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所措的来到了大唐，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下了船，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街道上卖着拨浪鼓的行脚商走过。

他忽然就想到了办法。

他要编织一个故事。

故事之中，他当然不伟大，故事之中的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以真实的他为蓝本创造出来的形象。

假的东西可以是幻术，这是卖瓜人最初的幻术。

假的东西让你知道是假的还可以是幻术，这是白居易故意用杨贵妃的经历造假还是幻术。

而真的东西告诉你也一样是幻术。

空海说自己是一个胆小的僧人，说的是真话，但一样是欺骗。

直接说人可以无惧生死，当然没有人会相信。但是人们会相信美好，会相信母性。

空海在风浪之中，知道了自己的卑劣，也理解到了人性的卑劣。

他说自己，说一个和尚可以无惧生死。

没有人会相信和尚可以。

他说和尚做不到，但一个妇人可以做到的时候，人们特别愿意相信。土匪的脸上就得有麻子，一个妇人就可以在风浪中十分平静。

她得是充满佛性的，死亡之后，天色要很美，海面要很平静，她要抱着婴儿，衣服都很完好，身下是一排竹筏，静静的在海面上飘着，非常的艺术。

他们相信了这个谎言，也就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无上密，存在着让人忘记痛苦的方法。

但只有和尚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无上密，或者说，无上密就是幻术，无上密就是一个谎言。

无上密只能灌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因为这样的谎言，只能由最聪慧最能够理解的人承担。他将要成为最顶级的幻术大师，他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个瓜的存在。因为就算那个人没有公布，也将掌握他心理上的把柄。

听到波浪鼓声音的那一瞬，他的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脸色发白的挪动了身体。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在不断的思索着，自己真的掌握了真相吗，难道这不可以还是幻术吗？

“我可以用真实隐藏真相，白居易可以用虚幻隐藏虚伪。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更聪明更擅长幻术的人吗？”

应该不会有了吧，毕竟，他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难得一见的聪明人了。

此后，白居易写下了怨恨皇帝的诗篇，便要以至情至性的人格作为伪装。而他，也要以胆怯卑劣的和尚作为伪装。

当然，对二人而言，这本就是自己的真性情，本色演出并不会被揭穿。

不过，白居易可以畅快的摇动扇子吟诗作赋，他却从此要永远的警惕拨浪鼓了。

“该和真昼一起回国了……嗯？她是怎么来的？我是什么时候，跟她成为朋友的？飘扬过海，她也在船上吗？如果她是第一次来，她明明不在船上，如果她不是第一次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船到了。

他们即将离开了。

白居易送别了他们。

空海坐在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而女诗人真昼，坐在了妇人的位置，或者说，如果要有一个妇人的话，应该呆着的位置。

她一脸平静，拿出了一个拨浪鼓，轻轻摇动。

“刚刚看到的，很喜欢，就买了。很好听吧。我要带回去给一个朋友当礼物。”

空海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那一瞬间，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风浪之中。

而往常那些不经意的话语，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是少女淡然无比的话。

“管它是瓜还是鲤鱼，不都能吃吗？见瓜吃瓜，见鱼吃鱼。”

是宫女惊恐无比的话。

“你来了，竟然是你来了！”

他心中涌出强烈的不信。

当时的老宫女被吓死了，他们三人，是帅气的和尚诗人和美貌女子，宫女如何能够被吓死呢。

所以，他们认为这是妖猫来了，老宫女被吓死了。

但是，如果吓死她的，并非是猫妖，而是他们三人中的某一人。某个五十年前就已经见过的人呢？

469、真昼，最强的幻术师

白居易送别了空海和真昼，但这并不是送别的结束。

他接下来还要去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