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咤下意识地也从铁王座上下来,然后有些呆呆地问道:“所以——?”
“所以我决定在帮你画好画,让你能够去参加某个会议之前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你不曾经历过,也不该经历过,但却能够些许满足你体内沸腾热血的故事。”
“毕竟因果和命运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改变过去,并不困难。”
第一节·昨日重现
那副未成的肖像翻转,画布在郑咤眼前逐渐放大,画中的郑咤有着和如今的他相同的面貌和意志,但眼神却比诸现在的他要青涩许多——不,不是诣见主神之前,属于普通白领的那种青涩,而是比那要稍微靠后,稍微成熟一些的,抵达了第四阶基因锁却又没有碰触到心魔,狂躁与沉稳在心中交缠的那种青涩。
星河战队时期——郑咤的心中转过了这样的念头。
然后,时间开始回转。
郑咤看到自己从铁王座倒退回到狭海,从狭海回到大草原。看到被自己征服的文明重新回归原样,看到世界由完整回归破败,从一片广袤的大地化作寂静的荒野。
他看到了世界的初始,看到了那沸腾的能量海洋以及从那天穹之外坠落的数十万亿个力量残片。看到了狩圣仪式从完整到构建,再从构建的过程回溯到初始的命运石板——他目睹了一切,包括唯心嫦娥的成圣宣言与那道被划开的天河在内,一切都映入他的视野之中。
时间继续回溯,改造地球,重塑月亮的过程以翻转的形式在他的眼眸之中重复。然后他眼中的事像一变,竟是就这么直接的回到了主神空间之中!
然而时间却依旧在往前倒流!
生化危机的全过程在他的眼眸之中不紧不慢地扫过,他甚至以第三人称观测了一遍自己和玛格特罗伊德之间的战争并从中找出了至少三十个翻盘的节点,然而还没等他心中的自满感稍作酝酿,他便又一次的回到了主神空间。
大光球无声的悬浮着,彷佛对此一无所觉。他就这么看着自己倒退着做完了修整假期之中的诸多杂事。然后更进一步向前回溯,来到了魔戒的世界观里面。
那些原本让他费劲力气才干掉的天神在此刻显得如此弱小。他感觉自己就算直接去对付这些天神的本体也未必便没有八成以上的胜算。天神队那精细的计策更是在他的视野之中全面展开,他终于是明白自己等人在魔戒世界之中遭遇了什么,自己这边的聪明人又是用得怎样的破局手段。
果然,对于并非原典的魔戒世界而言,最后降临的中洲队的确是太强了些。强到了完全可以无视一切剧情和因果强行以暴力破局——若是其它的四支轮回小队如同智者们所预料之中的最坏情况一般同心同力的合作,那么这或许会是相当艰巨并且精彩的一场战斗。但既然它们完全没有联合反而是互相勾心斗角,中洲队自然也就只需要在大胜或者全胜之中进行选择。
时间继续回溯,回到主神空间,再从主神空间前往上一个世界。郑咤本以为自己会如同先前的经历一般重新体验一下那场已经记得不甚清晰的幻想乡世界之旅。然而当他抵达那个世界的时候,映入视野之中的只有一座到处摆放着图画的阁楼小屋。
他又一次看到了画师,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白发蛇眸,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二岁的幼女。而当他顺着画师的笔锋看向画布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副和先前在铁王座下所见到的一般无二的,属于他郑某人的未完肖像画。
“过去和现在并没有区别,现在和未来也没有差异。当你尝试着如同蠕虫一般匍行与时间在线,观望于诸多大千世界之中时,今日的体验或许会对于有所帮助。作为优待,你可以保留一抹记忆的幻影,但你最好别把你所看见的一切当做幻梦。”
画师提起画笔,在郑咤的额头轻轻一敲。而当郑咤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主神空间里面,并且如同睡过头了一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星河战队结束后的十日光阴。
世界线被改变了,中洲队的诸人在从星河战队世界回归之后并没有前往幻想乡,只是复活了在死神来了世界中战死的同伴后便继续了修整的日子。而当时间由溯行化作正行,十日修整完全结束,所有人全都站在主神光柱之下时。郑咤的意识才在传送的光柱之中重新地达成了复苏。
主神那庄严肃穆的声音在他的耳侧响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次的任务通报似乎是有些情绪化——主神在任务开启的前三天依旧通告了魔戒世界的团战,然后却在最终的传送开启之时,来了个突然袭击。
——‘世界变更,下一个世界,游戏人生·零。’
——‘主线任务,赢得久远战争的最终胜利,夺取星杯。成功奖励,最终数值取决于战绩结算。失败惩罚,无。’
复苏的意识再度陷入了混沌,那副未成的肖像画和他融为一体,而他感觉自己所支配着的力量与所掌握的技巧随即大幅度地往下跌落。先前所经历的诸多记忆也在迅速地淡化。原本随时可以成型的拟态心灵之光也无声无息地溃散成了初入四阶时的状况。
熟悉的感觉,被贬落的感觉。
他的脑海中最后只来得及转过一个念头。
——【这不是单纯的时间回溯,也不是单纯的世界线偏移。】
——【这是……信息魔法!?】
一切最终尽数堕入黑暗。
………………………………………………
郑咤用力揉着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许多事情,又觉得这些被忘记的事情实际上并不重要。这种诡异的冲突感在他的脑海之中循环往复,直到他将视线移开,并将其投注到周遭的环境中时这种糟糕的情况才稍有好转。
映入他眼眸之中的是一片浩大无垠的荒芜大地。脚下是暗沉的岩石,一块巨大的裸岩从身后斜斜升起,如同伞盖一般覆盖在轮回者们的头顶上。顺着岩伞,可以看见一片浩瀚无边但却令人心生抑郁的暗红天空。有着微蓝偏黑,如同细雪一般的灰烬从云层之上洒落,悄无声息地将地面覆盖上一层又一层。
——‘主线任务,赢得久远战争的最终胜利,夺取星杯。成功奖励,最终数值取决于战绩结算。失败惩罚,无。’
“临时更改将要前往的世界,主神也会做这种事?”
一个声音从郑咤的身后响起……是萧宏律。当郑咤转过身时这个复活了才没多久的小男孩正一脸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发梢。詹岚正在一旁安慰他,而其它的家伙们则大致保持了镇定,少数则在到处东望西望。
玛格特罗伊德和诺蕾姬在先前的休息时间段中似乎闹了点小矛盾,不过现在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张恒和铭烟薇各自隔着五米远站着,一副努力想要把对方当朋友却又不太清楚究竟怎样保持距离的样子。霸王在整理他那套动力装甲,他在星河世界中才带回了一个名叫切尔茜的模拟灵魂。零点则毫无存在感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研究楚轩兑换给他的那把诅咒猎枪。
郑咤的视线偏转,和叼着支香烟的张杰打了个照面。一旁,罗甘道和程啸这两个新晋者正乖巧地待在角落保持低存在感。同样才复活没多久,刚刚适应了新版本的赵樱空碰触着主神的无形护罩,鼻腔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而楚轩则推了下眼镜,透过那漫天黑雪注视着大地的遥远彼方。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很常见的场景,郑咤却彷佛感觉隔着遥远的时光一样陌生而又令人怀念。彷佛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地和伙伴们并肩作战,只能够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大地上独战一般……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胡乱心思压入心底。而伴随着陌生的观感逐渐消退,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应当要做什么事。
“玛格特罗伊德,诺蕾姬,楚轩,分析一下吧。”郑咤敲了敲脑门,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主神的这一番操作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有听说过游戏人生·零这个世界吗?我反正是没有,现在正是仰仗你们智慧的时候。”
一阵沉默,没有人听说过‘游戏人生·零’这个世界。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出乎郑咤的预料,最先回话的居然是只在星河世界中秀了一手,接管了最后保险措施的楚轩。玛格特罗伊德和诺蕾姬都对此保持沉默,彷佛默认了他的主导智者身份一般默不作声。而更令郑咤奇怪的是,他觉得这实际上并不是非常出乎自己的预料。
“哪两种?”他下意识问道。
“第一,主神出了故障,遭遇了某种不可判知的外力干涉。或者是主神受到了干扰,或者是主神所为我们选取的世界受到了干扰。比如说两个五阶强者在虚空中征战,正好将我们要去的魔戒世界打烂了之类。所以它将我们投放到了另一个世界。”
郑咤点了点头。“有道理,但我想就算是我们原本所要去的世界被破坏了,主神也大可给我们随便安排一个平行的魔戒世界。我想主神应该没道理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并不尽然。”一直在抓头发的萧宏律突然插口说道:“主神是一部机器,这一点早已得以验证。所以它强迫症发作一般地将我们投放到已经毁灭的世界是有可能的。你看这附近的场景,不正是世界毁灭一般的景象吗?”
郑咤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一幕有某种诡异的似曾相识感。这股莫名其妙的违和让他下意思地闭上了嘴。
果然,楚轩直接借着萧宏律的话头继续阐述起了自己的观点。
“很正确,所以第二个可能性便是这里就是曾经我们所应当抵达的魔戒世界。但有一点需要更正,那就是这里并非末日时的景象,而是如同星河战队的复合世界观一样,从魔戒的世界中衍变出的另一个剧本。证据就在外侧的那些黑灰,以及那红色的天空之上。”
“我看得出这些灰有害。”萧宏律扯下一根头发。“但这并不能够证明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