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母亲的担忧注视下，幽里亚没有拒绝，直接站了起来。

她的房间在一楼，内部空间极为宽敞，自带浴室和小客厅，看出她的父母真的很宠爱她。

但现在这里房间极为阴暗，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密不透光，具体事物都看不清。

在进来之后，幽里亚并没有开灯，她对自己的卧室陈设极为熟悉，自顾自的没入了这处黑暗中，而见子用精神力量感知环境，小华也具备夜视能力，也跟着进来了。

见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闲聊，她轻声问道：“我听说你之前请假了，”

三人落座，幽里亚没有回答见子的话，而是说道：“这段时间，我在镜中见到了一个恶魔，但经过慌乱后发现恶魔竟然是我自己。”

见子闻言顿时很吃惊，幽里亚已经发现自己的真身了吗？

如果按照三枝婆婆那边的说法，有些东西是不能点破的，因为会发生诡异的事情。

在古时，一个人如果被恶鬼吃掉心脏，若是他本人没有自觉，还能继续活着，但若是被点破，就会一命呜呼。

因为有些事情真的很唯心，会发生超自然事件，当幽里亚意识到真相的时候，就算现实的身体直接化作怪物也不奇怪。

但幽里亚没有，她这么平静，那眼睛像是死水。

任由深处在暗流汹涌，那潭死水的表面也毫无波动，就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抚平一切。

“你……”见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过来这里，就是担心幽里亚会多想，导致发生不好的事情。

结果，她早就知道真相了，是什么时候？是灵界回归失败的那天吗。

幽里亚继续说道：“见子，你知道吗，我们生活在地狱中，人人都是恶鬼。所有生命都沉沦在蒙昧无知的处境中，而人类的认知和智慧对于永恒而言毫无价值。”

这些话荒诞离奇又不着边际，但她说的却很平静，无形中增添了一种信服力。

见子惊疑的问道：“你是感知到了什么东西吗？”这不像是幽里亚能说出来的话。

她过去崇尚神秘，不甘于平淡，想成为让世人交口称赞的存在，可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她日夜苦思的夙愿以另一种形式得到了满足，但见子却觉得幽里亚很可怜。

幽里亚开口道：“我感受到了，现如今我的理智和思维都处于冰冷黑暗的海面之上，而那海面像是宇宙那样深邃幽暗，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维持着我理智的运行，没有让我跌落深渊中。”

见子心中极为怪异，幽里亚精神已经堕落，但天道神乐以精神师的力量束缚了她的完整心智，将她的思维逻辑固定在当初的那个时刻。

难道，这就是后果吗？

她记得天道神乐曾说过，现在的幽里亚会和疯狂对抗，精神也会和诡异之物共感。

现在是印证了这种说法了吗？

就算她知道自己成了一头怪物，但依旧还能保持现状，像是被施加了某种强制BUFF。

而幽里亚将手放于耳侧，似乎在倾听些什么，她呓语道：“我能感受到，来自深渊的呼唤，它让我归于永恒中……”

但见子什么也没感觉到。

她定定的望了一会，而后说道：“幽里亚，不要堕落。”

她不想让小华亲手终结她的生命。

幽里亚淡淡说道：“深渊是所有生命的最终归宿，见子，你不明白吗？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人类只是宇宙的幻影。”

恒纪元是偶然，乱纪元是常态。

“人类的理智和思维逻辑最终都会在那浪潮中消融瓦解，像是沙滩上的城堡，谁会认为城堡会长存于世？”

百合川华听了都直摇头。

这没法说服，辩论也毫无意义，人类无法说服和自己意见相左的人类，此乃真理。

见子甚至觉得幽里亚可以去传教了，在这个时间点宣传这种理论，只要不被枪毙，一定集结许多虚无主义者。

但幽里亚似乎不信教，也没任何偏激的行为，所信奉的只是这个说法而已。

“见子，你为我而来，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人类的文明终将会走到终点，一切都无可逆转，无可挽回，就算诸神回归，也将会是如此。”

幽里亚语气平淡，话语却极为悲观。

见子说道：“未来还没发生，你这种说法不切实际。”

“见子……”百合川华小声呼唤道，幽里亚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顺从她呢？

但幽里亚对此并没有任何恼怒，她那娇小的身材潜藏在黑暗中，而墨鱼般的怪物躯体站立，见子这才发现，幽里亚居然不畏惧小华的生命之火了。

“我听得到，诸神正在败退，他们已经岌岌可危了。”

见子真的惊讶了：“你知道灵界发生的事情？”灵界深处还没回归，诸神还没落地，现如今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灵界的现状。

幽里亚点头道，“我已经很多天没睡觉了。”

她一直聆听诸神的葬歌，借用自己的能力窃听到了许多隐秘。

幽里亚觉得自己的理智像是一叶扁舟，她的本质早已疯狂，她的意志只是短暂的残影，她却航行在如宇宙般深邃的幽暗海洋中。

而所有生命都将沉沦在深海之底。

但所幸，她所在的扁舟还算坚韧，她还能冷静的进行思考。

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分不清，她究竟是怪物，还是人类。

理性告诉她，她是人类，但事实上，她早已成为一头诡异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