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术师者非禅院,非禅院者非人,这一固有理念在今天被曾经最坚定的支持者打碎了。
锳纪惊讶地看着禅院扇,继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昨天禅院直哉失去了标黑,今天这标黑落在了禅院扇身上,锳纪觉得禅院扇虽然一大把年纪了,此刻却能紧跟新时代,说出术式不重要的话,真是令人佩服。
锳纪对禅院直毗人说:“没错,术式的传承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家族的传承却需要每一个族人共同努力,比起遵循术式的原则,我觉得给与族人们公平竞争的机会和环境,才更能让族人发挥出潜力。”
恍惚间,锳纪似乎听到了很多年前,他刚出生时,父亲说过的话。
——居然是天与咒缚,两个废物。
“我收养真希和真依,是真的看好她们的未来,认为她们有超越直哉甚至小惠的才能。”
锳纪虽然是对禅院直毗人说话,但更是在对那个从未见过甚尔的父亲说:您的两个孩子都非常优秀,您当以我们为荣。
禅院直毗人有些怔忪,他看着生机勃勃、如青松一般挺拔的锳纪,再看着一个个族人们或者犹疑或者松动的表情,突兀产生一种无力和颓然之感。
人心可为。
虽然锳纪的建议听起来很荒谬,大部分族人也不可能立刻就同意,毕竟术式才是家族强盛的根基,但也有人心生动摇,因为并不是每个人的后代都能继承强大术式。
谁没有后裔?谁敢保证自己的孩子一定能继承优秀的术式?
有些分支的族人因术式崛起,也会因术式没落,如果不仅仅只看术式,那自己的后裔是不是能过得更好一些?而不是必须给其他族人当仆从?以换取微薄的生存机会?
并非依据术式,而是综合评判一个族人的天赋和潜力、性格和态度,来判断一个人的未来发展和成就。
这样的未来……是每个人都期待并且不会反对的。
最终是禅院甚一开口彻底确定了此事:“叔父,如果您觉得锳纪的建议有些异想天开,不如再看看情况。反正真希和真依过继给锳纪后,如果惠也回来,竞争什么的就是他那一家内的事。”
听到禅院甚一的话,那些不赞同的禅院们也都微微点头,对啊,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事,只要不立刻扩散在全族……
禅院直毗人长叹息:“我明白了,那么扇,锳纪,你们两个订立家族契约吧,老夫作为见证,从现在开始,真希和真依归到锳纪名下,并拥有和嫡子相同的继承权。”
锳纪和禅院扇同时露出笑容。
经过族长禅院直毗人见证,锳纪和禅院扇同时签字,过继一事尘埃落定。
文书一式三份,家族法律顾问古馆先生留一份,锳纪和禅院扇各自有一份。
锳纪眉开眼笑地收起文书,一副我赚到了的样子。
禅院扇也很高兴,两个女儿终于给他挣了一次脸面,还交换到未来族长的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赚到了。
禅院直毗人打起精神:“既然过继的事办完了,再来谈谈怎么将十影法带回来吧。”
锳纪有些心虚,之前弟弟突然跑回来(其实是打完直哉)说要带着葵生回家,锳纪就私下写了一份命令手书,让甚尔带着老婆在躯俱留队员和炳的成员注视下离开了。
虽然还没人告诉禅院直毗人,但若是锳纪无法解决伏黑惠回禅院的事,肯定会有人捅到禅院直毗人面前。
锳纪面上淡定心里有点方地说:“交给我吧,我去找悟谈谈。”
……甚尔都带着葵生回家了,他应该将小惠带出五条家了吧?
锳纪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和五条悟来一场假打,给五条家一个交代?
至于伏黑惠是否回禅院……锳纪觉得只要伏黑惠不姓五条,禅院家就能接受。
剩下的嘛,等伏黑惠长大后让他自己选即可。
得了锳纪的准话,禅院直毗人这才松了口气,就在此时,有侍从来报,说伏黑亮介来禅院,点名要立刻见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有些惊讶,伏黑亮介是从禅院别出为伏黑的,一直以来伏黑亮介来禅院办事都很尊敬他这位族长,这么直白点名要见谁……伏黑亮介还是第一次如此盛气凌人。
禅院直毗人下意识地看了锳纪一眼。
锳纪有些不明所以,他道:“叔父,要我陪同吗?”
禅院直毗人定了定神:“也好,你随老夫去见他。”
在禅院别院的会客厅,伏黑亮介见到了禅院直毗人和锳纪。
出乎亮介的意料之外,禅院直毗人……怎么几天不见,居然如此苍老了?
老头身上还有和禅院扇打出来的伤势,身上绑着绷带,再加上儿子的打击、族人不信任和背叛的打击,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显得苍老了十岁不止。
伏黑亮介震惊地上前一步扶助禅院直毗人的胳膊:“您怎么看起来……?”
禅院直毗人心下一松,伏黑亮介能做出如此姿态,最起码对禅院没有敌意。
“老了,身体不行了,只是和扇切磋了一下就撑不住了。”
禅院直毗人坐下来,笑着对伏黑亮介说:“虽然你说要单独见我,但如今族里的事务多有赖锳纪帮忙,我就将他也带来了,你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应该不碍什么吧?”
伏黑亮介诧异地看了锳纪一眼,往日这个机会可是禅院直哉的。
他谨慎地询问:“自然是不碍的,听说禅院家今日多有内斗和争端,不知道直哉少爷身体可好?代我向他问安。”
禅院直毗人听懂了伏黑亮介的言下之意:怎么是锳纪跟着,而不是禅院直哉?难道禅院家换继承人了?
禅院直毗人打个哈哈:“直哉身体不适,年纪又小,难当大任,家族事务何等重要,当然要让更可靠的人来处理,比如老夫,比如锳纪。”
伏黑亮介了然,因为昨天直哉背刺锳纪,那小子得了个【难当大任】的评价,暂时要避风头,只能让锳纪出面了?
伏黑亮介略一沉吟,索性抛弃了客套话,直接拿出了总监部的授权文件:“总监部对于五条家收养伏黑惠的事很不满,十影法是禅院的祖传术式,怎么能变成五条?”
禅院直毗人一目十行看文件。
总监部在文件上这么写,他们表示十种影法术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总监部有义务帮助家族咒术师保护血脉和术式。
他们强烈谴责五条家的强盗行径,并愿意给禅院提供一些援助以帮助禅院夺回十种影法术。
但总监部认为,比起没能力找五条悟麻烦的禅院直哉,禅院锳纪成功的可能性更高,为此总监部甚至愿意单独给锳纪一些好处。
显而易见,总监部已经表态了,他们认为禅院锳纪更适合成为禅院家族长。
禅院直毗人抿唇,有些无力回天的感觉。
在他好不容易压下禅院内部的呼声后,总监部居然也站在锳纪这边吗?
伏黑亮介注意到禅院直毗人阴晴不定的神色,他直白地说:“我想您也看出来了,总监部其实是想要让禅院和五条拼个你死我活。”
顿了顿,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但说实话,禅院若是真的忍下这口气,我想以后禅院咒术师也没办法在咒术界抬头了吧?”
五条家抢走伏黑惠,还广发请帖,还在天上放烟花庆贺,甚至将邀请书用箭矢射入了禅院别院大门,几乎将禅院的名号踩在脚下,若是禅院连这都忍了……
禅院直毗人握紧拳头,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禅院会采取行动将伏黑惠抢回来,并给与五条坚定的反击!”
他还用颇具压力的眼神看锳纪:“锳纪,你说是吧?”
锳纪点点头:“的确如此,我打算找悟约战,先不说小惠的事,这烟花的确太打脸了。”
禅院直毗人心头一松。
伏黑亮介却是心中一紧,锳纪居然要和五条悟约战?受伤了怎么办?
于是伏黑亮介拿出杀手锏。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锳纪:“其实事情没这么麻烦,锳纪,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锳纪:“什么事?”
伏黑亮介缓缓道:“当年五条悟以五条家主的身份向你承诺,他欠你一个人情,来日你可以提任何条件,他都会答应。”
禅院直毗人霍然看向锳纪。
锳纪有些茫然,他仔细回忆了半天,猛地想起来了:“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他和甚尔背着我一起交朋友、还骗我说他们俩是死敌的事!”
禅院直毗人:???
这是怎么回事?
伏黑亮介咳嗽了一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后五条悟向你道歉,还给出了一个人情。”
禅院直毗人立刻期待地看着锳纪。
锳纪撇撇嘴:“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但是悟的人情有限定,我必须是禅院族长才能要这个人情。”
禅院直毗人的表情僵住了。
这意味着自己必须立刻滚蛋吗?
锳纪继续说:“而且我想等我当族长了,用这个人情直接让悟改姓禅院来着。”
伏黑亮介的表情也僵住了。
天啊!总监部居然猜对了!!
禅院直毗人颤巍巍地问锳纪:“……你为什么想让五条悟来禅院?”
锳纪不爽地说:“他总是说禅院很不好,还说我留禅院是浪费,一个劲让我去五条。虽然我很高兴有朋友接纳我,但我毕竟生长在禅院啊!”
“叔父虽然有私心,可也的确教导我成长,甚一大哥一直在帮我,亮介以前也悉心照顾我和甚尔的日常起居,还有兰司他们也都在全力支持我,甚至连直哉也一直在给我发压岁钱……”
锳纪嘟嘴,抱怨说:“禅院是有各种各样的糟糕之处,但也没那么坏吧?悟总是嫌弃禅院,那我就让他改姓禅院,让他感受一番禅院的爱!”
禅院直毗人眼前一黑。
伏黑亮介抬手扶额。
禅院直毗人深吸一口气,他紧紧抓着锳纪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锳纪,算我求你了,你就用这个人情换五条悟放弃收养伏黑惠吧。”
你可千万别让五条悟变成禅院悟,那太可怕了!!
锳纪面色古怪地看着禅院直毗人:“叔父,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禅院直毗人颓然地摆摆手:“我知道,锳纪,等你带回惠,大家集体回京都,就举行族长更替仪式吧。”
在东京短短两天的时间,禅院直毗人却感受到了如亘古不变的京都截然不同的狂风暴雨。
人心思变,未来属于年轻人,他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和变化了。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
锳纪轻笑着,他看向禅院直毗人,骄傲而得意。
“我说叔父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禅院直毗人疲惫地笑了:“是啊,老夫的确来求你了,你小子是不是很得意啊?混蛋!”
锳纪摇摇头,他竖起手指摇了摇:“不是啦,我看好真希哦~”
锳纪重复强调,“真希真的比直哉有天赋和才能。”
禅院直毗人先是有些茫然,继而猛地明白了什么。
锳纪可以捕捉到些微未来吗?
他倒吸一口凉气,紧紧盯着锳纪,继而那张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面容舒展开来,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好!好!好!”
禅院直毗人突然放心了。
有锳纪,有真希,还有惠,禅院家依旧能继续存在,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
伏黑亮介提醒禅院直毗人:“锳纪还没答应呢。”
禅院直毗人愕然看着锳纪:“你难道要拒绝?”
锳纪想了想说:“好,我答应了。”
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我是族长,我终于可以做一件一直以来想做、却没法做的事了!”
禅院直毗人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五条悟成为实权族长后几乎将五条家上下全部搞了一遍,成为族长后的锳纪呢?
锳纪兴奋地说:“今年过年不在京都过了!旅行新年!我出钱,全体禅院一起去俄罗斯看极光吧!”
别以为他忙就忘记了!那个俄罗斯小米奇,还有那个要飞翔要自由的果戈理,正好可以和这两个好久没见的朋友聊一聊,为什么要和羂索联手偷袭他大侄子!
禅院直毗人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行!锳纪,你当族长的第一年必须在京都过!!”
锳纪坚定向五条悟学习:“我是族长,我说了算!旅行新年!万岁!”
……今天的禅院也依旧很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