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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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女孩喜欢它,你这个白痴。你看她哭的。”

“你不过是嫉妒罢了,因为你射不了这么好。”拉尔夫的眼睛突然紧盯起什么。他动作麻利地又搭上了一枝箭,将弓划了道圆弧,当目标还在移动时便射出了箭。梅尔辛没有看出他在射什么,直到箭命中了目标。一只肥硕的野兔跳向了半空中,那根箭杆深深地扎进了它的后腿里。

梅尔辛掩饰不住自己的钦佩。即使是训练有素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射中奔跑中的野兔的。拉尔夫真有天赋。梅尔辛的确嫉妒,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一点。他渴望做一名骑士,勇敢又强壮,像父亲一样为国王而战。但每当他在诸如射箭这样的事情上表现得无可救药时,他都万分沮丧。

拉尔夫拣起一块石头,敲碎了兔子的脑壳,结束了它痛苦的挣扎。

梅尔辛跪在了两个女孩儿和“蹦蹦”旁边。狗已经断了气。凯瑞丝轻轻地将箭从它的脖子上拔下,递给了梅尔辛。并没有大股的血涌出:“蹦蹦”死了。

有那么一阵子,他们谁都没说话。于是就在这寂静中,他们听见了一个人的叫声。

梅尔辛一跃而起,心怦怦直跳。他又听见了一个人的叫声,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说明还不止一个人。两个声音都是既凶狠又愤怒,看来他们正在打斗。梅尔辛吓坏了,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呆呆地僵立着,凝神听着,又听到了一种声响,是一个人在树林中拼命奔跑的声音。他不停地踩断掉落的树枝,撞倒低矮的小树,还践踏着地上的落叶。

他在向这边跑来。

凯瑞丝首先开了腔。“灌木丛。”她说着,指了指一大簇常绿矮树丛——梅尔辛心想,也许那就是拉尔夫射死的野兔栖身的地方。片刻之后,凯瑞丝就趴在地上,爬进了灌木丛。格温达紧跟着她,怀里还抱着“蹦蹦”的尸体。拉尔夫拣起了野兔,也跟了进去。梅尔辛本已跪下,却突然想起还有一枝箭插在树干上,会泄露了他们的秘密。他冲过空地,拔出了箭,又跑回来,一猫腰钻进了灌木丛中。

他们还没有看到那个人,就听到了他的喘息声。他一边跑,一边重重地喘着粗气,却是上气不接下气,说明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喊声是追他的两个人发出的,他们在互相招呼:“这边来——他在那儿呢!”梅尔辛想起凯瑞丝说过这儿离大路不远。莫非这个逃跑的人是个遭到打劫的旅行者?

转眼之间他便出现在空地上。

他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骑士,腰带上既挂着长剑也挂着匕首。他穿得很好,上身是一件皮制的紧身短外衣,脚下蹬着头部翘起的长靴。他突然失足摔倒在地,打了个滚,又站了起来,背靠在橡树上,拼命地喘着气,同时拔出了武器。

梅尔辛瞥了一眼他的伙伴们。凯瑞丝吓得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格温达死死地抱着她的小狗的尸体,仿佛这会使她安全些。拉尔夫看上去也很害怕,但还没被吓呆,他没忘了把箭从野兔的后腿上拔下,把那死去的小动物塞进了自己的前襟里。

有那么一瞬间,那骑士似乎在紧盯着灌木丛,梅尔辛惊恐地感到,他一定看到了躲藏其中的孩子们。或者,他也许注意到了他们在匆忙钻进灌木丛时碰断的树枝和压坏的树叶。梅尔辛还凭借眼角的余光,看到拉尔夫将一枝箭搭在了弓上。

紧接着追赶者就到了。他们是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手握长剑,杀气腾腾。他们穿着非常显眼的有两种颜色的紧身短上衣,左边是黄色的,右边是绿色的。其中一个外面套着件便宜的绿毛线织的外衣,另一个披着件肮脏的黑斗篷。三个人都原地不动,气喘吁吁。梅尔辛坚信自己将眼睁睁地看着骑士被砍死,他的心头涌起了一阵冲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他为此感到羞耻。接着,骑士突然掉转了剑头,剑柄朝外,把剑递出,这是投降的表示。

身披斗篷、年纪较大的那个士兵上前一步,伸出了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骑士交出的剑,递给了同伴,继而又接过了骑士的匕首。然后说道:“托马斯·兰利,我想要的并不是你的武器。”

托马斯说:“你认识我,可我却不认识你。”如果说他心里会有所恐惧的话,表面上他仍然很镇定。“从你们的衣服看,你们一定是王后的人。”

年长的士兵用剑头抵着托马斯的喉咙,推着他靠在树上。“你带着一封信。”

“是伯爵给郡守的指示,关于收税的事的。你当然可以读一读了。”这是句玩笑话。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士兵是不识字的。梅尔辛心想,托马斯居然敢嘲弄随时可能杀他的人,真够有胆量的。

另一个士兵钻到了第一个士兵的剑下,抓住了系在托马斯腰带上的小皮包。他不耐烦地用自己的剑割断了腰带,将腰带扔到一边,打开了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显然是用涂了油的毛线做的小包,又从小包里拽出一个揉成了团又在外面封了蜡的纸卷。

难道这场打斗就是为了一封信?梅尔辛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纸卷里会写着什么呢?不大可能是关于收税的例行指示。里面一定藏着可怕的秘密。

骑士说:“如果你们杀了我,藏在灌木丛里的人会为这次谋杀作证的。”

这场面凝固了一秒钟。披着黑斗篷的士兵仍用剑尖顶着托马斯的喉咙,竭力克制着回头看的诱惑,继续死死地盯着托马斯。那个穿绿外套的士兵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望灌木丛。

就在这时,格温达尖叫了起来。

穿绿外套的士兵举起了剑,两大步就跨过了空地,奔向了灌木丛。格温达起身逃跑,撞翻了一大片枝叶。那士兵扑向了她,伸出手去抓她。

拉尔夫突然站起,举起了弓,以一个流畅的动作拉开,向那人射出一箭。箭正中他的眼睛,并深陷进去好几英寸。那士兵举起左手,好像要抓住那箭并拔出来,但他随即就浑身瘫软了,像一个倒落的谷物袋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梅尔辛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

拉尔夫冲出灌木丛,跟着格温达跑了。梅尔辛眼角的余光窥见凯瑞丝也追随他们而去。梅尔辛也想逃跑,但他的双脚似乎被牢牢地粘在了地上。

空地另一边传来了一声大喝,梅尔辛看到托马斯劈开了逼着他的剑,并不知从哪里又拔出了一把锋刃有人手一般长的小刀。但那个披着黑斗篷的士兵也很警觉,向后一跃,跳到了小刀够不着的地方,随即又举起剑,向骑士的脑袋上砍去。

托马斯闪开了,但还不够快。剑刃落在了他的左前臂上,劈开了他的皮上衣,切进了他的肉中。他疼得大叫了一声,但并没有倒下,而是以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迅捷,挥动右手将小刀扎进了他的对手的喉咙中。随即他将刀子横着一划,将那人的大半个脖子切开。

血像泉水一般从那人的喉咙里喷出。托马斯跌跌撞撞地向后一退,避开了飞溅的血水。穿黑斗篷的士兵倒在了地上,他的脑袋只是凭借一小条窄窄的脖子还挂在尸体上。

托马斯的刀从右手上掉落了,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左臂,然后坐在了地上,突然间显得虚弱无比。

只剩下梅尔辛和那受伤的骑士、两个死去的士兵,还有那只三条腿的小狗的尸体在一起了。他明白他本应和其他孩子一起逃走的,但好奇心吸引他留在了那里。他对自己说,托马斯已经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

那骑士眼光非常锐利。他喊道:“你出来吧。我现在这副样子,你根本用不着害怕。”

梅尔辛犹犹豫豫地站起身,拨开枝叶走出了灌木丛。他穿过空地,在离坐在地上的骑士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托马斯说:“如果你父母知道你在林子里玩,会痛揍你一顿的。”

梅尔辛点了点头。

“如果你为我保密。我也为你保密。”

梅尔辛又点了点头。达成这样的协议,他没有吃任何亏。任何孩子都不愿意去说自已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样会招来无尽的麻烦的。拉尔夫杀了一个王后的士兵,会怎么处置他呢?

托马斯说:“你愿意帮我个忙吗?帮我把伤口包扎起来。”梅尔辛注意到,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说话仍然彬彬有礼。这位骑士的镇定自若实在令人钦佩。梅尔辛心想,自己长大了,也一定要这样。

终于,梅尔辛从自己发紧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把那根割断的腰带拣过来,把它裹在我胳膊上。”

梅尔辛照他说的做了。托马斯的内衣全都被血浸透了,他的胳膊就像屠夫案板上被切开的肉一样。梅尔辛感到一阵恶心,但他克制着自己,把腰带缠在托马斯的胳膊上,以便将伤口收紧,减缓血流的速度。他打了个结,托马斯又用自己的右手将结拽紧了些。

接着托马斯挣扎着站起了身。

他看了看死人,说道:“我们没法掩埋他们。不等坑挖好,我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的。”他瞅了一眼梅尔辛,补充了一句:“哪怕有你帮忙。”他思忖了片刻,又说道:“不过,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比如一对想找个什么地方……单独在一起谈恋爱的人。咱们把尸体拖进你刚才藏身的那个灌木丛里吧。先拖穿绿衣服的。”

他们走到了尸体旁。

托马斯说:“咱们一人拽一条腿。”说罢,他用右手抓住了死人的左脚踝。梅尔辛用两只手抓住了尸体的右脚并高高抬起。他俩一起将尸体拖进了灌木丛,放在了“蹦蹦”身旁。

托马斯说:“这样就行了。”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过了一会儿后,他弯下腰去,从尸体的眼睛里拔出了箭。“是你的?”他扬起眉毛问道。

梅尔辛接过了箭,在地上擦了擦,想抹去沾在箭杆上的血和脑浆。

他们又以同样的方式把第二具尸体拖过了空地。那松松垮垮地连在尸体上的脑袋一直拖在后面。他们把它撂在了第一具尸体的旁边。

托马斯拣起了那两个人掉落在地上的剑,也扔进了灌木丛。然后他收拾起自己的武器。

“现在,我还想求你帮我个大忙。”他说着,递过了他的匕首,“你愿意帮我挖一个小坑吗?”

“愿意。”梅尔辛接过了匕首。

“就在这里,在橡树前面。”

“挖多大?”

托马斯拾起了原先系在他腰带上的皮包。“大到能把这个包藏上五十年。”

梅尔辛鼓足了勇气,问道:“为什么?”

“挖吧,我会尽量告诉你为什么的。”

梅尔辛在地上画了个方框,用匕首捣松了里面已冻硬的土,然后用双手将土捧了出来。

托马斯拣起纸卷,塞回毛线包中,又把毛线包塞进皮包里封好。“有人给了我一封信,要我交给夏陵伯爵,”他说道,“但信里隐藏着一个非常危险的秘密,我意识到送信人肯定会被杀死,以确保他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所以我必须逃跑。我想躲到一个修道院里避难,做个修士。我打过不少仗,有很多罪孽需要忏悔。但我刚一失踪,给我信的人就开始到处找我——我很不幸,在布里斯托尔一家小酒馆里被他们发现了。”

“为什么王后的人也要追杀你?”

“她也想阻止这秘密泄露出去。”

当梅尔辛的坑挖到十八英寸深时,托马斯说:“可以了。”他把皮包塞了进去。

梅尔辛将土填回坑中,埋起了皮包,托马斯又用树枝和树叶盖住了新翻的土,直到它与周围的土地别无二致。

托马斯说:“如果你听说我死了,我希望你挖出这封信,把它交给一位教士。你愿意吗?”

“愿意。”

“但除非发生这种情况,否则你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尽管他们知道我有这封信,但他们不知道它在哪里,那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而如果你泄露了这个秘密,就会有两件事情发生。首先,他们会杀了我。然后,他们会杀了你。”

梅尔辛吓呆了。就因为他帮别人挖了个坑,他就要承担这样大的风险,这似乎太不公平了。

托马斯说:“我很抱歉吓着了你。但是,你看,这事可不全怪我。毕竟,不是我叫你到这里来的。”

“是的。”梅尔辛满心后悔他真该听妈妈的话,不到林子里来。

“我要回到大路上去了。你干吗不顺着你来的路回去呢?我敢打赌,你的伙伴们一定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等着你呢。”

梅尔辛转身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骑士在他身后问道。

“梅尔辛,我是杰拉德老爷的儿子。”

“是吗?”托马斯说道,好像是认识他父亲,“好吧,就连他,也一个字别说。”

梅尔辛点了点头,走开了。

他走出五十码后,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然后感觉好了一些。

正如托马斯所预料的,就在森林的边缘,离木材场不远的地方,另几个孩子在等着他。他们围住了他,抚摸着他,好像是想确认一下他一切都好。他们的表情宽慰了一些,但仍带着些羞愧,仿佛丢下他是他们的罪过似的。他们全都在发抖,就连拉尔夫也不例外。“那个人,”他说,“就是我射倒的那个人。他伤得重吗?”

“他死了。”梅尔辛说道。他把箭给拉尔夫看了看,那上面仍然沾着血污。

“是你把箭从他眼睛里拔出来的?”

梅尔辛很想说是自己拔的,但最终决定还是说实话。“是那个骑士拔的。”

“另一个士兵怎么着了?”

“骑士割断了他的喉咙。然后我们把他们的尸体藏在了灌木丛里。”

“然后他就让你走了?”

“是的。”梅尔辛只字未提那封被埋起的信。

“咱们得保密,”凯瑞丝提议说,“要是有人知道了这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拉尔夫说:“我决不会说出去的。”

“咱们应该起誓。”凯瑞丝说道。

他们围成了一圈。凯瑞丝首先伸出了胳膊,这样她的手就处在了中央。梅尔辛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感到她的皮肤又温暖又柔软。拉尔夫搭上了他的手,格温达紧随其后,他们以耶稣的血起了誓。

然后他们就向镇子走去。

射箭训练已经结束了。就要到午饭时间了。他们过桥时,梅尔辛对拉尔夫说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那个骑士一样——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无所畏惧,打起仗来也不怕死。”

拉尔夫说:“我也一样,不怕死。”

进入老城后,梅尔辛看到周围一切如故:婴儿的哭声、烤肉的香味、小饭馆外喝酒的男人……生活一切照常,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凯瑞丝在主街上的一座大宅子前停了下来,就在修道院大门的对面。她搂住格温达的肩膀说:“我家也有狗,刚生了一窝小崽,你愿意去看看吗?”

格温达仍然惊魂未定,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愿意。”

梅尔辛心想,这主意又聪明又友善。那窝狗崽不仅会使这小女孩感到安慰,也会使她分心。等她回家后,她会津津乐道于那窝狗崽,就不大可能谈及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了。

他们互相道了别,女孩儿们进了屋。梅尔辛发现自己竟然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凯瑞丝呢?

接着另一件烦心事又重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父亲该怎么应对债务呢?梅尔辛和拉尔夫转身进了教堂的院子。拉尔夫手里仍然拿着弓和那只死兔。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

医院已经空了,只有几个病人还躺在里面。一个修女对他们说:“你们的父亲在教堂里,和夏陵伯爵在一起。”

他们走进了大教堂。他们的父母都在前厅。母亲坐在一根柱子脚边,就是圆形的柱身和方形的底座交会处的突出部分。她的面容宁静而安详,在透过高大的窗户射入的清冷的天光映照下,她就像是和她的头倚靠着的柱子用同一种灰白的石头雕出来的一样。父亲站在她身旁,他宽阔的双肩耷拉着,一副屈从和认命的样子。罗兰伯爵面对着他们。他比父亲年纪大,但头发乌黑,生气勃勃,倒好像是年轻许多。安东尼副院长站在伯爵身旁。

两个孩子在门口逡巡着,不敢上前,但母亲向他们招了招手。“过来吧,”她说,“罗兰伯爵帮助我们和安东尼副院长达成了一项协议,解决了我们所有的问题。”

父亲咕哝了一句,好像他对伯爵的作为并不像母亲那样高兴似的。“修道院收走了我们的土地,”他说,“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可继承的了。”

“我们将住在这里,住在王桥,”母亲继续欢快地说道,“我们将成为修道院的食客。”

梅尔辛问:“什么叫食客?”

“就是说修士们为我们提供住房,供我们一日两餐,直到我们死。这难道不是个好主意吗?”

梅尔辛能看出她并不当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她是强作欢颜的。父亲则显然为丧失了土地而感到羞耻。梅尔辛明白,这还不仅仅是一种不体面的暗示。

父亲对伯爵说:“我的孩子们怎么办呢?”

罗兰伯爵转身打量了他俩一番。“这大个子看来前途无量啊,”他说,“这兔子是你杀死的,小伙子?”

“是的,爵爷。”拉尔夫骄傲地说道,“是我用箭射死的。”

“再过几年他可以到我这儿来做一名护卫,”伯爵爽快地说道,“我们会把他培养成骑士的。”

父亲看上去很高兴。

梅尔辛则感到很尴尬。这般重大的决定竟然如此草率地作出。他很气愤,他的弟弟如此受宠,而对他却只字未提。“这不公平!”他大声喊道,“我也想当骑士!”

她母亲说:“不行!”

“但那弓是我做的!”

父亲恼怒地叹了口气,满脸的厌恶。

“这弓是你做的,是吗,小个子?”伯爵说道,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屑,“那么,你可以去给木匠当学徒嘛。”

<hr/><ol><li>[2]Charlemagne(约742-814),法兰西国王,任内实际上将西欧的所有基督教国家都统一在一个超级国家内,公元八百年接受皇帝称号: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一世和法兰西的查理一世。​​​​​​​​​</li><li>[3]Roland,法国史诗《罗兰之歌》的主人公,查理曼大帝的外甥,以膂力、勇气及骑士精神而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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