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屋檐下的前男友 二白 12176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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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男子联盟窝里斗</h1>

不管什么时候,能像飞蛾一样扑火,不计较利益得失,不用写出SWOT分析表格才决定是否恋爱,那么证明还年轻,还走心,还没变成技术流。自然,选择这样的方式,一旦受伤,痛苦也会加倍。

○好管闲事君

公寓的常住人口从五锐减为二后,蒋天常坐在马桶上感慨:好寂寞啊。感慨完毕,他又会觉得很爽。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起码他现在不用再跟人抢厕所了。他冲水出来,发现梁意欢在沙发上正对着手机出神,双颊绯红满面桃花。蒋天悄悄靠近她,步履如猫:“你在干吗?”

面前突然出现个大活人,吓得梁意欢“啊啊啊”连喊三声:“你要吓死我啊!”

犯罪的气息是如此强烈,蒋天像卷福一样眯眼:“你在干吗?”

梁意欢下意识地遮住手机屏幕,很不自然地反驳:“蒋天,你是不是考完试没事干?要是太闲了可以回家啊!”

男生愠怒:“不知好歹,我这么晚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又遇到像上次那样的尾随男?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就算梁意欢不告诉他,他也知道她在等什么。能让她上下楼不怕摔跤都专注于手机的,大概也只有那谁了。不过看她如今这桃花满面的模样,证明自己的闲事应该是管对了。蒋天很欣慰。

其实梁意欢也很纳闷,裴光熙为什么会主动跟她说话?虽然只是一句最简单的“新年快乐”,但她却很清楚,他那样的人是不会群发的。

很多次,梁意欢拿起手机想跟他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甚至不能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还喜欢他,也不能肯定他若知道又会怎么想她。她和他之间的一切,仿佛被冰冻在地底,说不定还会变成未解之谜。可那句问候,像破冰的咒语,又像自天空洒下的一丝光,灿烂了她的整片心底。

顺着那仿佛长出一粒种子般的开始,有什么从公寓沉闷的氛围中倔强萌芽,迅速虬枝,向苍穹抻开轮廓。裴光熙惊奇地发现,自己拼命逃避的东西,竟一点点故态复萌了。然而,每当他想重新恢复冷淡时,蒋天的话又总在耳边轰鸣——

齐淼和易葶在一起了;齐淼老带易葶回家玩,简直不像话;太混蛋了,齐淼居然把意欢的东西从屋里扔出来,还当着易葶的面……蒋天每天就这么透过游戏窗口发送给他没头没脑的几句话。也不管别人是否看到,更好像无须对方参与,就自顾自说下去。

原本他不想理会,可锚固在某侧的天平却忽然摇摆起来。她,肯定不好过吧?一个人,明明是因自己的不甘心而被搅得天翻地覆,却承担着全部的责难,这也太不人道了吧?尤其,这个人还被自己爱着……类似于心疼的情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继而就是更多无法控制的难过。

意欢哭了,还在哭,觉得很委屈吧……蒋天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很肯定他就躲在屏幕后偷偷观察一切的进展,太奸诈了!

是的,他赌赢了。他对她说的“新年快乐”,真正的意思是:不要哭了。

蒋天目送害羞的女生跑进卧室,顺势倒在她刚坐的位置上。狗拿耗子般跟光熙说那么多,是因为他实在看不过去了。

平安夜晚上,他和梁意欢就着《终结者》喝酒吃零食。那是部枪战片,可女生居然看哭了……蒋天知道是为了什么。晚饭前,齐淼把她放在他卧室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装进大纸袋,当着易葶的面,扔给她。他在后面看蒙了眼,感觉惨不忍睹。隐隐约约地,看到意欢的眼眶红了。

“没……没事吧?”蒋天干笑。

“没事啊。”梁意欢笑容灿烂。

然而,怎么可能没事呢?喝完酒,梁意欢越哭越厉害,最后情不自禁地往蒋天身上靠,把鼻涕眼泪全擦在他的外套上。

“大姐,我刚买的……”

“我知道,明天我帮你洗。”女生还是哭,接着抱住蒋天一阵猛摇,“都不喜欢我,都不喜欢我!”前前任践踏她的心意,前任践踏她的尊严,她梁意欢一代天骄,竟沦落到平安夜在家喝十几块一瓶通化葡萄酒的地步?也太惨了吧!

电视上人机混战,外面响起了礼炮的声音。蒋天叹气,心情柔软起来:“怎么会都不喜欢你,我不是在陪着你吗?”他摸摸她的头,“要知道,我可是拒绝了很多妹子,主动和你共度佳节的哟!”自己真是个暖男啊。

“又是一年春来时,你有什么愿望?”几天后的跨年夜,又是两人悲惨地一起度过。阳台上,梁意欢和蒋天并肩看满天火光。

愿望吗?“考研成功,把到正妹,股票赚钱,飞黄腾达……”真的好多哦。

“太贪心了吧!”

蒋天摊手:“愿望这种东西,一个和一百个是一样的,反正都不一定能实现,所以许愿时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难道你不想和雯雯和好?”他的所有愿望里,竟没有这一项,听着让人很失落呢。梁意欢终于知道了他和她分手的原因,本想怒斥崔雯雯,可想想自己的现状,竟也不知该站哪一边了。

蒋天的嘴角慢慢往上扬,只有一点点悲伤:“她过得好就行了,也不用非得跟我在一起。”就算有未完结的忧愁藏在心底,可相比梁意欢和齐淼那样的干戈,他和雯雯还能互相问候一句“你好吗”,已经很幸福了。“你呢?”

烟火好漂亮,让人心情开朗。梁意欢喃喃说:“我只希望……”希望那个人能和我有一样的希望。沉默了一会儿,她转头:“不说这个。过几天初试要顺利哦,别像上次那样棋差一招了。”

男生微笑着看天:“那当然,哥们儿是谁啊,被坑一次也就够了!”

女生笑笑,也专心地看起天来。外面那么喧闹,这里却有宁静的安好。蒋天忽然下了个决定,要推旁边这家伙一把。那个远在日本的男生啊,你看看吧,这里有个人为了你被千夫所指,饱受内心煎熬,但她还这样想着你。这样的想念,让我都羡慕了。

○狼血连续剧

对方过得很好,没有自己或许过得更好。有多少人曾像蒋天这样自以为是地想过呢?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其实崔雯雯这些天过得非常不好。

为了读在职,她和汪一鸣吵了好几架。圣诞节汪一鸣本是来找她和好的,可不知不觉说到这件事又吵了起来。两人各自负气跨年,谁都没有好脸色。汪一鸣也很奇怪,当初崔雯雯在他手下工作时,丝毫没表现出拼命三郎的模样,他也没觉得她有多热爱这行业,于是他就很开心,这样的女孩多适合做全职太太啊。可怎么一恋爱,她整个人都变了?他当然不在乎那点钱,可读研会让这女孩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作为向往稳定家庭生活的男人,他实在不想冒这个险。幸好几天后,崔雯雯不再旧事重提。汪一鸣终于松了口气,之后安心地去找朋友代购订婚钻戒了。

可他也不想想,这女孩,当初为了能留在公司,拿着那么点实习工资,便能做牛做马一整年,那是怎样的韧性和决断?她不再找他借钱,并不是放弃了,而是她在动用自己全部的人脉,四处募资。

但这年头,借钱真是超级任务,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妈。崔雯雯知道家里有笔备用金,是爸妈为养老存下的。但目前岁月静好,想来先借给她也无妨。等她读完书,换份钱更多的工作,就以最快的速度还他们。算盘打得如此之好,可事到临头崔妈妈却说什么也不拿出来,把她气个半死。

“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她出离愤怒了,血浓于水尚且如此,更不必提生活里其他人了。

室友劝她放弃,说找个有房有车的男人比读书重要多了:“你想想,等你读完这个什么在职研,又老了两岁,也不见得能找到更靠谱的工作。组长对你那么好,你就放宽心嫁给他,无忧无虑多好!”秘书还卖萌,“我可排在你后面,你俩要是分手,我会毫不留情地顶上哟!”

崔雯雯很懊丧,又不自觉地想起蒋天来。前年回老家,他们参加完同学的婚礼,她突发奇想地问他:“如果结婚,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老婆?”

当时男生猛摇头:“不要那么早结婚吧?”

“我是说‘如果’!”

蒋天想了想,露出向往的表情:“老婆嘛,最好是——洗衣、做饭、养家糊口,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看足球、打游戏时,你自动躲到小黑屋;我看足球、打游戏累了,你就给我按摩、陪我聊天……嗯,假如每月再定期给我零用钱,每年增幅不少于10%,就更完美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崔雯雯抬腿狠狠踢他屁股。

蒋天怪叫一声,揉着痛处大吼:“梦想总是要有的,虽然我知道跟你在一起,这个愿望一辈子都实现不了!到时肯定挣钱养家是我,洗衣做饭也是我。”

女生满意地点头,旋即又很愁苦:“那到时我要做什么呢?当全职太太很无聊的。”

“爱干啥干啥。生孩子行不生孩子也行。读博士行环球旅行也行。哎呀,反正随你啦!”

那时认为好不靠谱的回答,现在却那么让她怀念。他说,做什么都行呢。

崔雯雯念念不忘的前男友,此时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阳台上,边张望边对着手机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没告诉他们,一个都没有。意欢和钟翌去看电影了。齐淼?和易葶在一起啊,谁知道去了哪儿,反正他每天回来都大半夜了。”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蒋天在邀请哪个妹子来家里玩呢。可二十分钟后来敲门的,并不是肤白貌美的大长腿,而是半年没见的裴光熙。

“怎么感觉小日本的学校不太正规呢?三天两头放假……”蒋天关上门,心里忐忑。这样跟地下党似的见面,真让人不习惯呢。

裴光熙脱掉鞋,熟门熟路地在客厅的书架前站定。欸,本打算待在日本不回来了,因为过春节太麻烦,不仅要陪着亲戚八卦,还得和朴文娟在老妈面前演戏,光想想都头大。然而,他放在人才中心的档案快到期了,必须本人来续约,可托管凭证却不小心被留在了公寓。那凭证他一时也想不清放在了哪儿,只好亲自上门。

“你难得回来一次,真不通知他们?”蒋天在一旁忸怩地玩手指,故作天真地问。裴光熙转头,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为什么明明是对方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上,可被这么一盯,他竟心虚起来。不过想想也对:他们仨那点破事儿自己全知道,而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到剧终。并且之前,为了逗意欢开心,他还不止一次地搅了局。在裴光熙强大的气场前,蒋天终于干笑起来:“不通知就不通知!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哈哈哈哈……”

裴光熙拿完东西就撤了。蒋天陪着一同出门,准备请他吃饭,而后到附近的网吧搓一局。本来他们的电脑配置都不错,用不着专门去网吧,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要是打得正嗨,遇到齐淼就很尴尬了。

“光熙,你在东京有没有艳遇?”蒋天边走边叨叨。

裴光熙叹气,对付这种时刻不忘攫取八卦的家伙,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听说你分手了?”

蒋天一呆:“听、听谁说的?”旁边的人猫一样地笑了。“我就知道,梁意欢这个叛徒!”这家伙竟敢笑话他,亏他还免费帮她做僚机!

“难道我的消息有误?”

提到前女友,蒋天立刻偃旗息鼓:“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别扫兴,要不我再叫几个人出来,好好干一场?”

两人都明白,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于是就像在比赛竞走,甩腿朝小区外移动。如果顺利的话,裴光熙会像徐志摩的诗:轻轻地他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他轻轻地招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地方,两人还是遇到了路障。路障一身黑色运动装,本来笑意满满地蹦进门,可看到面前的两人,瞬间愣住,印堂发黑。

三人围合成三角形,就这么彼此对视着。

完了完了,他平时夜夜笙歌,今天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该不会要动手吧?真打起来,自己帮谁?可除了在游戏里,自己也没见过他们打架,不知道谁的战斗力更强一点?想来,光熙那副贵公子的身板应该不会崇尚暴力,而齐淼……这家伙在体育方面的弱,全宿舍都知道。蒋天用小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犹如置身于火山口,连牙齿都在打颤。听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于是……“哎哟!齐淼!”蒋天拍手,极尽欢乐之能事,“我和光熙准备到隔壁开一局,正想打电话给你,真是相请不如偶遇。”

然而,齐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静静地凝视着裴光熙。蒋天紧张得额头都出汗了。还好,这时有人救场:“要一起吗?”裴光熙依然面不改色,声音不带一丝慌张。

然后就更诡异了,三人在网吧坐下,像以前一样。蒋天惯有的侥幸心理又开始隐隐作祟,说不定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佛法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这一年光阴,很可能只是盗梦空间的一层,等他们醒来,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CS吧。”沉默到现在的齐淼终于说话了。

“没问题!”坐在二人中间的蒋天立刻赞同。此刻就算齐淼要玩丢手绢,他也没意见。他征询地看着裴光熙,怯怯地问:“光熙,没问题吧?”裴光熙点头,更加波澜不惊。得到应允的蒋天点开熟悉的界面,一脸娇憨地要队友们表态:“那我们仨,一队?”

“今天你不要加入,我和他单挑。”左耳传入齐淼压抑的声音。

啊?他惊诧之时,两边已进入对战模式。盯着屏幕上的枪林弹雨,蒋天张大嘴:有没有搞错,用这样的方式打架,也太不接地气了吧?

几分钟后,裴光熙屏幕下方出现一条来自齐淼的信息:“再这样,我就走了。”也是,目前局面完全一边倒,光熙的队伍惨不忍睹。人家下棋让三步,但他放水的方式相当于让了一百步,简直太看不起人了。裴光熙指尖动了动:“好。”然后,逐渐加力。

接下来,局面依旧一边倒,情况更加惨不忍睹,只是Game Over的一方换成了齐淼。再接下来,他们从CS转战策略冒险,再转战近身格斗。每一场,齐淼都输得屁滚尿流——这种结果完全是可以预见的。齐淼玩游戏,从操作到战术,都是裴光熙手把手调教出来的。这种半吊子徒弟想乱拳打死All-in的老师傅,概率等于……不,根本就没有概率。悲剧啊,从泡妞到GPA再到打游戏,每一项都是完败!齐淼此刻,应该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吧?蒋天情不自禁地感叹,他何必要选这种自取其辱的方式,说不定真打一架还能有一丝胜算。

蒋天确实了解齐淼,他的确很快就输得怀疑人生了。无论换什么游戏、什么角色,都会被裴光熙杀得片甲不留。他呆呆地坐着,神啊,你还可以让我更丢脸一点吗?

这时候,和事佬蒋天把头探过来:“干完这局咱可以吃饭了吧?”

去西门鸡翅的路上,三人并排走着,气氛尴尬得像要结冰了。蒋天默默地想:原来这并不是盗梦空间……走到一个周围都是办公楼的十字路口,齐淼认出,这就是自己和梁意欢分手的地方。他蹲在这里,她站在面前。那时候,眼泪好咸,渗进嘴角又特别苦涩;那时候,他清楚地知道,她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陷入回忆的这一刻,齐淼的手机响了。他没接。手机执着地唱歌。他按掉。又响。蒋天受不了地提醒:“接啊接啊,万一是你老板,你就等着受死吧。”齐淼回过神,从裤袋里拿出电话,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自拍头像。5.5寸真大,因此谁都能看清来电者的名字。

“原来是易葶啊。”蒋天干笑,随后又装作很自然地对右边的人说,“是易葶哦,你认识她吗?”

此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另一双……不知为何,那些曾发生在这里的对话突然回放,就像时光倒流一般。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一种难以名状的耻辱和悲伤,忽然放大,在心里肆意膨胀,然后——“去你的!”齐淼一拳砸过去。

在这个充满回忆的路口,赤身肉搏的决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极大的力量像流星一样击中裴光熙的脸,他一个趔趄翻到在地,还没反应过来,齐淼的小宇宙再次爆发。他扑倒裴光熙,一拳接一拳地打在男生脸上。而裴光熙,根本没还手的意思,一直被打,连嘴角都溢血了。

“你干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裴光熙都被打了好几拳,蒋天才反应过来。他拉住齐淼:“你还真以为这是天马流星拳啊?”然而,齐淼一点儿都不听劝,还是继续出拳,裴光熙则躺在地上,一副“来啊,随便你打”的模样。群众不知不觉围上来,有人在用手机录像,有人似乎在拨110。蒋天边抱住齐淼边对周围喊:“别看了别看了,兄弟们跟这儿练拳呢……”

齐淼还在继续,蒋天急了,干脆用胳膊肘抡过去:“你俩真想上头条啊!”可主犯这时已然发狂,完全进入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状态。揍一具软绵绵的“尸体”有什么意思?他希望裴光熙能给点反应,可对方偏偏不如他所愿。正好蒋天杀过来,于是他的攻击目标瞬间转移。

“齐淼,你属狗的吧?怎么逮谁咬谁!”

十几分钟后,三人鼻青脸肿、蓬头垢面地瘫坐在地上。

“舒服了吗?”被打得最惨的裴光熙突然说。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自私吧?不还手,是为让齐淼发泄,更是为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既然想不到偿还的方式,还不如让他痛殴一顿。但这家伙出手也太重了吧?生平第一次挨打,差点连牙都被打掉了。

暴力的使用者齐淼,由于体力消耗太多,正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他脑子晕晕的,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由自己吐出的雾气一般,好不真实。

此时,梁意欢刚从电影院出来。她不时分神看手机,有些奇怪。这一整天发给裴光熙的信息,他都没回,到底怎么了?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刚狠揍了她的前前男友,此时喝大了,正在西门鸡翅的外摆区哭得不能自已。

“齐淼,过去的就过去了。你都有新女朋友了,又打了光熙解气,算扯平了行不行?”肿着眼的蒋天依旧没忘记调停。

“不行!”齐淼号啕大哭。形象从两小时前的古惑仔重新变回超龄巨婴,“我当他是我兄弟,他当我是什么?我还让他住进我们公寓,我真是引狼入室啊!”

“齐淼,对不起……”裴光熙伸手搂住他的肩,真诚得就差把对方抱进怀里了。掉在地上的眼泪不能逆流。原来,这家伙的痛苦比自己想象的还多!裴光熙的内疚感激增,到了难以负荷的程度,那个有些松动的决定再次坚硬起来:“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她在一起的。”

那就像一个诅咒。

○月台和星光

次日清晨,西站。天色微暗,依稀能听到鸟叫。这时候,一个年轻女生逃命般,在站前广场上狂奔。她不断加速,从人群中硬生生劈开条路。她大概没意识到,这是自己人生中跑得最快的一次。到了站门口,棉衣涔涔贴在皮肤上,背都湿透了。透过安检口,梁意欢望向中央大屏幕,焦虑无比。光熙,你到底在哪儿?

两小时前,蒋天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他睁眼,还是晕眩。昨天在西门鸡翅,因为喝太多,所有人都走不动了。齐淼的酒品真要命,逞强喝酒,最后吐得到处都是。于是他和裴光熙只好把烂醉的巨婴抬到最近的酒店。这位哭得肝肠寸断的兄台,此刻正以一种无法描述的姿势躺在旁边的床上。眼前,裴光熙穿好了衣服,正在收拾东西。蒋天很迷茫:“光熙,你在干吗?”

裴光熙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我八点的火车回江城。”

蒋天愣了愣,仍然很迷茫:“你要回江城?怎么不多玩两天?”

“来不及了,下次回来再说吧。”他背起包,走到门口又转头,“那个,齐淼……”

蒋天弹弹手:“放心吧,我会照顾的。”

裴光熙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什么。蒋天看着门开启又合上,呆呆地。昨天到最后,光熙好像说了什么,是什么呢?他努力回忆着。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想到这里,蒋天惊醒了。他冲进洗手间,开始猛拨梁意欢电话。第十遍,电话终于接通,听蒋天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女生脑袋轰然炸裂。“快去找他吧!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你的。”蒋天的声音也有些急促,仿佛她再不行动,就会永远错过什么了。于是,梁意欢脸也没洗、头也没梳,抓起衣服往身上套,然后像女疯子般冲出了公寓。

大概是周一的缘故,虽然梁意欢出门时还不到六点,却依然遇上了早高峰。还没到西站,机动车就大排长龙,移动得像变速的慢镜头。梁意欢在出租车上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她向前张望,觉得似乎能看到西站的攒尖顶,便立刻放了一百块在车窗前,开门飞快向前跑。

因为运动过量,女生满脸通红、汗流浃背,头发黏在额前,简直毫无形象可言。她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候车信息,突然发现蒋天并没告诉自己,裴光熙坐的到底是哪一趟车。人群熙熙攘攘,这种情况下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这家伙也太不专业了,给自己的是什么情报啊?她不由得埋怨起来。

幸好,这天早晨到江城的特快只有一列,梁意欢立刻买了站台票。然而车厢那么多,难道真要一节节去找?她边往月台方向走边给裴光熙打电话。一个,被摁掉;两个,被摁掉;三个、四个、五个……他通通都摁掉。绝望中,她给他发了这样一条破釜沉舟的信息:“我已经买了去江城的票,如果你不出来见我,我就跟你上车了。”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送你……”剧烈的奔跑让梁意欢的嗓子因疼痛而有些喑哑。

男生把手插在口袋里,皱眉:“我就是回家而已,不用来送。”

“为什么回北京不告诉我?”

面前的人显然很受伤,她一定很委屈吧?男生胸中有心疼的情绪在翻腾,很想说声“对不起”,但说出口的却是:“没必要告诉你吧?”

女生愣住:什么叫“没必要”,前天还聊得好好的呢。“昨天齐淼哭得很惨,光熙非常内疚。”蒋天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她盯着他脸上的瘀青:“是因为齐淼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回来拿东西的……”这一刻,裴光熙发现自己在说谎方面简直是个渣,他的话听起来那么虚伪,那么没底气,以至于让对方讥诮起来,满脸都是“你就继续编”的表情。他叹气,决定放弃:“总之,你快回去吧。”

这无奈、疲惫又带着嫌弃的语气终于让女生红了眼眶:“裴光熙!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忽暗忽明,为什么要用那种T大男生中最卑劣的“四不”原则来对待我?

一粒种子,不知何时被种下。到萌芽,到长大,多少次被主人试图连根拔起?但它倔强生长到现在,终于展开馥郁的花朵。那花朵缠绕心室、血管,扩散在皮下的每一处……终于它的存在令人再也无法忽视。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看着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说着这样的话,明明想把她拥入怀中啊!可这样情不自禁的时候,昨夜齐淼痛哭流涕的样子又出现了。那家伙那么痛苦,那么在意她!天平的一侧,仿佛猛然被加上了砝码,瞬间分出胜负。于是,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梁意欢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明明也……否则,胡同那天你……”不会那么缠绵痛苦地吻我,不会那么温柔深情地抱我。

“哦,那天我醉了。”裴光熙冷冷的。

往来行人无数,摩擦的风声听起来像小孩在哭。梁意欢却意外地觉得安静,仿佛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此时,广播发出最后的催促,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车。

裴光熙的脸变得很模糊:“我得上车了,你回家吧。”只说这么几个字,却觉得好累。

然而,梁意欢并没有移动,她牢牢地立在他面前,眼里星光灿烂:“我不信……”说着说着,泪往下流。旁人眼里的自己,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遇到问题横冲直撞,受到诽谤诋毁也一笑而过。跟齐淼在一起时,她失望过、愤怒过,却从未对着他哭得不能自已,然而在这个人面前,却很容易泣不成声。

火车鸣笛,刚才还人流如织的月台,现下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已变得空空荡荡。裴光熙下意识地捂眼睛。这家伙,从来不听自己的。花了很长时间才硬化的心肠,却总经不住她折腾,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也许刚才就不该接电话,可——“你再不出来,我就一节节车厢找!”他怎能真让她站一夜去江城呢?

“梁意欢,你还不明白吗?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说完这话,他回头三两步便踏入了车厢。

他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消失,被车窗挡住,梁意欢竟看不真切。高铁缓缓启动。没有轰隆声,她的耳朵却嗡嗡作响,眼前越来越模糊。忍了忍,想婉约地擦掉眼泪,想优雅地转身离开,想做到输人不输阵……可终究忍不住,先是呜咽出声,然后鬼哭狼嚎,哭到最后失掉力气,跌坐在月台上。

那天的场景,也许自己永远都会记得吧?她在月台上哭得就跟死了全家一样悲惨,着实引人侧目,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只是眼睛都快哭瞎了。

○飞蛾的宿命

“去江城?你神经啊!”知道梁意欢的决定后,蒋天大呼小叫,“光熙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还要飞蛾扑火?”

接到梁意欢的电话前,蒋天还和齐淼在酒店里挺尸,他刚刚做了件不知是对是错但必须要做的事。“齐淼,别怪我,虽然你是我兄弟,但光熙也是我兄弟,意欢也是我兄弟,二大于一,为了人类的幸福总量,我必须舍小保大。”

好巧不巧,此时的齐淼仿佛有感应般幽幽睁眼,看到旁边的蒋天,不禁叫出声:“我去,你怎么睡在我旁边!”

四目相对,火花无数。脸上火辣辣的疼让齐淼回忆起昨天的事故,他赶忙坐起来,低头看自己:“你、你……没趁我喝醉对我做什么吧?”蒋天白眼,能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连脑髓都是污的吧?然而齐淼的眼神仍是怀疑的,在他的眼里,蒋天是危险分子。良久,他终于记起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光熙呢?”

“回江城了。”

这样啊……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齐淼想起昨天井喷式的眼泪和骂街般的责备,简直都替自己脸红:自己怎能失态成那样?

“跟你同屋那么久,居然没发现你好古惑仔这一口。”蒋天哼哼,“把光熙打成那样,还坑人一顿宵夜,现在爽点了没?”

齐淼的头更低了:“昨天是他付的钱?”

“废话!”蒋天先恶狠狠地指着他,想了想,又把语气切换成推心置腹的模式,“你到现在还咽不下那口气吗?”如果是的话,那那两人将要走的路就太坎坷了。

齐淼目无焦点地望着前面,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就在这沉默的间隔中,铃声大作。蒋天接起手机,表情越发凝重。挂掉电话,他迅速穿好衣服:“哥们儿有事先走了,你要困就再睡睡。”跳下床,他忽然很想把话说清楚,“齐淼,其实他们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本来喜欢谁,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法控制。意欢挣扎了很久,到现在说起你都抱歉得要死;而依光熙的个性,他也会一直愧疚下去。我问你,如果他们互相喜欢却因为你而不能在一起,你会开心吗?”

我会开心吗?门响的瞬间,齐淼也这样问自己。

昨天回公寓前,齐淼去机场送易葶回家。安检门口,易葶抱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太可爱了。她本来就肤色白皙,机场的光线又好,气色更显红润。当她噘嘴说再见,周围有好几个男人都看过来,令齐淼有些小虚荣。他很宠溺地摸摸女友的头,说完又亲亲她的额头:“又不是不回来了,春节后就又能见到啦。”

易葶还是不太开心:“我走后,你不准同情你的前女友。”

齐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知道啦,绝对跟她划清界限,一句话都不说!我向耶稣发誓!”

易葶看他半天:“你什么时候信的天主教?”

“我不信啊。”

“不信你向耶稣发誓有屁用!”女生气炸。

齐淼开心地抱住她,像抱什么小动物一样:“别担心,我看到她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