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死因即便被查清楚了,也无法找到凶手罢了,再加上钱家贪污的种种原因,这件案子就自动变成一个找不到凶手的悬案。暂时是不了了之了。
次日清早,治安案又再次被大臣们提到朝堂之上,他们的言行举止给御台所和顺天府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此刻,童稚跪在地上正在请罪:“下臣无能,下臣无能。”
慕晋深心知不能怪他,童稚已经是朝廷中为数不多有能力坚守在顺天府的人,他还不想太后的人成为顺天府,给他们沈家又增添一份打压的自己的筹码。
他道:“你素来办案神速,昨日便能洗刷常子龙的冤屈,就足以证明童卿的能耐。”
“你也无需自责,朕会多派些人协助你抓获扰乱京城治安的凶犯。”
此话一出。童稚再装傻也不可能违抗圣令,陛下这么做无疑是想让他继续查案,并且是非他不可。
看来他是跑不了了,也难怪太子殿下昨天对他说好自为之,说不定她是预见了陛下的决定。
童稚仍旧不敢站起来,他主动请求道:“下臣很感谢陛下的提拔,只是此次治安案已经涉及大人们的私宅,暂定怀疑的嫌犯又是江湖中人,他们都盯着大人们的府邸作案,次数过多,并且没有确切行迹,此刻,饶是顺天府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么软弱的话从一个顺天府衙的嘴里说出来,大臣们顿时不满了起来。他们仍旧对童稚施压,选择让童稚来亲自查案,其他人则是以众多借口推辞掉了。
其实所有的人都清楚,保皇派和华太后派是不可能让对方抓住一丝被针对的破绽,所以在治安上,两派空前一致推举童稚办案。而不是换了其他人。
因为换了其他人压根没有保障,但童稚不同,他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他也不敢多查。所以用童稚对他们俩方来说是最没有风险的选择。
于是,京城治安案就这么僵持下来,并且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侦破。就这样童稚也没有按个无能的罪名,反倒是有人给他不停地延长办案的时间,让他继续办下去。
童稚越听越苦着脸,从前他要是继续拖下去,他也乐意,可自从昨天太子殿下戳破了他的心思,打破了他长久以来自以为建立在优势的防线。
他已经有些自我怀疑了。如果他要是再继续破不了治安案,估计到时候两派的大人们损害利益后迁怒于他,会从他的□□,变成一个个会巴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恶狼。
其实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并不难破,只是,这些大人们既要求他破案,又不肯开放自己的宅子给他查。没有配合之下,他只能跟查空气在哪没有什么区别,他就算能力再行,也破不了大人们的利益铁墙。
就在童稚感到越来越为难时,陛下忽然叫了太子,询问她的意见。
太子表示会配合顺天府抓捕治安凶犯,只不过,巡察卫人太少,可能顾及不了太多地方。
慕晋深便越过太子,去问千秋拓,同样是差不多的回答。
这个回答让慕晋深有点生气了,这老东西是死了心要跟着太子了。虽然他还没有完全站在太子那边,但嘴巴已经是完全向着太子了。
不过,他还有很多人可用,于是就盯上了刑部。
刑部尚书表示自己牢里还有一大把囚犯没审,而且审好待宰的囚犯也很多,他还得安排时间。
慕晋深内心一个个对着这些老狐狸骂了一通,但面上,他还是慎重道:“众卿家,既然顺天府和巡察卫人不够,朕就从御台所这边调派人手过去。”
“童稚,朕再给你七天时间,如果再揪不出一个贼人,你便自行离京!”
童稚只能认命了,他现在这样也只能接受了。
“下臣遵旨。”
他说罢下意识偷偷看向太子,发现太子完全没有想参与逮捕的意思,甚至他刚刚听太子说的话,都认为她在报复自己。
明明太子的巡察卫已经有了地方执行权,她竟然不用!既然不用,她又何必去争取。
陛下又何必特地让太子协助顺天府。
分明是天家的父子们在耍他。
等散朝后,童稚不甘心地找上了太子。
容铮只是问道:“童大人有何事寻孤?”
“太子殿下明明已经拥有进院搜捕的权力,您为何又在朝堂时有所推脱!”童稚十分愤怒起来:“当初下官以为您是真心想破案,如今看来,您也不过是为了在陛下面前长脸,才随口说说罢了。”
容铮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愤愤不平的人,他是不是有点搞错方向了。明明是他有意连同御台所的人打压巡察卫,怎么今天被一众人施压,他反倒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
面对他无礼的指责。
容铮沉下脸,她斥道:“放肆!”
“下官该死。”童稚被喝了下,他顿时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当跪下来时,他也冷静了许多。同时也反思起来,御台所毕竟是陛下的亲信,陛下怎么可能将御台所真的搬到顺天府来帮忙。
现在上面的人只顾着不让对方得利,连京城的治安都变成了次要的因素。
对他们来说如果一方占了上风,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在让利。
这简直是无比荒唐又十分常见的官场争斗。
然后悬在他上空的声音,忽然她又淡淡道:“童大人要看清事实才行。孰轻孰重,只能选一个。”
“做人,不可能总是鱼和熊掌兼得,倘若将一时的风光得意当成必然,那如今你的下场,可能会比钱尚书更惨。”
“哪怕是大燕自文帝始,逐渐开放对文武官慎杀的风气。也救不了你!”最后容铮侧过身,她最后瞥了地上的童稚一眼,又重复道:“好自为之。”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童稚整个人一颤,他低着头看见那双尊贵的金靴调头离开了。
他一个人跪在地上,好半天没动,别的官员看见他也不敢和他接触,偶尔有几个要好的,都是劝童稚看开点,大人们一定会像往常一样保他。
而这会儿,童稚的内心已经因为容铮,他已经处于非常焦虑当中,他现在都能感觉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危机感正笼罩着他,逼着他做出选择。
童稚想着今天的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也不打算做出妥协,大家都是巴不得远离麻烦,或者将麻烦推给他,推的干干净净。
哪有什么情面可言。
“对啊,大人们根本不在乎治安案。他们不在乎。”童稚嘲讽地一笑。
他心里至今为止都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与此同时,从御正殿去了明善宫用午膳的慕晋深。
他享受着妻子给他剥的橘子,他看着皇后道:“郑家有什么打算?”
郑皇后温顺道:“父亲们决定协助陛下,先行开放郑家大院。”
“哎,如果大臣们能和你父亲学学该多好。”慕晋深拍拍她的手,十分欣慰,同时想起那帮油盐不进的大臣,他不禁摇摇头道:“童稚那人胆子小,不禁吓,这么多年即便他有朕撑腰,心也大了,但终究还是改不了。”
郑皇后疑惑道:“陛下?”
慕晋深深知皇宫的安全他是不用操心的,京城的治安自然有各部门坚守,现在大臣们住的是在京城,而不是皇宫。
但是他们好像忘记了,还是说太过于自信各自的护院,能守住自己的家不会成为贼人下一个被盯上的地方?
明明是该联合起来抓住治安黑手的时候,他们偏偏没有选择,看来还是日子过得□□好了。
眼下慕晋深并没有看出太子有深入参与的意愿,他有时候都会为放出给她的权力,她反倒不用而感到疑惑。
慕晋深压下心里那种不适感,总觉得太子城府十分深,尤其是从南镜回来,她整个人在气质上又变了些,似乎变得比以前还要强势。
他道:“朕是在告诉你,童稚就像是只刺猬。”
“一旦谁突破了他的防御,他就只有被牵着鼻子跑的时候。”
郑皇后没有再做声。
眼下正在回东宫的路上,容铮坐在马车里一边看着打造黄金大刀的样图。
她既然要给燕儿送礼,就送更精致点的金子。
这会儿她正看着图纸,驾车的凌飞云突然问她道:“对了,你为什么要让我去顺天府衙他家捣乱?是在吓他吗?”
容铮为此只是轻轻一笑:“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什么最擅长的,你是说我擅长跑腿吧!”凌飞云无语道。
容铮边看图纸,她一边道:“快了,马上就要落网了。”
“一个猎物在落入陷阱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它首先会愤怒,挣扎,然后是焦虑,最后会自行消耗仅剩的体力。”话到此处,她的笑容逐渐在加深:“等它没有体力的时候,就会乖乖变成猎人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