
是一位叫星灵的仙人把她送到此处。只需让爹倾心于她,她便可摆脱病痛,永远陪伴我和爹。
「那爹可是倾心于娘亲了么?」我问道。
娘未有言语,似乎也不知晓。
那日傍晚,娘备了佳肴,待爹归来前将我哄睡。
可爹刚入府,我便醒了。我想同爹说,定要他倾心于娘,我们方能永远在一起。
我推门而出,只见身着红裳的娘正为爹斟酒。
我的娘亲当真美若天仙!
爹却推开娘:「怎的,又要如此么?」
他神色不悦。
娘怔在原地,我亦有些惶恐。
娘慌忙放下酒壶:「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爹冷哼一声:「五年前,你现身那酒肆,莫非只是偶然?」
「你不过是察觉我那时最需何物,有意亲近我罢了。」
娘不言语,只是低垂眼眸,似是做错了事。
爹站起身来:「我最厌恶被欺瞒利用,明日我们便去衙门立下和离书。这宅院、马车都予你,烟儿也交由你抚养,我再给你一笔银两,足够你们衣食无忧。」
我知晓和离为何。
我们读书的花语,她爹娘便和离了。她随爹生活,说是再怎么思念娘亲也难得相见。
娘泪如珍珠般簌簌落下。
爹未有安慰:「哭什么,你费尽心机嫁我不就是为了这些么?」
娘摇头道:「并非如此,我......我只是单纯想与你共度一生。」
爹不信,转身离去。
只余娘一人伫立许久。
她低声自语:「你可还记得,当时是你抱着我恳求我莫要离去的。」
「你说你倾心于我,极其倾心于我。」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被人倾心啊......」
「娘亲,我也极其倾心于你,极其极其倾心于你。」我对娘说道。
娘闭着眼,未有回应。
我轻吻娘的面颊,娘总说这是她最爱的事。
她说我是她的小仙童,比她性命还要珍贵的宝贝。
忽然,我闻到娘身上有一股异味。
我不喜这味道,我的娘向来清新芬芳,柔软似棉,从未有过这般味道。
我去净室取来娘平日用的脂粉涂抹在她身上,可只是香了片刻,那味道又浮现了。
「娘亲,你快醒来。」我泪如雨下。
我悲伤不已,天际也雷声大作,倾盆大雨。
我最怕雷声了,吓得躲进被褥里不敢出来。
可娘曾教导我,要我勇敢成长,莫要畏惧。
我又爬出被褥想派人去寻爹,告诉他娘喝醉了不醒,情况不妙。
可府中下人早已睡去,我寻不到可派之人。
明明我已敲过门唤他们的,怎还是无人应答呢?
我想爹会派人来的,他定也听见雷声了。
从前每逢雷雨,他都会来我房中与娘一同陪伴我。
他说我胆小如鼠。
我气恼地告诉他:「我才不是小老鼠,我才不是。」
「那你是什么?」他问我。
我叉腰挺胸地对他说:「我是你的小宝贝呀。」
他那时笑了,娘也笑了。
我承认,他那时确实比叶雨的爹俊朗。
可他并不常笑,所以他俊朗的时候并不多。
我静候良久,直至雷雨渐停,也未等来爹的消息。
次日一醒,我又给娘喂了药。
有人叩门,终于有人来了。
是爹回来了么?
应当不是,爹都是直接进府,不会叩门。
或许是歹人。
娘说过,小儿不可轻易给生人开门,极为危险的。
「是谁呀?」我站在门后问道。
「烟儿,是我,白姨。」
我吓得立刻将门抵住:「你不能进来,你快走。」
白姨,是比歹人还要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