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使神差地，顾颂安忘了一切，将女人带回公寓。

那晚上他们很疯狂也很和谐。

顾颂安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能让人有灵魂都被抚慰的感觉。

他忽然不希望天亮，不希望这女人离开了。

可早上他醒来时女人还是走了。

除了满床杂乱没留下任何痕迹。

顾颂安坐在床上怅然若失，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他女朋友程彤彤打来了视频电话。

程彤彤总是这样，不管他几点睡的到底醒没醒。

只要到早上，她就得打视频电话来听他说早安。

一开始是很甜蜜，可时间长了他真的很疲惫。

甚至开始害怕这铃声。

顾颂安接通电话，调整了表情没让程彤彤看出异常。

可他光顾着整理情绪，竟忘了整理床铺。

程彤彤透过摄像头狐疑地问为什么床这么乱。

“简直像躺过别的女人一样。”

她笑着调侃，却让顾颂安吓得后背都冒出冷汗。

急忙撒谎说这几天忘了叫阿姨来打扫房间。

挂断电话，处理完最后几件有关画展的事。

顾颂安买了当天的机票，以公司安排为借口逃到了另外一座城市。

生怕再留下去，程彤彤会看出破绽。

也害怕再遇到昨夜那个女人，自己会动摇对跟女朋友的海誓山盟。

他以为再也没机会，跟那荒诞一夜的女人见面了。

却没想到竟又碰上她。

更没想到，她就是自己女朋友常说起的表姐盛洛禾。

他相信盛洛禾跟他一样，第一眼就认出彼此了。

只是默契地装作初次见面。

透过后视镜对视，顾颂安和盛洛禾都飞快转移了视线。

程彤彤丝毫没有察觉，还嚷嚷着不喜欢住酒店。

正好盛洛禾家有客卧，她可以去跟盛洛禾住几天。

盛洛禾下意识拒绝，说家里太小比不上五星级酒店。

她和祁淮川的事还没理清楚。

这时候领表妹回去住，有点尴尬。

程彤彤却不管不顾，表示她反正都要跟祁淮川离婚了。

房子首付款是她的嫁妆钱，月供也是她还，养着个混子。

正好这次自己去了把那混子赶走，省得总占她便宜！

程彤彤向来强势，风风火火的说什么就要做什么。

盛洛禾也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三人在外面简单吃了饭。

顾颂安送姐妹俩回家，交代她们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话是朝着程彤彤说的，眼睛却看着盛洛禾。

盛洛禾佯装不知道，拽着程彤彤上楼。

刚打开家门进去，程彤彤看见祁淮川的第一眼，就开始阴阳怪气了。

又骂他吃软饭，又嘲讽他是凤凰男。

祁淮川始终面不改色，也不反驳。

盛洛禾都有点听不下去。

刚想制止，突然接到电话。

在另一个城市的甲方出了问题，老板让她明天紧急出差。

表妹才刚来，自己怎么能走？

她还想跟老板商量，老板却直接挂断。

别无他法，盛洛禾只能连夜收拾东西。

交代了程彤彤不要太过分，太伤祁淮川自尊，便匆匆坐飞机离开。

家里只剩程彤彤祁淮川两人。

本来程彤彤就看不惯这表姐夫，表姐不在自然变本加厉。

除了口头上的侮辱，她甚至未经任何人允许，就私自改动了家里的装饰。

买了一大堆鲜花摆件到处塞。

她认为表姐就是太放纵祁淮川了。

家里连几件像样的，女孩子喜欢的摆件都没有。

这些东西才能让表姐舒心！

可祁淮川对这件事格外在意。

他严肃地告诉程彤彤，她在家里这么折腾，自己没办法创作音乐。

这可撞程彤彤枪口上了。

她肆意地嘲笑，反问祁淮川垃圾也配叫创作？

如果祁淮川不说是曲子，她还以为是菜市场大妈随手弹的噪音！

说完，她赏赐般甩给祁淮川一张自己画展的门票。

表示艺术圈很多人会去。

他可以去开开眼界，看看到底什么叫创作。

祁淮川被程彤彤盛气凌人的态度气到了。

他创作的每首曲子都满含他的心血。

一个不懂音乐的女人，凭什么骂他的作品是噪音？

他一把接过门票，说自己会去领教程彤彤的画作。

但她侮辱自己可以，绝不能侮辱自己的作品。

相信同为创作者，她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作品被侮辱。

因为每个作品都像自己孩子。

程彤彤有些错愕，调笑着不知是夸还是阴阳祁淮川有骨气。

祁淮川也不在意，坚定地告诉她自己就是要为了梦想拼命。

火了飞天成龙，不成蜷缩当虫。

不论结果是什么，只要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他都认！

说起自己的梦想时，祁淮川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程彤彤神情几变，竟停止了侮辱，也没再折腾房子。

只讪讪回了客房。

晚上夜深人静时，她鬼使神差打开自媒体软件。

搜索了祁淮川的账号，听起他最近发布的歌曲。

意外地不错，乐曲灵动流畅，完全不像学生时代那么幼稚。

自己是不是唐突了，未经了解就点评了别人？

程彤彤烦躁地将头埋进被子。

耳边的乐曲整夜都没停歇。

很快到了画展这天。

因为网上流传范围广，现场来了不少人。

有好奇的游客，也有各路直播网红。

程彤彤穿着礼服站在人群中央，被无数人追捧夸赞。

可谓众星捧月。

看到祁淮川进场，程彤彤纠结片刻，还是上前跟他打招呼。

本想着自己先示好，他再顺着台阶下。

之前那些冒犯也就不作数了。

谁料祁淮川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调侃。

“这些就是你的画作？简直不知所谓！”

他这是在报复自己骂他的音乐吗？！

周围隐隐投来的目光，让程彤彤恼羞成怒。

她低声骂祁淮川不懂艺术，山猪吃不了细糠。

不知哪句话惹怒了祁淮川。

他不仅没闭嘴，反而认真解释起来。

说画作和音乐异曲同工，都是一种生命的律动。

程彤彤的画看似精致巧妙，实则毫无生气。

而且四不像，每张画都有名画的影子，完全没有自己的系统和风格。

一个对绘画技巧毫无了解的人，他的话程彤彤不该放在心上。

但程彤彤就是生气。

现场人太多，她强忍着没发作。

正巧顾颂安招呼她，说要给她介绍几个老师。

她甩给祁淮川一个白眼，便转身走开了。

只是刚走没几步，中央的大屏幕突然出现了一段视频。

是一个陌生女人，手里拿着几张卡片。

卡片里印的，居然是各种媒体，水军，名人专家收钱赞扬她画作的证据！

程彤彤脸都吓白了。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一定是假的，她根本没给任何人送钱！

可视频播到结尾，那女人说话了。

她说程彤彤根本没有真材实料，就是靠着富二代男朋友上位的。

还说程彤彤的男朋友，在比赛中利用卑鄙手段偷了属于她的冠军，转移给了程彤彤。

这都是假的，不是真的啊！

程彤彤想辩解，但来画展的网红都在直播。

他们为了赚取流量，已经把所有事都播了出去。

越来越多人看见，越来越多人搬运讨论。

所有人恶意的目光都投向了程彤彤。

她只觉得上一秒自己还穿着礼服宛若仙子。

下一秒就成了偷仙女衣裙的山鸡。

那个女人说，是自己男朋友偷了冠军。

程彤彤把顾颂安拉到后台，逼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顾颂安眼底阴沉，竟没有反驳。

而是说自己没有做好，没有处理好那女人。

让程彤彤别怕，他会马上公关好一切。

之后程彤彤仍是清白的新生代美女画家。

这就相当于承认那些都是真的了！

程彤彤完全不知道真相，此刻只有无限的震惊和愤怒。

她掐着顾颂安肩膀大吼，自己根本没想过要什么冠军头衔。

只是单纯地喜欢画画，想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赞赏。

哪怕不出名也没关系，总好过偷别人的成果。

她没要求过，也不需要顾颂安用这种肮脏手段啊！

顾颂安却说这件事与她无关。

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必须要给自己女朋友最好的一切。

两人纠缠之时，发视频的女人忽然现身后台。

她举着手机，大笑着让两人别做戏了。

以为这样就能洗白程彤彤吗，谁会信啊？

她将手机举到程彤彤面前，一条条读直播里的谩骂。

【偷子滚出绘画圈！

】

【偷别人的成果还好意思开画展捞钱，去死吧！

】

恶毒的话语冲击着程彤彤的大脑。

她只想好好画画而已，为什么会这样？

都是顾颂安，都怪他自作主张！

程彤彤彻底崩溃，大哭着让顾颂安滚，要跟他分手。

还发誓如果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立马割腕自杀。

发疯般吼完，程彤彤捂着脸逃回了家。

把自己缩在沙发里，只感觉到处都是恶意的目光。

没多久祁淮川也回来了。

见她这般失魂落魄，他轻声嘲讽，说她也不是天上飞的龙。

而是跟自己一样的小爬虫。

这话很难听，可程彤彤反而听进去了。

之前她怎么就那么自大？还嘲讽祁淮川。

她自己也不过是个空有皮囊，被公子哥青睐才获得荣誉。

实则画技普通的花瓶而已。

她哪来的资格点评别人的作品和努力啊！

两人一人一边窝在沙发角落，硕大的客厅满室死寂。

直到突然，程彤彤忍不住干呕出声。

祁淮川瞬间皱眉，询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孩子是不是顾颂安的。

她恍惚点头。

这孩子，本来是画展成功举办后，她要给顾颂安的惊喜。

可现在她都要跟顾颂安分手了。

祁淮川叹息，仿佛有无限的惆怅。

他问程彤彤打算怎么办，分手之后要流掉孩子？

程彤彤点头默认。

“做掉孩子损阴德，会对你有报应的，别造孽了。”

不知什么原因，祁淮川苦笑起来。

说如果程彤彤不想要，可以甩给自己。

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程彤彤不太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他心底很温柔。

自己之前那样羞辱他，他居然还说要帮自己带孩子。

这么好的人。

怎么会跟表姐搞成现在这样？

漫长的一夜过去。

次日大早，程彤彤便打电话预约了人流手术。

她当然不可能让祁淮川帮自己带孩子。

而且为了跟顾颂安断干净，这孩子绝不能留。

祁淮川听见她打电话的动静，立马开门出来劝。

说自己没有开玩笑，是真的可以帮忙养，也不需要她给钱。

程彤彤不理他，收拾好东西就要去医院。

祁淮川也锲而不舍，一路追着劝到了楼下。

两人却都没想到会在楼底看见顾颂安。

他眼圈青黑胡子冒茬，显然整晚都没回去。

见到程彤彤，他两眼放光迎上来。

又小心翼翼观察，生怕程彤彤真的寻短见。

“我打电话发微信都联系不上你，彤彤你别生气，我不想跟你分手。”

顾颂安卑微纠缠，只差跪下了。

看似可怜，但他做的事不值得可怜。

程彤彤冷声叫他放手，让他滚开。

顾颂安不搭理，就一直拽着程彤彤的手腕。

两人僵持不下。

祁淮川忍不住劝说，让顾颂安这两天先别来找程彤彤。

他是好意，顾颂安却愈发烦躁，大吼不关外人的事。

那天在车上，程彤彤跟盛洛禾聊起祁淮川时他也在场。

盛洛禾那么美好温柔的女人，就为了这么个货色买醉。

顾颂安越看祁淮川越不顺眼。

讽刺他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就是个一无是处游手好闲的软饭男。

话音刚落，祁淮川的拳头就砸在了顾颂安脸上，大骂他不要脸。

自己活得踏踏实实，不偷鸡摸狗光明正大。

不像他仗着有钱的老子，只会用钱干恶事，欺凌弱小。

如果他跟自己一样出身，未必比自己好！

顾颂安冷笑着揉了脸颊，也一拳挥向祁淮川。

他仗着老子？笑话！

他是富二代没错，但他靠的是自己的努力，没有靠父辈没有吃软饭。

祁淮川这种被女人养的东西，也配说自己？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

祁淮川不服输，边打边骂。

说顾颂安根本不懂程彤彤，不懂创作者的心。

随意践踏别人的努力，抢别人的冠军强制按给程彤彤。

这根本不是爱。

程彤彤只是他彰显自己成功的附属品！

顾颂安原本只是有点气，此刻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他猩红了眼，高高扬起拳头似乎要动真格。

忽地程彤彤走来，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顾颂安再也顾不上祁淮川了。

他不可置信，满眼含泪看着程彤彤。

程彤彤丝毫没心软，甚至表示祁淮川说得对，她也是那样认为的。

顾颂安内心深处，就是拿自己标榜成功，并不是爱。

就这样分手，两人好聚好散。

否则她可以真的割腕自杀给顾颂安看。

顾颂安终究离开了。

经过这场闹剧，程彤彤也没心思再去做人流。

她拽着祁淮川回家，替他涂了药。

看着那些为了维护自己才被打出的伤口。

程彤彤突然很想喝酒。

祁淮川制止，说对孩子不好。

可这孩子终归是要打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