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拿起镇纸,忽然想起来,没有扔出去,重重的打在几上,"你们都出去!"
说的是夏守忠他们,一个个都立刻出去了。
宁骏有几分好奇,但也没问。
暖阁内安静下来。
皇帝坐回榻上,脸上显出疲惫之色,声音也低沉下来:"太上皇叫你管理工部,你去过工部衙门几次?"
宁骏低头想了想,"臣弟......应该去过吧?"
"应该?"皇帝笑道:"老三老五老七恨不得住在衙门里,你倒好,根本一次都没去过。"
宁骏很谦虚道:"臣弟又不懂营造,外行领导内行肯定越忙越乱。再者,要臣弟成天和那些大小官儿一块儿扯闲篇,还不如在家呆着顺心惬意!"
皇帝拈须笑道:"虽然你一次没去,但你办的事儿可比你那几个皇兄加起来还多。知不知道现在工部衙门的司务经历都敢在吏部衙门大声说话,都仗着你这个忠顺亲王在背后撑腰呢!"
宁骏很应景儿的说道:"这里面哪有臣弟的事儿,他们仗的是皇上您。"
皇帝话锋一转,问道:"你这玻璃厂打算赚多少银子?"
宁骏一时半会还没转过弯儿来,"皇上,您缺多少银子?千八百两的臣弟挤一挤还能凑出来,支援皇上一下。"
皇帝指着他笑骂:"你还在朕面前打马虎眼,你给朕交个底!"
宁骏伸出一只手。
"五万两?"皇帝问道。
宁骏笑道:"臣弟想着每年制作三尺见方以上的镜子一万块,如果全部销售出去,每块按二十两算,该有二十万两吧?"
皇帝敲了敲矮几,"那你想给太上皇和朕多少,给朝廷多少?"
宁骏张口便来,"太上皇三万,皇上三万,朝廷四万,臣弟七万,剩下的臣弟便不管了。"
皇帝看着宁骏,"你什么也没干,每年白得七万?"
宁骏笑道:"不如皇上和臣弟两人合伙,皇上得三,臣弟得七?"
皇帝摇头,"你可以自己单干。"
宁骏摇头,"臣弟是可以,但臣弟最怕麻烦。每个地方少赚一点,但架不住臣弟的门道多。"差点一下子收不住嘴,又要泄露天机。
只好生生扭过话头,"皇上为什么问起这个?"
皇帝叹道:"老三管了户部,驳了几处不急之务,道理还很充分。"
宁骏不想也知道,他们三个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皇帝彻底掌控朝政。
这么一来,好像自己不知不觉成了皇帝一党?
"但是工部的节慎库也没银子啊?臣弟给皇上赚些零花钱还成,要是想着另辟蹊径再造一个户部,臣弟做不到!"不是做不到,法子还是有的,比方说铸币!将银锭熔铸成像本洋一样的银元,钱生钱的生意最赚钱了,然后把什么银号钱庄统合起来,成立中央银行,再进一步就是信用货币......啧啧,近代金融体系!
想的远了,现在根本不可能!
但皇帝看宁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真的有法子就是不说。"朕与八弟一母同胞,眼下只有你能帮朕了!"
皇帝还是开始打亲情牌了。包括宁骏的工部,六部里面他才真正掌控了吏部和工部,眼见得更加艰难。皇帝内心对太上皇的怨恨也早非一日,只怕日积月累,肯定迁怒到其他人。
宁骏也早做过权衡,虽然太上皇把持着大权,他老人家在一日,稳如泰山,但他老人家只怕也知道,一旦他不在了,他用的那些人一定会遭到打压。特别是近来二王相继亡逝,朝政失衡,太上皇使出四王秉政这一招,生生将朝中文武相持变成三方鼎立,几乎把皇帝变成了傀儡。只是这样一来,皇帝心中的怨恨已经变成了仇恨,将来就不仅仅是打压,十有八九是大清洗了。
太上皇心里和明镜儿似的,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彻底放权,那便春风化雨,什么事也没有,一样的父慈子孝。可惜皇权是一副毒药,更何况当年禅位事有不得已,要他放权比登天还难。
闹到现在,朝中形势就是一个死胡同。宁骏身为亲王,在这盘棋局中势必要选边站,选太上皇?人家不稀罕,选武勋贵戚?才得罪了他们。下剩的皇帝,权且算作雪中送炭?
这些想法在宁骏心中一闪而过,笑道:"只怕臣弟东一锄西一耙,帮不上大忙。"
皇帝笑道:"你已经帮上大忙了。"银子还是其次,那个督理街道衙门好巧不巧成了皇帝直属的武装力量。这点上和兵部的看法一致,用来和兵马司打擂台的。
这时,皇帝拿出一个折子。夏守忠在阁外禀报:"太上皇遣戴权召忠顺王爷大明宫见驾。"
皇帝神色一变,又把折子放进袖中,"你才到一会儿,太上皇那儿就知道了。你先去吧,等会儿朕也要去给太上皇和太后请安。"
宁骏从临敬殿出来,就知道进宫没有什么好事!
还没到延英殿,宁骏就在打听元春在哪儿?
戴权笑道:"回王爷的话,贾女史今日在仙居殿老太妃处侍候。"
于是宁骏进了右银台门就往北去,戴权忙拦着他,"爷,您还是先见过太上皇再去见贾女史吧?"
宁骏也就作罢,抖索精神进了延英殿。
太上皇见着宁骏就是一顿训斥,"朕叫你去管工部,你全当耳边风了吧?"
宁骏笑道:"父皇,儿臣懒散惯了。"
太上皇又道:"听人说你净捣鼓些奇淫技巧?不务正业!"
宁骏一边儿请安,一边走到皇太后身边,蹲下来给她捶腿,"父皇,儿臣只是想法别致一些,况且,还可以赚钱。"
太上皇冷哼一声,"皇帝叫你去做什么?你还推三阻四的?"
宁骏笑道:"皇上叫儿臣去罚站,也是教训儿臣不务正业来着。"
太上皇冷笑:"何止是不务正业?你说你在你府里都干了些什么?剪宫女的衣衫?"
府里果然有他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