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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万确,上师。”穆斯塔法枢机打断了达赖喇嘛的话,仿佛在表扬一名迟钝的初学者。总管事、管事,以及高台周围的其他人,都对这一粗鲁的打断大惊失色。“我们的生命并不属于我们自己,而属于我主基督……为了侍奉祂,侍奉圣母教会。”

“……不属于我们,而属于宇宙,”男孩继续道,“我们的功业——不管是善是恶——也都为宇宙所有。”

穆斯塔法枢机皱皱眉。“上师,说得很妙,但或许太抽象了。没有上帝,这个宇宙只能是一台机器……没有思想,没有关爱,没有感觉。”

“为何?”男孩问。

“恕在下愚钝,您说什么,上师?”

“若没有你们所定义的那个上帝,宇宙为何一定没有思想,没有关爱,没有感觉?”男孩轻声道,闭上了双眼:

晨露散去归为无,

此生此世谁能留。

穆斯塔法枢机竖起手指,触摸着嘴唇,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完败于达赖喇嘛的问题。“妙极,上师。又是一休?”

达赖喇嘛眉开眼笑。“不,是我。是我失眠时写的一首禅意小诗。”

几位神父都吃吃地笑了起来。而尼弥斯魔头仍旧紧紧盯着伊妮娅。

穆斯塔法枢机转身看着我的小朋友。“阿难女士,”他说,“你对这些沉重的话题有何感想?”起初我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谁讲话,但紧接着我便记起达赖喇嘛介绍伊妮娅时用的名字:阿难,佛陀的大弟子。

“我也知道一休的一首小诗,能表达我的想法。”她说:

水上书字虚亦幻,

难比念佛问来生。

布雷克大主教清清嗓子,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女士,看来意思清楚得很。你觉得上帝不会回答我们的祷告。”

伊妮娅摇摇头。“阁下,我认为一休想说的有两层意思。首先,佛陀不会帮助我们,也就是说,这不是他的工作。其次,规划来生是愚蠢的,因为就本性而言,我们不受时间影响,永恒,不生,不死,无所不能。”

大主教衣领上部的脖子和脸庞顿时涨得通红。“阿难女士,这些词只能用来形容上帝。”他感觉到穆斯塔法枢机正在朝他瞪视,终于记起了自己此行外交员的身份。“或者说,这是我们的信仰。”他唯唯诺诺地加上一句,“阿难女士,你这么年轻,而且是名建筑师,看上去却非常了解禅宗和禅诗。”

穆斯塔法枢机吃吃地笑了起来,显然试图让语气放轻松。“这位一休还有没有别的有关这方面的诗?”

伊妮娅点点头:

众曰:生独来,死亦独去。

吾谓此皆幻象,听吾之教,

无来,无去!

“很妙的把戏。”穆斯塔法枢机装出一副很快活的表情。

达赖喇嘛倾身向前。“一休教我们的是,我们这一生,至少会有一些时间,可以生活在一个永恒、无限的世界中,那里没有生、没有死、没有来、没有去。”男孩柔声说道,“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我们和所爱的人相隔,没有时间的分隔,没有空间的阻隔,没有玻璃墙阻碍我们的体验和情感。”

穆斯塔法枢机瞪着一双眼睛,哑口无言。

“我的朋友……阿难女士……也教了我这些。”男孩又说道。

有那么一小会儿,枢机的脸扭曲了一下,似乎非常鄙夷。他转身看着伊妮娅。“如果这位女士能把这位聪明巫师的把戏教给我……教给我们所有人……我将感到十分荣幸。”他语气尖厉地说道。

“十分乐意。”伊妮娅说道。

拉达曼斯·尼弥斯向伊妮娅走了半步。我将手伸进披风,轻轻地摸到激光手电的开启钮。

总管事用一根包着布料的木杖敲了敲铜锣,于是管事匆匆向前,将我们护送出去。伊妮娅向达赖喇嘛鞠了个躬,我也笨拙地学她的样子鞠了一躬。

接见结束了。

在巨大的宴会大厅中,我挽起伊妮娅的手,和她翩翩起舞。大厅内,七十二人的管弦乐队演奏着曲子,余音绕梁,来自天山的贵族与淑女、僧侣和大臣,都站在舞池的边缘欣赏我们的舞姿,抑或和着乐曲的律动,围着我们打转。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记得自己和伊妮娅跳了舞,午夜之前坐上随时更新食物的长桌,吃完夜宵又继续跳舞。我记得自己紧握着她的手,在舞池中起舞。我不记得以前是否跳过舞——至少是清醒时跳舞——但那晚我的确跳得尽兴,我紧紧拥着伊妮娅,火盆中毕毕剥剥的火把也渐渐变暗,先知在拼花地板上投下天窗的影子。

在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年长的宾客都已就寝,包括所有的僧侣、市长和元老政客,除了金刚亥母。管弦乐队每一次奏出方舞舞曲,她就会开怀大笑,一面唱一面打着拍子,穿便鞋的脚在光亮的地板上轻轻叩击。这个巨大的幽暗殿堂内,只剩四五百名坚决留下的司仪神父,而乐队的乐曲也奏得越来越慢,仿佛他们上的音乐发条快要失去动力。

我得承认,要不是伊妮娅——她想跳舞——我肯定早早地上床睡觉去了。但我们跳起了舞,悠悠地迈着舞步,我的一只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背部——手掌透过薄薄的丝舞裙,感受到她的脊柱和肌肉——她的头发贴着我的脸颊,胸部软软地贴在我身上,圆圆的脑袋贴着我的脖子和下巴。她似乎微微有点悲伤,但仍旧充满活力,仍在庆祝。

几小时前,达赖喇嘛的私人接见已经结束,据说上师午夜前就已入睡,但是我们这些人继续庆祝——罗莫顿珠,我们的飞行员朋友,大笑着为每个人倒香槟和麦啤;桑坦,达赖喇嘛的次兄,还一步跳过了积满余灰的火盆;朵穆的卓莫错奇一直很严肃,却突然坐进角落,变成了一位魔术师,耍着各种把戏,喷火、套圈、隔空漂浮;接着,多吉帕姆唱起了一首缓慢悠扬的阿卡贝拉独唱曲,声音如此甜美,即使是到了现在,歌声仍时时萦绕在我的梦中。最后,黎明前的黑暗笼罩了夜空,管弦乐队准备结束晚宴,于是几十人一起唱起了先知之曲。

突然,音乐陡然而止,舞者停住脚步。我和伊妮娅摇摇晃晃地停下舞步,环顾左右。

几个小时以来,都不曾出现圣神宾客的身影,但其中一位——拉达曼斯·尼弥斯——突然就从达赖喇嘛那帷幕壁龛的黑影下走出。她换了身服装,现在穿着一身红色的制服。身边还有两个,起初我还以为他们是神父,但我立即发现,那两个身影穿着一身黑衣,长得几乎和尼弥斯一模一样。那是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色的战衣,苍白的额头上都垂着黑色的刘海,眼睛都是琥珀色,毫无活力。

三人组穿过僵立着的舞者,朝我和伊妮娅走来。我本能地站到伊妮娅和那三个魔头之间,但尼弥斯的男同伴和另一个姐妹开始围着我们打转,来到我们两侧。我把伊妮娅紧紧护在身后,但她却站到了我的身旁。

僵立着的舞者默不作声,管弦乐队也噤若寒蝉,就连射过含尘空气的月光似乎也凝固了。

我拿出激光手电,紧握在手里。着黑衣的尼弥斯魔头咧嘴露出一口细牙。就在这时,穆斯塔法枢机从阴影中走出,站到她身后。四个来自圣神的家伙就这么定睛凝视着伊妮娅,在那刹那间,我觉得整个宇宙停止了,舞者们都被冻在了不变的时空之中,音乐就像是冰钟乳,正悬在我们头顶,随时会粉碎而落,但就在这时,我听见人群中的喃喃声——充满恐惧的细语,焦急的吸气声。

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威胁——只不过是四名圣神宾客走过舞池,把伊妮娅围在了中心——但是,隐隐散发着一种掠食者逼近猎物的感觉,强烈得难以忽视,就像是那股香水、散粉、古龙水中隐含的恐惧气息一样。

“还等什么?”拉达曼斯·尼弥斯问,她望着伊妮娅,但显然是在对别人说话——或许是那两个兄妹,又或者是枢机。

“我想……”穆斯塔法枢机甫一开口,便怔住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拱门入口旁的巨型号角突然吹响,发出地震般的低沉响声。但壁龛内并没有人在吹奏。骨制和黄铜的号角导引着无休无止的单音调号角声。巨型铜锣也被震得抖动起来。

舞池那边,在自动扶梯、前厅、入口垂帘拱门的方向,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一声闷窒的喊叫。那里渐已稀疏的人群分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他们移到两侧,就像是被钢铁犁耙前的田地。

在垂帘外的前厅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现在,那东西钻进了垂帘,并非撩起,而是把帘子大卸了八块。在先知的月光照耀下,那东西闪着寒光,它滑移过拼花地板,浮在地板上空,就像是在飘移,发出的寒光让月光有一种死寂的感觉。红色的碎布帘挂在它不可思议的高大身形之上——至少有三米之高——在那深红色的破袍下,伸着无数双臂膀,似乎有无数双手紧握着钢刃。舞者加快脚步朝后退却,可以听见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这时,闪电无声划过,先知的光芒黯然失色,光亮的地板白光频闪。长久之后,雷声终于隆隆而来,但入口大殿内充斥着不断回响的低沉号角声,震得人骨头发酥,连隆隆的雷声也相形失色。

伯劳的滑移突然停止,它离我和伊妮娅有五步之远,离尼弥斯魔头也是五步之远,离尼弥斯的两兄妹十步远(这两人原先在绕着我们打转,现在僵住了),离枢机八步远。在我看来,裹在红色破碎帘布下的伯劳,就像是以一身红装的穆斯塔法枢机为对象描画的夸张画像,全身铬银色,而且布满了利刃。而一袭黑衣的尼弥斯克隆人就像是黑墙下的两柄短剑的影子。

巨大宴会厅的某个阴影角落中,一台钟缓缓敲响了整点之数……一……二……三……四。当然,这恰好也是此处的残忍杀人机器的数量。自上次见到伯劳起,已经过了四年多,虽然它出现在这儿干预了圣神对我们的威胁,但它的现身仍然可怖,也没那么令人愉快。那双红眼闪闪发亮,如激光在一薄层水下闪耀。铬铁下颚微张,露出一排排剃刀般的利牙。从怪物身上红色的帘布袍中,戳出几十根刃片、倒钩、利刀。它没有眨眼,似乎也没有呼吸。现在,滑移陡然而止,它一动不动停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噩梦般的雕像。

拉达曼斯·尼弥斯在朝它微笑。

我仍旧愚蠢地握着激光手电,回忆起数年前在神林上的遭遇。当时,尼弥斯突然变成银色,身影模糊,然后就那么消失,又突然毫无征兆地在十二岁的伊妮娅身旁出现,并准备切下我那小朋友的脑袋,装进粗麻包中带走,如果不是伯劳现身阻止,她早已得手。现在,尼弥斯魔头仍然可以马上下手,而不用考虑我会作何反应。这些怪物的行动,可以说是脱离了时间的流动。这真令人痛苦,就像是父母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跑到飞速行驶的地行车前,却来不及去保护她。在那层层的恐惧之上,是爱的剧痛,无法保护自己挚爱的剧痛。如果这些怪物——包括伯劳——想要伤害伊妮娅,我肯定会为了保护她而死,而且事实上很有可能,甚至只是刹那间的事。可是,我的死还是保护不了她,一想到这个,我就感到窝囊,懊恼得咬牙切齿。

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若是动一动手、脑袋或身上其他任何肌肉,就会引发屠杀。但我转动着双眼,看见伯劳并没有望着伊妮娅,也没望着尼弥斯女魔头,它正直勾勾地盯着约翰·多米尼各·穆斯塔法枢机。长着一张蛙脸的神父必定是感觉到了这血红目光的重量,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和鲜红的袍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伊妮娅挪了挪步子,她走到我的左侧,右手牵起我的左手,捏捏我的手指。这动作并不是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安慰;她是在叫我安心。

“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她柔声对枢机说道,完全没有理睬尼弥斯魔头们,那三人又围着我们绕了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猛扑上来的猫。

宗教大法官舔舔薄薄的嘴唇。“不,我不知道。我们有三个……”

“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伊妮娅打断他的话,声音仍然轻柔,“你已经去过火星。”

火星?我想道,这一切跟火星有什么关系?闪电又开始在天窗上划闪,投下古怪的影子。数百名被恐惧震慑住的狂欢者露出苍白的脸庞,就像是绘在黑色丝绒上的白色椭圆。如醍醐灌顶般,我突然领悟了,这颗星球上的玄学生物圈——不管有没有发展成禅宗——其实布满了西藏神话中的魔鬼和邪神:如肿瘤般步步扩散的尼文鬼;“土地神”萨达,如果有建筑工人扰乱他们的王座,他们会像恶灵般缠住他们不放;甲波王魔是那些食言的国王死后所变,全身穿着白色的甲胄,非常致命;达德神非常邪恶,只吃人类的血肉,身披黑色的甲虫壳;马默女鬼犹如无形的洪水般凶残;坟地的玛崔卡女巫,见到她们时,首先会感到一阵食腐般的气息;九曜星君会引发癫痫和其他暴虐痛苦的病症;守护土地财宝的诺津卫,挖钻石的矿工碰到他们就是死路一条;还有几十种夜魔、利牙魔、利爪魔、残杀魔。罗莫和其他人经常向我细细讲述这些故事。我望着一张张惨白的脸庞,他们正震惊地望着伯劳和尼弥斯魔头,但我心下寻思——对于这些人来说,有了那些个故事,今晚应该不会显得特别奇异。

“这个恶魔不可能一下子打赢他们三个。”穆斯塔法枢机说道。就在我想“恶魔”的时候,他已经把它大声说了出来。我意识到,他说的是伯劳。

伊妮娅没有理睬他的话。“它能先把你的十字形收缴,”她柔声道,“我阻止不了它。”

穆斯塔法枢机的脑袋猛地扯动了一下,就像是被掴了一掌。苍白的脸色愈发惨淡。拉达曼斯·尼弥斯的克隆兄妹得到女魔头的暗示,慢慢绕近,就像是在为可怕的变形制造能量。尼弥斯一双黑眼又盯在了伊妮娅身上,这魔头正咧嘴笑着,就连最里面的牙齿也显露了出来。

“住手!”穆斯塔法枢机大喊,声音在天窗和地板间回响。巨型号角已经停止轰鸣,狂欢者互相抓着,指甲划过丝衣,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尼弥斯迅速朝枢机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邪恶的憎恶,近乎挑衅。

“住手!”这位来自圣神的圣洁之人重复道,我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向他的奴隶下令,“我行使阿尔贝都和内核之令,按三大派之授权,命令尔等!”最后这段不顾一切的喊叫富有韵律,就像是在施展某种驱魔术,又像是某种奥妙的仪式,但就算是我,也明白这不属于天主教,也不属于基督教。受其护符式铁腕控制所驱使的,不是伯劳,而是他手下的恶魔。

尼弥斯和她的两名兄妹在拼花地板上退滑,就像有无形的线将他们拉回。一男一女两名克隆人从我们身旁绕过,和尼弥斯一起回到穆斯塔法身前。

枢机微笑着,但笑容中隐隐含着不安。“下次面谈前,我不会放开我的宠物。邪恶之子,我作为一名教会枢机向你保证。那么,你会向我保证,这个——”他指了指身披丝绒碎布、满身利刃的伯劳,“——这个恶魔在那之前不会偷偷追踪我吗?”

伊妮娅自始至终静如止水。“我控制不了它。”她说,“如果想要安全,那你只能和平地丢下这个星球离开。”

枢机正注视着伯劳。看这男人的姿势,似乎只要那高大的幽灵动动指刃,他就会赶紧跳开似的。尼弥斯和她的兄妹仍旧站在他和伯劳之间。“你能保证,”他说,“这怪物不会跟着我一起穿越太空……或者回到佩森?”

“我不能保证。”伊妮娅说。

宗教大法官竖起一根长手指,指着我的小朋友。“我们在这儿有事要干,和你没关系,”他厉声说道,“但我们永远不会丢下这颗星球,我对天起誓。”

伊妮娅和他对视,但没有说话。

穆斯塔法转过身,红色袍子一拂,昂首阔步地离开大厅,便鞋在光亮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尼弥斯魔头们跟在他身后,一路后退,一男一女两个克隆人紧紧盯着伯劳,尼弥斯则以瘆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伊妮娅。四人穿过达赖喇嘛的私人入口外的帷幕,不见了。

伯劳仍旧毫无声息地立在那里,四条手臂伸在胸前一动不动,指刃反射着先知的最后一丝光线。接着,这颗月亮落下了山,也不见了。

狂欢者开始朝出口走去,发出一波波低语声和惊叹声。管弦乐队急匆匆地将乐器包起,或拖或扛地跑走,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伊妮娅仍旧握着我的手,仍有一小群人围在我俩周围。

“老天爷!”罗莫顿珠叫着,大步走向伯劳,他伸出手指,试着摸了摸怪物胸前矗立的金属棘刺。在昏暗的光线下,我能看见那根手指上渗出的鲜血。“奇妙啊!”罗莫喊道,拿起一杯麦啤,痛饮了一番。

多吉帕姆走到伊妮娅的身旁,她握住我的小朋友的左手,单膝跪地,继而将伊妮娅的手掌贴上自己布满皱纹的额头。伊妮娅的右手从我手里挪开,她轻轻握住金刚亥母的手臂,扶她起身。“别这样。”伊妮娅轻声道。

“世尊,”多吉帕姆低声道,“无量寿阿弥陀佛,阿罗汉圣者,领悟一切法相的正等正觉者,请领导我们,传授我们佛法。”

“不。”伊妮娅厉声叫道,虽然面容冷峻,但她仍旧温柔地将垂老的妇人扶起,“时间一到,我自然会把知晓的一切教给你们,分享我的所有。但除此之外,我不能再做什么。神话时代已经过去。”

伊妮娅转过身,抓住我的手,领着我们穿过舞池,经过一动不动的伯劳,朝破碎的布帘和静止的扶梯走去。先前的狂欢者迅速为我们让出一条道,一如刚才见到伯劳时那样。

我们在钢铁阶梯的顶端停下脚步,睡房在远远的下方,提灯在那儿的走廊中闪耀。

“谢谢。”伊妮娅说。她抬头望着我,褐色的双眼泪眼蒙眬。

“什么?”我蠢头蠢脑地说道,“为……为什么……我不明白。”

“谢谢你陪我跳舞。”她说着,探起身,轻轻吻了吻我的嘴唇。

那股触电般的感觉让我眨了眨眼。我伸出手,指着身后涌动的人群,指着伯劳业已消失的舞池,指着冲进大殿的布达拉卫兵,指着穆斯塔法和那些魔头走入的垂帘壁龛。“丫头,我们今晚不能睡在这里。尼弥斯他们会……”

“不,”伊妮娅说,“他们不会,相信我。今天晚上,他们不会悄悄走过外墙,爬过屋顶,来到我们的住处。事实上,他们会马上离开寺庙,回到轨道上的飞船中去。虽然他们会回来,但今晚不会。”

我叹了口气。

她抓着我的手。“你困吗?”她柔声问道。

我当然困。我累得都无法用言语形容。昨晚似乎已经是好几星期前的事了,我当时只浅浅地睡了一两个小时,因为……因为我们……因为……

“一点不困。”我这样回答。

伊妮娅笑了,领着我走回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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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沙弥,是出家并守护沙弥十戒的僧侣,女子称为格策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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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哲学中,将个人的存在归结为“五蕴”,由色、受、想、行、识五要素构成。五蕴加在一起,通俗来说叫作“众生”“个人”“我”,其实就是苦(佛教四圣谛:苦、集、灭、道)。但佛教有一个无我论,多数宗教都认为人身上有一个恒常不变的、永久长存的和绝对的实体,但佛法不承认这灵魂、自我或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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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话是对涅槃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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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天堂与地狱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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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休在1457年写了一篇作品《一休骸骨》,借一个关于骸骨的梦,来说明他的信念,认为这个世界的一切壮丽辉煌,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幻象而已。人,只不过是副骸骨,外面披上五颜六色的皮,男女相爱,只见色相罢了。一旦停止了呼吸,肉体腐败,颜色尽失,爱欲也就消失了。你再也分辨不出谁生前有钱有势,谁又是贫穷低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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