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回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精神。
今日是月事第一日上,接连两日都在拼命赶路,近乎没有停歇过,是怕这里出事。
若不是今日一整日都在紧张中,她早就腹间隐隐作疼,打不起精神了。
方才也是挂着想去看沈辞和阿念……
回屋的路上,陈翎还想着沈辞方才那幅惊讶,脸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也恍然想起很早之前的沈辞……
自安哥哥从来都是自安哥哥,只是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他’是陈翎,这个念头早已根深蒂固的自安哥哥……
在东宫的时候,沈辞其实有一段时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过,也试探过她。
但试探之后,也更坚定了‘他’是陈翎。
哪怕后来她来月事,每月时不时就打不起精神,怏怏几日,他也一直陪着她,却再未往她是女子这件事情上想过,因为,沈辞已经打心底习惯了‘他’是陈翎。
从结城出来的这一路,他不是没有猜测。
他只是是不敢,也不想去想,亦或是但凡一想,便会想起早前……
其实马车上的那次,沈辞应当是猜出了些什么,想问她,却被她打断。
但今晚同他一处,她都问得这么明显了,他但凡没那么木头……
但他眼下就是根木头。
等躺回床榻,陈翎的腹间还有些不舒服,只是她的不舒服都不能对旁人袒露。
困倦和烦躁涌上心头,陈翎很快窝在被窝里睡了。
临睡前,还想起陈修远今日的话。
——巧得是,几日前曲城城中正好遭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
——此事恐怕不简单,但不像是谭进做的,但凡要隐瞒什么痕迹,才会放火烧干净,曲城有秘密,但眼下,应当探不出来了。
曲城,到底藏了什么?
***
另一处的苑中,沈辞整个人还似没全然回过神来。
陈翎刚才亲了他。
他始料未及,全然忘了动弹。
她亲他,他才越发知晓,他有多喜欢她亲近他。
那种亲近的渴望,他想揽紧她。
——照看好阿念,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睡了。
陈翎离开的时候,沈辞都未反应过来。
眼下,沈辞还在榻上辗转反侧。
他……他没想过……不是那种没想过,是另一种没想过……
陈翎今日对他,他甘之若饴。
但他同陈翎最后要走到哪一步?
沈辞近乎整夜未眠。
先前心底说不出的温柔,甜蜜,和惊喜,一点点被磨平,取而代之的,是越界之后的复杂,踟蹰和权衡。
他日后要同天子如何相处?
君臣,还是旁的?
这中间还夹着阿念……
她明知阿念是他的儿子,同他挂像,她把阿念留在身边,当太子养。
但阿念不是太子。
沈辞辗转反复,一宿未果。
***
翌日,阿念醒来,在他跟前坐起,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道,“沈叔叔,早~”
沈辞一晚没怎么睡,眼中都是倦色,还有血丝。
阿念揉完了眼睛,眨了眨眼睛看他,“沈叔叔,你黑眼圈怎么这么大?是我踢你了吗?”
沈辞笑,“没有,殿下睡得很好,就是踢了几次被子……”
阿念感叹,“父皇也总说我踢被子。”
沈辞再次愣住。
“殿下可醒了?”恰好屋外有内侍官的声音。
“醒了!”阿念大方应声,而后朝沈辞道,“沈叔叔,我去父皇那里了,晚点来看你。”
“好。”沈辞沉声。
看着阿念远去的背影,心中越发像是陷入泥沼之中。
“将军!”小五和薛超来看他,沈辞才回神,“去做什么?”
许是同天子会和,脱离险境,小五和薛超两人的神色都似放松了不少。
小五最积极,“将军,这群紫衣卫身手可好了!薛大哥这么厉害,都险些挑不过,而且,他们各个都这么厉害!”
薛超也颔首,“将军,还算没给驻军留人,早上比试的时候小胜,但确实对方各个都很厉害,这紫衣铠甲的侍卫什么来头?”
沈辞看向他们二人,低声道,“这才第二日上,便同天子身边的紫衣卫混熟了?”
紫衣卫?小五和薛超都听到了这个称呼。
沈辞再度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在官邸中护卫的,都是紫衣卫中天子的近卫,能做近卫的,哪个身手会差?有什么稀奇的?”
小五和薛超恍然大悟,也是。
小五还叹道,“说来,昨日真的吓倒了,幸好陛下带了紫衣卫来,穿龙袍的天子好生威严啊,平日里见得天子不一样。”
忽然说气陈翎,沈辞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尽量自然得低头道,“他本就是天子,龙袍自然显威严。”
沈辞倒是想起了旁的事情,遂转了话题,,“对了,韩关和子晓有消息吗?”
薛超正好开口,“这次来寻将军就是为了此事,眼下同陛下的紫衣卫会和,附近应当安稳了,但一直没有韩将军和郭将军的消息,我同小五商议,他留下来照看将军,我沿路乔装打扮,折回一路看看有没有韩将军和郭将军的行踪,若是有消息,及时同将军通气。”
一道在边关,潜入西戎是常事。
有时候失散,遇到困境,是要旁人相处才能脱险。
沈辞也担心他们两人,他们两人还同方嬷嬷一处,沈辞朝薛超道,“你自己注意安稳。”
“是!”薛超应声。
刚刚才商议了小五留下照顾沈辞,小五当下就拿着鸡毛当令箭,赖在屋中不走了,沈辞连片刻清净都没有。
薛超一走,他就成了小五唯一可以唠叨的对象。
小五说话,他大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海中自顾想着事情,却正好听到小五说,“陛下说‘嗯嗯’是他送给将军的。”
只是刚说完,沈辞转眸看他,他也意识到不对,顿时准备撒腿,“将军你先休息!”
“回来!”沈辞微恼。
小五只能哭丧着脸转回。
沈辞皱眉,“方才说‘嗯嗯’什么?”
小五知晓瞒不过自家将军,耳朵贼奸,小五捂嘴,“答应陛下不说的。”
沈辞分明听清了,也不逗他,“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天子什么时候同小五好到这种无话不说的程度……
小五怏怏道,“就是将军重伤,在马车上,才换完药的时候。”
沈辞眉头没散开,“你们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啊~”此地无银三百。
“小五~”小五来军中就一直跟着沈辞,沈辞不会看不出来,哪句撒谎了,哪句没撒谎?
小五知晓自己瞒不住,再度懊恼自己这张嘴,一面挠头,一面道,“答应陛下不说的。”
沈辞睨他,“再不说军法处置!”
小五赶紧收手,“我同陛下说,将军回来一路都喊着陛下的名字,说一定要去清关城见陛下,明明一身伤都走不动了,也要去。因为将军说陛下见不到将军,陛下就不会走……”
沈辞眸间诧异,而后喉间轻咽。
“然后呢?”沈辞都对他那张没阀门的嘴奈何了。
小五摇头,“没有了,陛下听完了,眼睛都红了,许久没说话,后来叮嘱我,不要将军,说她知晓。”
沈辞微怔,忽然明白,陈翎这两日为何会这样……
她心中对他愧疚。
愧疚到……
沈辞缄声,目光看向别处出神。
小五又凑上前,“将军!你还回边关吗?”
沈辞看他,不知道他何意。
小五藏不住事,“以前韩将军说,将军早前是天子身边的人,我们都不信,昨日陛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将军是陛下的人,薛大哥说,将军怕是不会回立城边关了,将军,你是不是真不回去了?”
其实小五听薛超说起后,心中就难过了很久,而后才有了薛超带了他去同紫衣卫练拳脚的一幕。
小五拿沈辞当兄长,什么都听他的,更舍不得他。
小五忽然提起此事,沈辞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想过此事……
他也不知道陈翎想做什么,尤其是昨晚之后。
沈辞脑海中有些混沌,沉声朝小五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该问的别问。”
小五连忙捂嘴,“那将军你先休息,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