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也不至于吓死人的。”之前那反驳的骑手仍旧僵着脸,固执己见,“那些怪物更喜欢温暖地带,没必要从南望角绕这么大的圈在冰原登陆。”
“但先警戒总是不会错的!”查米尔斯瞪了他一眼,语调里寒气逼人,“带你的小队去那边看着!快!……其他人把尸体堆叠起来,小心点!有人带油了吗?废话——当然是烧掉它们!”
和盖兰随行的骑手不多,只有他的18名亲卫剑士和20名连珠火枪骑兵。枪骑兵的队长就是刚刚两次顶撞他的家伙,名叫费刹,一张老脸约有四五十岁,在部队中很是有些声望。金发少年趁他转身的功夫眯着眼睛打量他的脊椎骨,他却似有所觉,微微撇头回瞪过来。背着身子轻哼一声,大步流星的朝远处走了。
“他对我有些怨言。”盖兰低声朝查米尔斯说道,“但他的警惕性和感觉挺好,你的骑兵团里像这样的队长还有多少个?为何这样人的会窝在腹地混吃等死?”
骑兵军团的招募和其他兵卒一样是在王都圈城市进行的。他很意外在那种地段居然能募集到这样的老手,这可没有其他人暗中帮助,亲力亲为的他很清楚所有兵卒都来自他们当地的城防军。
“不多。”查米尔斯低声回道,“大概四五六个……这些人都是半退役的老兵油子,原本是斯曼尔将军的下属,似乎因为过去犯了什么错没能得到退役后的骑士勋章,日子过的不太舒服。他们愿意应征无疑是冲高军饷来的,但部队集结半个多月没有往下发一枚银币,不止费刹,其他人都不太满意。”
“那么是钱的问题!”金发少年一扬眉毛,面色突然舒展开来,“这好办!北地被那些叛军搜刮了一遍,只要干掉他们,那些东西便能名正言顺的发给兵卒。我想这够他们回家光宗耀祖了。”
“远处有火光来了!”他和查米尔斯谈的高兴,立刻又有兵卒前来通知,“从我们来时的方向过来的!方向偏北一点,从火把数量判断有三十多骑。”
“我们的人没这么快。”查米尔斯看向少年,“是霜城骑兵。”
确实是霜城骑兵。带队人是安察-道尔。只见他骑着一匹北地罕见的高脚马,气喘吁吁的从队列中来到前面,下马后朝少年半跪下去,姿态摆的无可挑剔。
“你倒不笨。”盖兰让他起来,目光盯着他腰带上下的两圈凸起,止不住笑,“看你下属的眼神不是临时起意,是白天就看懂了夜里有事?别不是你叔叔提醒的吧……”
“但不论如何倒还真帮了忙。”他一句说完又接一句,完全不给安察说话的机会,“带着你的人去那边罢!看到了吗?和他们相对的那个方向,做好警惕,我们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
盖兰的小心戒备像冬风一样刮遍全队。一路跟着他的亲卫剑士倒还安分守己,严格执行他的命令。但其他骑手——无论是同行的本部骑兵还是后来的霜城骑兵,私下里则开始窃窃私语,打听讨论起这位殿下的胆魄来。他们在淅沥的小雪中调笑他的俊秀相貌,取笑他是之前遇袭得了病症。遇到点小事也一惊一乍,认为他不像个王子,缺少统帅需要的胆识气概。
这么说,盖兰-哈温是认为这片雪地里隐藏了什么未知的危险,觉得是它造成了这些自由党人的死亡……
从其他人那套完话,安察若有所思的端起下巴。他从马匹上下来,走到那些被可以堆叠起来、并撒上油料的尸体跟前仔细查看,发现它们果然一个个都是惊惧的死相。每个人的双眼都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似乎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忍受的恐怖之物。这些面容看的久了安察也忍不住身躯一抖,觉得这件事里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怪诞诡异。为了驱散心中不安他主动找处理尸体的兵卒搭话,朝他们问道:“嘿!你们这般处理是为了什么?在上面浇油……莫是打算要放火烧么?”
“这是很明显的了,道尔队长。”正在往尸体上泼洒油水的兵卒咧嘴笑道,“这些油本是特意备着用在危机时取火保暖或者保养火器的。是很珍贵的东西,既然泼出去肯定得用。”
“但是这些尸体里明显还有人没死透。”安察指着一具尸体说,“你们连生还的伤者都要一并烧死么?为何不问问他发生了什么,总比这样摸黑要好……”
“可——”那埋头浇油的兵卒抬起头来,“可我们检查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人有生还迹象?他们都是死透了的……没有人例外,没有人……活着……”
他的话越说越慢,越说越塞,渐渐的也不浇油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安察这一刻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脑海里满是惊奇骇然,双眼却死死盯着自己看到的景象,一动都不敢动。
异变的源头是尸堆中一个相貌粗犷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满是惊恐,死去、僵化的躯体在这一刻一点点动了起来。很明显他并非是凭自己的筋骨力量自然活动的,那些在他皮肤表层下来回蠕动的血肉迹象表明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进去。他身体僵硬,面容扭曲,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正朝两人死死看来。刚想爬起身却一脚踩上了温热的燃油。兵卒看着这具在尸堆中抽搐挣扎的男尸,突然想起盖兰之前曾经说过“这片冰雪里有危险的东西”。而他在几分钟之前还曾嘲笑过他,感觉这位王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
但现在不会了——他忍住恐惧从腰间将剑拔了出来,一面遥遥指向地上的男尸,一面伸手往铠甲下的衣兜里摸索火柴——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寻遍周围都找不到这些自由党人的死因!
“敌袭——!!!”安察则先他一步大声呼喊,边喊边看那堆扭动的尸体,目睹他们每一个都开始死而复生,并有个别死尸的表皮被挣破,像昆虫挣脱茧子一样从缝隙里拱起未知的东西。他被这离奇的一幕吓破了胆,看到身边的兵卒仍在摸寻火柴,自己忍不住掏出短铳,对着雪地里还未冻结的油渍拼命射击。
“哧”的一声,他如愿用这种暴力方式点燃了火油,火舌很快顺着油脂席卷到了大部分活动起来的尸体身上,开始焚烧它们的表皮毛发。个别沾染火油特别多的尸体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身体一点点萎缩下去,好像流空的水袋逐渐干瘪。而那些沾染不多或者没沾上的活尸则开始了一种令每一个目睹到的人都心惊胆颤的怪诞变化。
它们的背部裂开了一道缝,然后身体内的血肉开始往外翻卷。幅度逐渐从脊背处往身前蔓延,就像填充棉花可以来回翻做两种形态的布偶那样,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完全畸形的四足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