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陈翎咬唇。
这里是丽和殿,处理朝事的地方,但眼下他手撑在她腰间,她不得不靠在龙椅上,两人之间暧昧而亲近。
“沈辞,你起来。”她双手从攥紧他身上的衣襟,到想推开他,但触到他铠甲上带着凉意,又下意识收手。
沈辞眸间黯沉,是在强忍着当下的念头,尽量温和的声音道,“你亲我,我就起来……”
陈翎怎么不信。
他喉间微动,“还是,阿翎,你想继续?”
陈翎伸手揽上他后颈。
又因为他半靠在她身上,她要想起来,便只能尽量往上蹭,贴他更近。铠甲上的凉意传来,她羽睫轻轻颤了颤,好容易才够上他双唇,主动亲他。
他甘之若饴。
将近十日未在一处过,他不想她是假的。
他是恨不得日日都同她一处,但他们不可能每日都在一处。
眼下还在京中,各自忙碌起来的时候,能兼顾对方的时间都很少。
他几次见她,都是夜里。
要么裹在被窝中,要么躺在小榻上就睡了,手中还握着卷轴或册子。
翌日卯时还要早起……
她是天子,比旁人都要更自律。
他方才是生了念头,想在龙椅上要她,即便这样的念头很短。
她亲他,他回吻,越发不可收拾。
陈翎脸颊微红,“沈自安,你这个骗子。”
他这幅模样,不可能停下。
他爱慕看她,在她耳旁轻声道,“我哪骗你了,我说你亲我,我就起来。我起来了,阿翎……”
陈翎:“……”
他的确是从龙椅上起来了,但抱她去了后殿。
丽和殿不同于寝殿,丽和殿的后殿就是暂歇的地方,并不宽敞,小榻上也容不下两个人,就是勿让天子在丽和殿分心旁事。
但陈翎还是想错了,原本也不需要小榻。
她起初还攥紧他手臂上的衣襟,颤颤道,“沈自安,你放我下来。”
“沈自安,你混蛋……”
到后来,她枕着他肩头,只余了清喉婉转。
***
黄昏未过,陈翎在殿中传膳。
今日这么早?
殿外伺候的内侍官意外,启善瞪了眼,内侍官不多问了。
陈翎也不想这么早用晚膳,是眼下既没精神再见旁的官员,也不想动弹,但又不好什么都不做得留在殿中,更不想回寝殿让旁人看出端倪。
传膳需要时间,正好可以缓一缓。
晚些时候,启善入殿布膳,见天子已经换了一身龙袍,神色倒是淡然,同沈将军在一处说话。
启善一时在天子身边侍奉,知晓沈将军同天子许久未在一处。
天子很少留人在丽和殿用饭,这次是有沈将军在。
陈翎的菜都有人试过,陈翎的饭量不多,细嚼慢咽,同小时候一样,没有变过……
陈翎余光瞥到他在笑,“出去吧,我同自安说会儿话。”
陈翎吩咐,启善带了人出去。
陈翎看他,“笑什么?”
她心里还憋了一肚子火呢,哪个天子会在丽和殿做方才的事情,她要不换件衣裳,整个脖子同狗啃了没什么区别……
沈辞看她,温声道,“笑你吃得少,同小时候一样。”
陈翎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小时候就常说她吃得少,眼下还这样……
陈翎忽然想起,这是回宫之后,他们两人在一处吃得第一顿饭。
“我喜欢这个。”陈翎用筷子指了指,“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沈辞又忍不住笑,“挑食的毛病也没改过。”
陈翎叹道,“是你什么都喜欢吃。”
沈辞放下碗筷,“立城不似京中,填饱肚子就好了。”
陈翎悠悠道,“那你填饱了吗?”
他低眉笑了笑,隐晦道,“秀色可餐,方才就饱了。”
陈翎:“……”
***
等用完晚膳,宫中各处已经开始陆续掌灯。
陈翎在丽和殿,所以丽和殿外是最先掌灯的,两人从丽和殿往朝阳殿去。
用了晚饭,正好有些撑,往朝阳殿去刚好可以散步消食。
天子与朝臣不能并肩,沈辞稍稍落在她身后,原本两人一直在说话,后来途中来了旁的内侍官,递呈了些东西给陈翎,陈翎习惯了快节奏,也没有专程停下来慢慢看,而是一面走,一面看着,两人便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等陈翎看完,回过神来的时候,才见沈辞虽然一直跟在她身侧,但似是在想什么事情,没出声,也在出神。
“自安?”唤到第三声上,沈辞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陈翎问道,“你在想什么,一直在出神?”
沈辞也并未瞒她,“刚才内侍官给你呈南边的奏报,我忽然想起好像还没有薛超的消息,时间有些久了……”
薛超?陈翎也想起,“你不是让他回立城边关了吗?”
“是。”沈辞颔首,“你还记得胡伯吗?”
陈翎当然记得,当初沈辞重伤,是胡伯一直守着,即便那个时候他们一路都被谭进的追赶,九死一生,胡伯也因为沈辞是立城驻军的缘故,一直跟着。也因为胡伯的缘故,才将沈辞从鬼门关拉回来。
一直到后来,沈辞的伤好得差不多,胡伯也在。
沈辞同胡伯的关系还很亲近,陈翎怎么会不记得?
见陈翎点头,沈辞继续道,“胡伯儿子早前是立城驻军,后来战死边关,尸骨埋在荒漠里,没有带回来。胡伯想去儿子从军的地方看看,但军中不收,他求了我,我让薛超这趟回立城的时候带上胡伯,看看能不能如了胡伯的心愿,在驻军中寻个军医的差事,若是不行,就让薛超将胡伯安置在我府邸,军中将士有些伤害小症,就去胡伯看看。”
沈辞未同她提起过,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但这是沈辞能做出来的事,不会违背军中原则,但也会尽量通晓人情。
这是她的沈辞,一直如此。
陈翎笑了笑,“然后呢?”
沈辞叹道,“淼城去立城虽然远,但也过去好些日子了,他们几个人里薛超做事一向靠谱。早前我让他办事,他若是事情没做完,在中途也会给我来书信,怕我惦记。这次途中倒是收过一次薛超的信,说一路顺利,胡伯也好,到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了。我有些不放心,还让小五给立城去书信问起薛超的事情来,昨日在禁军巡查的时候,收到韩关的信,说立城已经加强了巡逻,又说今年是严冬,军医处正好缺人手,胡伯刚好顶上,解了燃眉之急,但说薛超还没回立城……”
沈辞皱眉,“信是十月初送来京中的,是有可能差了这几日,其实薛超已经到立城了。但我早前有一次胡乱做了噩梦,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刚才听到南边奏报,就想起早前立城的时候,薛超在负责奏报,所以一直在想薛超的事。”
陈翎知晓薛超也好,小五也好,都与他在边关同生共死,亲如手足,他担心也是自然的。
陈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他不是同子晓一处吗?”
沈辞微怔,没再隐瞒,“子晓帮我打听事情去了,没同他一处。”
陈翎看了看他,没多问郭子晓的事,而是温声道,“再等等看,兴许就是差那几日的事,说不隔几日就有消息来了。”
沈辞点头。
陈翎又道,“自安,要是不放心,让人多问一声。”
沈辞颔首,“明日。”
沈辞话音刚落,有内侍官快步上前,“陛下,沈将军。”
陈翎认得是朝阳殿的内侍官,是阿念身边的人,这么急急忙忙的,陈翎拢眉,“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内侍官跪下,应声道,“陛下,太子殿下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哭,怎么劝都劝不住,方嬷嬷请陛下移驾朝阳殿看看。”
连方嬷嬷都劝不住?
陈翎微讶,“太子怎么了?”
方嬷嬷应是不知晓她同沈辞都往朝阳殿去了,还以为同往日一样要等许久,所以才会让人来丽和殿寻她的。
内侍官似是不好说,但陈翎又问起,内侍官低声道,“太子殿下,听说许相要走,就开始哭了……”
许相,许骄?
陈翎意外,沈辞也没想到,但陈翎忽然想起陈修远确实同她说起过,阿念很喜欢许骄,每日都要同许骄一处玩上好些时候。
阿念也在陈翎面前提起过,他好喜欢许相。
她没怎么在意,因为他前一阵也好喜欢沈叔叔,好喜欢大卜,现在是好喜欢许相。
燕韩同南顺的谈判已经结束,明日她让宫中设宴给南顺使节践行,许骄后日就会启程离京。
哭得连方嬷嬷都劝不住?
……
等到朝阳殿中,果真见有人的眼睛哭成了小桃子,一张嘴还耷拉着,一点一点在抽泣,想想就哭,想想又停下来。
还好,不是一直不停得哭,还是在歇着的。
陈翎看他,“怎么了?”
平素里的奶声奶气,眼下都有些嘶哑,“我不想许相走……”
陈翎耐性,“阿念,许相是来燕韩做客的,是燕韩的客人,做晚客就要回家,你离家久了不也想回家吗?”
沈辞双手环臂,远远听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
阿念没有吵,只是安静问,“许相的家在哪里?”
陈翎和沈辞忽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阿念对这个是没有概念的。
陈翎依旧温和,“许相的家在南顺,离燕韩很远,他是来燕韩做客的,也会想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回家见他的家人,就像你会想父皇一样,知道吗?”
阿念眨了眨眼睛,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南顺很远,我就见不到许相了,呜呜……”
阿念又开始哭。
似一个新的循环开始,“我不要许相走,我要许相和我玩。”
像当时在怀城时候,闹着要和叶久鹏、大监去舟城一样。
那时候陈翎还同他置过气,但眼下大监不在了,又经过了怀城之乱,陈翎认真讲道理,“阿念,你是储君,不可以任性。”
阿念知晓但凡陈翎说这种话,就是要严厉了,阿念委屈嘟着嘴。
陈翎明知他是任性,但看着他委屈模样,却忽然想,沈辞会怎么做?
阿念习惯了她和方嬷嬷,许是换一个人就不会任性了?
陈翎转头看向沈辞,“要不,这次你来?”
沈辞正听着,忽然见陈翎如此,沈辞温和道,“真的我来?”
陈翎点头。
沈辞又道,“那真的我来了,都听我的?”
陈翎看他,沈辞当她默认。
沈辞上前,在阿念身前半蹲下,陈翎自觉退后,看向他们父子。
沈辞温和道,“能不能同沈叔叔说说,为什么会喜欢许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