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爸,我现在挺好的,医生说我恢复健康只是时间问题,很快我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看海了。”
洛恒突然又刻意停了一下,装作有些愧疚的样子。
“弟弟是不是还因为我,不肯出来见我啊?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任性,可我……”他眼圈一红,可这时洛父闭了闭眼,“行了,别装了。”
洛父一句话让洛恒愣住了,这冷淡的语气让他十分不适应。
“爸,怎么了?”
薛茗丽死死看着洛恒,
“那年我的生日宴,你说,阿笙因为任性被爸妈关在了家里,其实是挨了很重的打,浑身伤根本出不来,是吧?”
洛恒心中咯噔一声,张了张嘴强颜欢笑,
“是啊,因为他惹爸妈生气了 ,就——”
“事实上,是你为了买名牌西装,想去卖肾不成反被割了一个肾,你为了掩饰这件事,嫁祸在你弟弟身上,是吧?”
薛茗丽说话声音平缓,却让洛恒感觉到了蚀骨寒意。
“怎……怎么可能,丽丽,我不是说过吗,是弟弟想要那个手机,我没办法我才——”
洛父把摄像机扔在了病床上,眼中有浓浓的血丝。
“还记得这个吗?”
洛恒僵硬着低下头,他打开视频没看一会儿,就让他脸色煞白。
“洛恒,你知道你弟弟现在在哪吗?”薛茗丽看着洛恒的眼睛,低声问道。
洛恒仓皇看着薛茗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笙因为你的污蔑捐了肾,抢救无效去世,现在,正举办着葬礼。”
薛茗丽眼睛死死看着洛恒。
洛恒浑身冰凉,不敢置信。
“因为你,我疏忽了阿笙那么多年,因为你,我的阿笙再也回不来了!”
薛茗丽极度愤怒、无助,不仅仅是因为洛恒,
更是因为自己一时眼瞎心盲,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满心满眼的无力、绝望、后悔,薛茗丽恨不得杀了自己!
啪!薛茗丽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个接一个不停打着。
可打再多,阿笙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丽丽,你听我解释……”
洛恒仓皇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
“阿恒,你知道吗?”
洛父绝望的看向自己这个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直到前两天,我都觉得是阿笙的错,才让你变成这样的。”
以前因为洛恒少了一个肾,他一直觉得是阿笙的原因,
才处处都想着他,还让阿笙让着他。
可阿笙小时候懂事多了啊!不闹腾,不提要求,
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甚至有时候吃的东西都是洛恒剩下的。
“我教育你从小要勤俭节约,不要贪图一时富贵,你当时才多大?就为了攀附薛家筹谋那么多,为了一件衣服不惜害你的亲生弟弟,还害得他被迫捐了一个肾给你?”
洛父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此刻他的嘴脸竟然这样陌生。
“可我有苦衷啊,我为了在学校给你们长脸,和那些有钱的大少爷打交道,就是为了帮你们的生意啊!”
洛恒无助的辩解,却没有任何作用。
“家里生意需要你操心吗?你那时候到底像什么样子啊!现在阿笙去世了,都是你害死的,你还我阿笙,还我的儿子!!”
洛母从病房进来,撕心裂肺想要去掐洛恒脖子,
却被洛恒躲开,反被推了个趔趄。
“谁让你们当时眼中全是洛笙的?凭什么他一出生样样都是优秀的,我的什么东西他都要抢走!夸奖被抢走,宠爱被抢走,他活该!”
洛恒掩饰不下去了,索性疯狂发泄。
啪!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几乎疯狂的洛恒脸上,他不敢置信看着薛茗丽。
“你害死了你的亲弟弟,有什么感想吗?洛恒?”薛茗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
“怎么,你还想让我坐牢吗?他是自愿捐的,死了那是他命短!可我爱你啊薛茗丽,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为什么就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薛茗丽站起来,眼含冰霜。
“从今天开始,我会派人每天看着你,每天给你做检查。”
“你要好好活着,你的肾是我丈夫给你的,你要好好养着。”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洛恒想下床去抱薛茗丽,被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薛茗丽,你他妈是想把我当养肾的容器吗!薛茗丽你回来!!!”
他无助的嚎哭着,像极了洛笙当年无助的样子。
可两人的无助,压根就不是一个概念。
薛茗丽和洛家父母去了灵堂,果然如同于怀说的,他们压根进不去。
“于怀,让我们进去看看吧!”洛母央求着于怀,
“他是我的儿子啊,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怎么可能……”
洛母从哽咽到呜咽再到嚎啕大哭。
她没有偏心的思想,生下了阿笙就觉得人生圆满,
阿笙听话,从小就安静,懂事以来就没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可自己当初怎么就相信了洛恒的话了呢?
阿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部手机,让洛恒去卖肾呢?
可眼下又有什么用?她的孩子没有了,甚至在死前,
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
他该有多难受啊?
于怀红着眼看着哭成泪人的洛母,没有再阻拦,让手下的人放他们进去了。
灵堂内,洛笙黑白的照片在中间十分刺眼,洛父看着那张照片,想伸手上去抚摸一下,却始终下不了手。
自己儿子快死的时候,自己却在打电话逼自己的儿子捐肾……
看着黑白的照片,洛母哭得撕心裂肺,
可自己这个最懂事的儿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下辈子呢?恐怕下辈子自己也没办法拥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了吧?
于怀看着在灵堂哭着的洛家父母,依旧是面无表情,
只是在看向阿笙遗照的时候,眼圈红了一瞬。
薛茗丽什么也没说,她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照片上的洛笙,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无声息的离开,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两年后。
Y城一处墓园中,于怀穿着黑衣来到最里面,洛笙的墓就在这里。
“阿笙,我来啦!”于怀在他墓碑旁坐下,拿出了烧烤和啤酒,
这是洛笙曾经最爱吃的。
“阿笙,你知道吗?洛家破产了。”
洛笙去世后,薛茗丽明接管了自家企业,正式站在洛家对立面。
不到半年时间,洛家正式宣告破产。
薛茗丽收购了洛家企业,并将其发展子集团,创建了基金会,
拯救那些被器官捐赠害得残废的人们和孩子们。
两月前,洛母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
洛恒被薛茗丽“保护”得好好的,
因为薛茗丽说过,她需要洛恒这个容器来好好保护阿笙的肾。
“洛恒疯了,拿刀子拼命捅自己,被精神病院护士拦住了。”
于怀笑着摇摇头,拿着酒,和地上的啤酒碰了一下杯。
“薛茗丽前天找到我,说她会好好活着,因为她不配死了和你见面,活着饱受煎熬,才是对你最好的赎罪方式。”
于怀摸了摸墓碑,“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死了,他们才知道如何去爱你呢?”
于怀在墓园坐了好久,直到艳阳变夕阳,
他才将橙汁倒在墓碑旁的地上,
将抱了好久的花放在了洛笙照片的旁边,离开了。
又两年后,薛茗丽去世了。
长期伏案工作,积劳成疾最终演变成胃癌。
在弥留之际,宣布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茗笙集团”全权交给于家的于怀。
她去世之后,脸上带着微笑,手里拿着一张合照。
合照上是她和洛笙学生时期的样子,女孩羞涩的站在男生旁边,
男生内敛的笑着搂着女生的肩,笑得很温柔,像是暖阳一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