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跨年前一天, 许嘉川向她求婚。
两年后,仍旧是跨年前一天, 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他抱着她很久很久。
到最后, 都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 生命的交融。
顾不上毛衣的静电噼里啪啦地从他们身上流窜而过, 就这样静静拥抱着。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个人默契地, 都没有什么过于兴奋的表现, 反而是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淡定和自然。
他们知道的, 该有的迟早会有的。
他们终于等到了。
他臂弯沉稳,胸膛宽厚,浑身热得像个暖炉,冲散了医院里素来冷冽的空气,把深冬的索寒气息都驱散掉。
林蔚靠在他肩头, 无限贪恋, 嗅着他头发上的香气, 吸了吸鼻子, 然后她静静地说:
“那个……其实, 我去上海的第一天就发现了, 没有立刻告诉你……先瞒着你来做检查, 是因为我害怕如果……”
他轻声打断:“我猜到了。”
她很惊讶:“你知道我来医院了?还是……”
他很轻地“啊”了声, 声音带着因为冗长无聊的会议而产生的倦意,哑着嗓,他说:“我临时溜出来,想给你打个电话。”
“……嗯?”
“我那会儿就觉得, 你肯定有事儿瞒着我,”他虚勾着嘴角,轻嗤一声,狡黠地笑了,“然后,出来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我同事让我临时过来帮个忙。”
“啊,这样啊……”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
“我本来,想拿着孕检报告,今晚回家给你个惊喜。”她笑得很俏皮,推了推他,双手捧着他脸,抚摸他下巴生出的胡茬。
刺儿挠挠的,惹得她手心跟着心底都隐隐生痒。
她眯着眼笑,拉着他的手覆盖在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她的手很小,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和他一齐感受小生命,“他以后会不会像你一样聪明?”
他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地夸我吗?”
“当然。”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平坦的小腹上。
就算他见惯了孕妇,这一刻也很难想象,里面这个小家伙一半的生命都是他所赋予的。
生命是多么的奇妙。
“肯定会比我聪明。”
他的眼底漾着笑意,眼睫压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睫毛蝶翼一般颤了颤,落了从窗外投射进室内的阳光,真好看。
她问:“是不是很惊喜?”
他的唇角染着抹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的笑意,点头:“非常惊喜,除了你之外,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明天就是元旦了。以前,你不是专门挑这一天跟我求婚吗?”
“是啊。”
他凝视着她,捧着她的脸又揉着又轻柔地吻她,然后抵着她柔软的唇,开始笑。
大概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又抽过烟,他低沉的声音中略杂着些哑,像是他的胡茬一样,柔软的刺儿一样。
她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她就又笑出了眼泪。
男人是不惯于流眼泪的,他的眼里这一刻波光盈盈。
林蔚的眼前也模糊了,她一时分不清,他眼里的,那是眼泪还是什么。
姑且可以理解为,是光吧——
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明月光吧。
他们终于等到啦。
她说:“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是新的一年我送你的第一个新年礼物,明年他出生了,就是另一个礼物了。”
“不是一个啊,”他揉了揉她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眼睫,替她拭去眼角的潮润,声音很轻地说,“是两个。”
“……嗯?”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他已经起身,迅速地坐回了B超机的屏幕前。
他又把那个洁面仪一样的探头伸过来,看着屏幕耐心的跟她解释。
是的,两个月。
屏幕上已经能清晰地看到是双胎妊娠,有两个宝宝。
“不会吧……”她惊喜地要哭了,然后,听他的声音也慢慢地弱了下去,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她听不懂的医学名词。
他说两句就要顿一下,然后开始笑,激动得无以复加。
最后,他说:“蔚蔚,我们有两个宝宝了。”
*
一年忙到头,生活太枯燥了,总算有一件值得期许的好事发生。
当晚,喻远航一家加上两家老人,欢欢喜喜地凑在一起吃了个饭。酒过三巡后,唯有许嘉川没喝酒,他说还要开车载林蔚回去,现在他们是四个人了,万事更得注意。
酒足饭饱,林蔚爸妈已经和方长明凑在一起讨论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才好了。
就是不知道,是两个向同性别的孩子,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
林蔚爸爸喝得有些醉,涨红着脸坐在一旁划拉着手机,进了几个取名的营销网站,还花了五十块买了个会员,看了好几圈儿下来才选了几个好听的、寓意深刻的字,再把几个字那么一组合,却怎么读怎么都别扭。
方长明坐在一旁,听着什么生僻字都冒出来了,暗嘲,还不如回家翻翻《新华字典》。
准爸爸和准妈妈还没急,两个要当爷爷辈儿的男人却讨论得红了脸,都要争起来了。
钱雯芝坐在一旁打圆场,笑呵呵地说:“起名字的事儿还早呢,过阵子做个彩超就能看到宝宝性别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起名吧。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嫌我们做爷爷奶奶起的名土吗?”
晚上回家,林蔚洗过澡,在客厅走了一圈,发现家里的猫粮什么的都被处理掉了,她刚想问他是不是直接把那猫送给蒋一頔他们家陪喻妙再也不接回来了的时候,一打眼儿,瞧着许嘉川半倚在床头柜上捧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身旁放着一张纸,上面寥寥写着几个字。
她头发没擦干,手脚并用地爬上床,靠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瞄过去:“你不会也花了五十块钱买了个会员选名字吧?”
“没有,”他颠了颠床头桌上放着的一本《新华字典》,低垂着眼睨她,“我随便看看,《新华字典》也翻了。”
“看好什么了吗?”她拿过那本厚重的字典,放在脚边,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翻了翻。
“还没有,不着急。”他话音刚落,才说完的话还没在她耳旁盘旋一周,她的眼前蓦地探过他的手。
速度之快,她下意识往后一撤身,牢牢跌入他臂弯之中。
他夺过她手中的字典,“灯太暗了,对眼睛不好。你想看的话我去把顶灯打开。”
她拉住他,“这样影响宝宝吗?我有点儿近视诶,平时都戴隐形的。”
他笑道:“近视不影响,但是你看久了,身体太疲倦了就影响了。”他说完,感受到脖颈上贴着她潮湿的发,凉丝丝的,他不悦了,立马下床取来吹风机,过来后半跪在床,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像个黏人的小动物一样,立马贴近他。
他伸手捋过她的湿漉漉的发,捧着一簇,打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边佯装凶狠地对她说:“下次让我发现你洗完澡不吹头发,你就完了。”
上回他气势汹汹地说她完了的时候,收拾了她一晚上,她连连叫苦,第二天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才尝到了他的厉害。
但是现在,确认她怀孕了,他们万事都要小心,以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为重。
他再也没法用那种方式惩罚她,她便笑得有些无赖了,颇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无赖”的劲儿,坐到他怀里跨着他腰,勾住他,笑眯眯的:“你怎样?”
“……”他看了她一眼,把吹风机关了,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经历一番嘈杂的噪声后,他的声音尤为清冽,“怀孕了都不老实?”
她撅着嘴说:“不老实。”
他指的不仅仅是她洗过澡不吹头发这事儿。
她现在单穿着一身单薄睡衣,刚洗过澡,满身被沐浴露和身体乳的香气都给泡入味儿了,还坐在他怀里,时不时动一下,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勾引,惹火烧身。
可他的火烧不起来,只能强压下去。
她一身媚骨,笑容张扬,就是料准了他望梅都止不了心头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