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见到少女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因为那种冰冷的感觉更明显了。依文的阅历不足以让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能说……过去看到艾门微笑她能从中体会到一种很明媚的情绪波动,但现在再看少女微笑,她不仅体会不到多少类似波动,反而觉得那笑容看上去有些怪异。
倒不是说僵硬什么的,就是感觉她笑的过于自然,感觉她的心思比起木着脸时还要疏远。
“……都有吧。”金发少女将名单放下,“你的工作做的很好,依文……谢谢你,我看到尤莉娅娜的名字了。”
预言师少女很有秘书的天分,她在整理名单时将艾门可能遭遇的每一个对手都用红笔做了标记,下面用很小的文字写着他们的专精和特点。其中蜜剑公主尤莉娅娜的名字被她画了一只小骷髅头,下面的标注是“极其擅长快速度的细剑刺击剑术,天赋专精为气流变化”。这让艾门迅速对她的威胁程度有了一个较为具体的了解,这份细心相当难得。金发少女看好名单就和依文一起出了休息室,她在经过楼道转角的时候身体停顿了一下,下巴微微往右挪动,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在预言师少女的陪同中下了楼梯。
足足过了十多秒钟,一个长发少年才从右侧的转角阴影里走出。他扒在楼梯扶手转角的位置探头张望,看到那只扶在上面的手一点点辗转消失,脸上流露出一抹叹息和遗憾。
艾门中途把依文支回了宿舍。她在学校没找到阿尔贝蒂娜,推测她应该待在米利安祖宅附近那所新租的老房子。便一个人下了山,想要找她或安德雷斯帮她安排点事。
而在这个时候,瑟兰北疆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冰港,高达四米的城墙下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炮火轰塌的残垣断壁和深埋于下的士兵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不大的风雪中正有数支小队在搬运死者。
这些人穿戴的都是瑟兰军方的制式皮甲。它说明了战胜者的身份,冰港已经在这场双方都死去数千人的争斗中重新被瑟兰人抢了回来。
“急行军的影响比我想象中更大。”被一队亲卫剑士陪同,盖兰和查米尔斯走在荒凉的城市街道上,一边观望这里的环境一边感慨这一仗有多艰难,“早知道这样,该让他们多休息一会。”
冰港说是城镇,实际上就是规模大一些、带有城墙的北境村落。这里绝大多数的房屋主料都是木头,穿过一些狭小的通道时甚至需要稍微低头,以防被两侧延伸下来的木片屋檐戳到脑袋。盖兰带着下属在城镇中绕了好几圈,一开始的兴致逐渐被凝重取代,因为他发现自己花大代价夺回来的城市里好像空无一人。不止街道和暗巷中渺无人迹,即使命令兵卒推开一些房舍,他们也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一个冰港本地的幸存居民,甚至就连他们的尸体都没看到。
这种现象很不正常,即使灾徒丧心病狂到把全城的人都杀害了,他们难道还有闲情逸致把他们的尸体清理干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派人搜查全城。”盖兰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和灾徒为何非要占据这里有关,“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块砖都不要放过,尤其是码头,找一找他们是否沉在海里。”
“查米尔斯。”然后他叫过副官,低声给他吩咐道,“去把雷蒙医生他们请来,让他们测量一下海口的水质——记得派人保护他们,我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好的。”棕发青年很快点头,“您自己小心。”
对水质的测量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随军的医生们用观察法结合仪器化验了部分海水,宣布其中的各种成分一切正常。倒是负责搜查的士兵小队有了发现,声称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幸存者。
“那是个男孩。”给盖兰引路的士兵对他说道,“十二三岁左右,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处垃圾堆里,浑身上下臭死了……不得不丢到桶里洗了几次。此外他精神好像也有点问题,就是他一开始宁死都不愿离开垃圾堆……您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总比一无所获来的强吧……”盖兰听的直皱眉,但还是坚持要见幸存者,“尽管带我去,希望他能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
被士兵找到的时候,吉米已经将近两天没吃正常食物了,因为过度的恐惧,他只敢躲在垃圾堆里,两天来吃的东西都是腐烂的菜叶。有士兵可怜他喂他吃了一些碎肉干,让他洗个了澡,换了身衣服,随后就把他带到了一间宽敞民舍里,让他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弹。
盖兰进来时扫过他的脸,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份恐惧,男孩的眼神和那个被自己亲手处决的猎人几乎一模一样,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于是他把腰上的刀柄往后按了按,走到男孩身前,看着他说:“你应该知道,冰港已经被解救了。”
男孩朝他盯了一会,闷不吭声的收回目光继续发呆,没有任何要接话的意思。
盖兰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蹲下来仰视男孩,继续问道:“……你知道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都去哪了吗?”
这次男孩没有再沉默下去,他偏头和金发少年对视半晌,惜字如金的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