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
我冲到门口，死死地抓住门槛。
任由侍从对我拳打脚踢，但我就是不松手。
僵持之下，炉中的香烧旺了，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清冷的花香。
紧赶慢赶，通传的人终于唤回了将军。
“楚鸳鸳，你又在干什么？”
将军见到这样的局面，怒意不浅，大声呵斥。
夫人楞在原地，看着与往常相差甚远的将军，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但她手下的人，迅速停下动作。
我见夫人无动于衷，于是朝着将军为夫人辩解道。
“将军，夫人是见您喜欢这位姑娘，正在询问这姑娘是哪一家的？”
“家世合适的话，夫人好去帮您说道说道，将这位姑娘纳进府中。”
听到这话，将军的脸色有所好转。
“夫人，你不是识人无数，向来自诩过目不忘吗？怎得忘了状元郎的妹妹。”
“我还正打算同你说说，状元郎颇得陛下喜欢，我要将状元郎收为己用。”
“你找个好日子，去同状元郎讲，将他的妹妹娶了作平妻。”
“这样，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
这次，是夫人脸色铁青了。
很快，她终于回过味来了。
从今往后，将军府可能不止她一个女主人了。
登时，她的眼睛像淬了毒一样，猛地扑了过来。
张牙舞爪，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女子杀死。
“将军，你答应过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军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不忍。
我则趁此机会，接着说道。
“将军，您既已做下决定，那还是尽快派人将这位姑娘送回去吧！
免得状元郎担心。”
思绪回转后，将军猛拍脑袋。
“瞧我，高兴得昏了头。
快，快，将人送回去。”
“对了，在库房里挑几箱宝贝，给状元郎送去，免得说我们将军府怠慢了人。”
说完，他眼神又在我和夫人中间来回打量。
然后，他指着我。
要我陪着，一起将人送回府。
就这样，那女子的终身大事便被定下了。
临别前，我看着她充满恨意的双眼，五味杂陈。
终究，我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活下去。”
“将来，千倍万倍地还给他们！”
听得此话，那女子迅速瞪大了双眼。
8
第二日，夫人再次将我叫到了她的院中。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跪在地上。
相反，夫人这次亲昵地拉住了我的双手。
“虞姑娘，说来说去，你也是我请到府上的贵客，这些日子，多有怠慢。”
接着，她一个眼神，一旁的侍女迅速递给我一个荷包。
沉甸甸的，里面有不少银子。
我反复推脱，夫人却径直将荷包塞进我的怀中。
“昨日，多亏了姑娘你，我才不至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坏了将军的大事。”
“况且，我也知晓，多亏了你的那些香，这些年我才能留住将军。”
“如今，将军府怕是要变天了，我也该懂事了。”
“更何况，我也知道，你进府，只是因着我的邀约。”
“不像那些贱皮子，一个二个，都想跟着我抢将军。”
瞧着她迅速变化的脸，我心中忍不住嗤笑。
接着，夫人又要求我，以后一直跟着她。
只要有将军在的地方，都把香给她用上。
她志在必得。
“凭着当年的情意，和如今的你。
我看谁还能把将军抢走！”
听的这话，我迅速拿出最新研制的香，递给夫人。
而后，神神秘秘地对着夫人说道。
“夫人，这香，定能让您得偿所愿。”
夫人有些疑惑，我则伏在她的耳边，告诉了她这香的奇效。
果然，听完之后，夫人立即将香点燃，放进了香炉中。
“你最好真有这样的本事！”
我满脸含笑，“夫人，您就放心吧！
此后，再没有人能将您和将军分开。”
转身后，我的笑容却越来越狰狞。
9
夫人被诊出有孕的那天，是将军娶平妻的日子。
许是夫人真的想开了，哪怕侍女抱怨，说前院敲敲打打的，吵死人了。
夫人也满脸温柔地抚着肚子，没有发怒。
“总归是将军娶平妻，也不能太冷清了。”
、
见着夫人的转变，侍女一脸讶然。
而我，却笑笑不说话。
可没了夫人的阻止，状元郎的妹妹还是没能嫁进将军府。
她死了，吞金自杀。
有人说，她死之前作了一首诗。
可除了状元郎之外，没有人知道那诗上的内容是什么。
得知这一消息的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盛。
“孩儿，你可真是阿娘的福星。”
“看来这个也是个蠢的，好好的福分不享，竟要自己找死。”
说完她又想到了我的阿姐。
“同两个月前送上门的那个一样，又贱又蠢。”
“不过还好，她这头发倒是没有浪费。”
听得此话，我点香的手一抖，险些烧着自己的衣衫。
看着夫人镜中的那头秀发，我让炉中的香燃得更旺了些。
不多时，将军来了。
瞧见身着喜服，黑着脸的将军，夫人则在一旁不停地劝解。
“将军，您莫要太在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她没有福分。”
将军也觉得在理。
“只是可惜了。
好在张兄说了，这事怪不得我。”
说完，他接过夫人递来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最后，如预料之中，将军将夫人抱到了榻上。
夫人即便紧张腹中刚得的胎儿，但她哪里反抗的了失了神志的将军。
第二日，瞧着床上的一大滩血，慌得夫人立即拿了令牌，去宫中请了太医。
还好，胎儿没事。
那滩血也不是她的。
想到这里，夫人臊红了脸。
“定是昨晚将军太过用情，又流了鼻血。”
太医听闻，想要去将军的院中，替将军诊治一番。
夫人却慌忙摆手。
“太医，使不得。
闺房之事，哪能让您费心，我日后叮嘱将军克制些便是。”
那太医似乎也觉得自己不便插手，也不再追问。
替夫人开了几副安胎的药，便又赶回了宫中。
而我，也取来新的香炉，重新点燃昨夜被我熄灭的香。
10
经了昨日这一遭，夫人算是长了记性。
但她哪里舍得把将军推开，当即找了一名女子，藏进自己的房中。
我仔细打量过，那女子的身形与夫人别无二致，也是长发如瀑。
夫人如此善妒，都能做出这样的让步。
足以看出她对腹中胎儿的重视。
在夫人为着自己的安排沾沾自喜时，我的内心却满是嘲讽。
待你诞下“福星”
，便是你宠爱尽散之时。
到那时，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果然，将军对夫人已经念念不忘了。
此后，整夜整夜的宿在夫人房中。
而我，也应夫人要求，在香里单独加了一味香料。
这样，每次将军情动时，夫人都能找准时机，将自己换下。
而将军，也自然不会察觉。
他只以为，夜夜陪着他缠绵的，依旧是怀有身孕的夫人。
也是从这一天起，我便陪着夫人夜夜守在偏房。
听见房中暧昧的声音，夫人再也不会生气。
相反，她总是安安静静地抚着小腹。
她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
夫人沉浸在将军对她的痴迷中，沉浸在对腹中胎儿的期待中。
甚至，她都没有发现，她的青丝掉了一地。
一大堆白发，正从她的发间悄悄冒出。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个月。
终于，夫人发动了。
挣扎一天一夜后，她却生下了一名死婴。
为了不让她难过，我叫产婆将死婴带了出去。
将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夫人迅速起身。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我检查炉中是否燃着香。
见我朝她点头，她又满意地躺了下去。
她知晓，只要我那香燃着，哪怕现在的她头发花白，满身邋遢。
在将军的眼中，她都是无可替代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诞下死婴的那一刻，她就活不了了。
之前的香，也发挥不了作用了。
11
随着将军的惊呼，夫人慌忙扯过被子，想将自己的脸遮住。
可最后，在将军一声又一声地“怪物”
中，夫人的身下开始血流不止。
我又慌忙唤来产婆，顺势将那死婴放到了将军的手中。
这下好了，夫人血崩而亡，死状惨烈。
将军也被夫人诞下的死婴吓到，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再也不敢出门。
看着挂满白绸的将军府，我抱着那无人在意的死婴，来到了院中。
这里，是我当初埋葬阿姐的地方。
这里，已经开满了一大片虞美人。
我瞧着手中与阿姐别无二致的女婴，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
阿姐，辛苦你了。
你再等等，很快，我们都来陪你了。
这日之后，将军安排人手，将夫人草草葬了。
从此，再也不愿踏进夫人的院子。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弹劾将军。
有人说，他玩忽职守，在当值时擅离岗位。
有人说，他荒淫无度，在民间强抢民女，毁人清白。
也有人说，他德不配位，在朝中拉帮结派，笼络人心。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也没有太大的期待。
我知晓，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可我怕我自己等不到了。
于是，我将重新蓄起的长发，散落肩头。
出现在了将军的书房门口。
失意买醉的将军见了，跌跌撞撞地追了一路。
终于，在开满虞美人的院中，将军将我拉住了。
“仙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