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过渡。就像什么东西隐匿在水底,逐渐拔出身形露出姿态一样,他们的注意力被控制着、从关注她的脚踝到关注她的胯,再从关注她的胯转移到关注她的衣袍、她的剑。最后一切印象如墨水融入溪流般淡化隐去,唯一凸显出来的只有那头璀璨金发,只有那张脸,只有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以及一旦关注到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的翡翠之瞳。
“轰”的一声爆响将人们的心神扯回现实,大多数人突然惊诧发现他们刚刚所关注的那张脸——她的主人居然已经动起来了。
艾门在走动——慢步走动。她现在正在做的事和之前她做过的事一样,都是用自然、缓慢、看似恰恰好的速率避开那些从脚底升腾而起的粗壮石锥。
但又不一样,因为这次她不再只是一味躲闪了。
由于有了目标,她在向着帕玛的位置不断前进,在这路途中艾门所能做出的躲闪、她躲避的空间要比之前随意活动时狭小许多。帕玛会根据这一点耗费心神计算她的挪步规律,试图在某一刻用突然加速的方式击中她——哪怕仅仅能擦到她的衣袍都好。
遇到这种节奏变换的突发攻击时少女也确实来不及避开,只是,她另有应对。
她把手中拎着的精钢长剑在地上一敲,这一旁人看不出任何韵味的动作,落到有心人眼里却使他们大为震惊。
尤其是正在聚精会神操控地脉的帕玛本人:在他的感知中,原本正正好要从那个区域凝聚成型的地脉粒子竟然在被剑尖点中后就直接溃散了……地脉粒子溃散后自然不可能有足够的能量物质顺着他用精神构筑好的结构排列公式,这导致那块地面要么只能微微震动一下,要么就风平浪静毫无异常。
这是只有拥有观察者资质、同时还在使用观察法感知这场战斗的人才能发现的异状。
好强——帕玛背上渗出冷汗,终于知道了为何比赛开始前桑托教授要特意叮嘱女孩注意收手。
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乎有些大过头了,在观察法主导的感知能力上差了太多。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少女能够在分心躲避的过程中准确用剑尖点中他操控能量的致命节点。而且是恰到好处,在地脉即将爆发却还不曾爆发的时刻精确命中。这样她不只可以让地脉能量消散,同时也避免了在能量爆发时点中节点可能导致的构主反噬。
换句话说她完全可以用这个方法引导这边被暴走的粒子反噬精神,但她没有。这俨然已是一种不可言传的“留情”……只有他本人才感觉的到。
思考之间,艾门已然迈着那缓慢的步调欺近了他。她的面色依然平静,却在瞬息间让帕玛体会到了一种深邃入骨的压迫感。
他感觉时间放缓,一切喧嚣从耳畔离去,只剩下她鞋跟落地所发出的清脆“得得”声。这清脆的回声使他感到呼吸困难、口干舌燥,思维像入了魔怔般凝视着她衣袍下隐约浮现的大腿轮廓,目光呆滞,垂在体侧的双手像犯了癫痫般疯狂颤抖。
“不能……不能这样下去了!”在少女距离他已经只剩下大约三四步远的时候,自尊心迫使黑发青年挣脱了恐惧。他面色涨的通红,朝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女爆发出一声饱含怒意的狂吼!高大修长的身形在地上一蹬!身体像一根绷紧到极限后猛然反弹的弹簧,力道自小腿传至腰腹,又从腰腹传至肩膀,最后落在紧握的右拳中!朝着少女面颊狠狠袭去!
而且还不止是这样!他的右拳只是刚刚打出,其脚下便自发升腾起了一大片碎裂的土石!这些土石在飞起后迅速被他的身躯吸附过去,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帕玛整个人已经包上了一层岩石铠甲!而他依然在向少女挥去的右拳也因此变成了一只被放大数倍的岩石巨拳!!
要是被这样的攻击打中脑袋,即使是医术再高明的医生恐怕也无力回天吧……
每个正在关注这场战斗的人都被他的突然爆发和出手狠辣震的一惊,他们忍不住在心中为少女的安危担忧起来,深怕她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躲开攻击。被那记重拳砸在脸上。就连场边的资料员都忍不住要扭头观望桑托的表情,发现这个儒雅的中年人此时也是眉头紧皱,手背和额头上青筋暴起,伫立的身形站在那里,就像一根随时可能弹射出去的尖锐标枪。
但标枪最终还是没能弹射出去,那些担忧少女的人在下一刻也落下了他们心中的负担……因为他们看到黑袍少女再次像早有预料般往左侧位置错开了一步。使得帕玛击出的岩石巨拳打了个空。
“啊啊啊啊——!!!”打到空处让帕玛的身体发出一阵骨骼交错的脆响,为了不直接扭伤,且顺带逼开身侧的少女,他索性让这只拳头改变轨道,狠狠打在了地板砖上。
地砖在距离袭击下“轰”的爆碎。烟尘和碎石像炮弹弹片般自击打中心四处乱飞。帕玛本以为这几乎无差别的攻势足以使得少女现出狼狈,但当他抬头观望时却发现那抹倩影消失不见了。
“注意了,学长。”
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青年陡然转身,看到少女就站在自己背后。
她是利用了我披挂岩石后陡然增大的身形?特意窜到那个位置拿我的身体做了遮挡?
岩石包裹下,帕玛瞳孔微缩。本能驱使他扬起手臂,准备预防少女即将到来的凌厉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