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被从上到下剖成两个大小不等的半球。即便没有大气存在,于物质和能量的振动所引发的轰鸣更是在这星间广域中轰然炸响。被剖开的两块巨大半球在顷刻间就被逸散的刀气和剑气——或许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因为交战双方使用的的确是刀和剑——给撕裂粉碎。并在星体崩裂后的三秒左右裂解成为数亿块大小不一的物质聚块。
第二发‘神击’依旧准确击中了他。
然而这第二发‘神击’却并未将郑咤打入空间断层——非但如此,这第二发甚至连他外躯的质量都只削减了大约百分之七十的份额。当他的身体完全恢复的那一刻,周遭时间才流逝了大约三百纳秒。而这样‘漫长’的时间甚至足够他调整好架势,汇集能量,集中精神,然后,面对那即将到来的第三发‘神击’。
身体被不断的破坏然后重构,血色的心灵之光统合着他的一切本能反应和意识海中浮现出的奇思妙想。而就在这每一刻都比上一瞬更加强大,更加针对特定敌人的变转之中,他终于是在这第三击到来之时准确地捕捉到了‘神击’的真相!
——他的心脏忍不住猛地一跳。
因为他并没有看到繁复的招式,也没有观测到奇诡的变化。在他的超凡感知之中,阿尔特修的所谓‘神击’,其本质不过就是撕裂空间来到近前,然后全力一斩并且释放出体内的所有能量而已!
简单,粗暴,然而却的确有效。而他郑某人既然能够观测到这一击,便代表着他自身也处在了这个层次。因此他便也有样学样,体内正负能量猛烈相撞并在他所能够捕捉到的那第三发‘神击’抵达之前将这正负相融的混沌以刀刃为媒介释放!
‘哦?’——郑咤似乎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而下一刻,纯澈的光辉便点亮了这片星宇!
被击穿,剖开,然后粉碎的‘金星’在这一次碰撞之下直接就被吹成了一圈向外急剧拓展的星环,而刀剑相击的碰撞点处更是直接掀起了一阵毁灭性的时空风暴。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在这一刻化作了一锅无法观测的浓汤。而郑咤在挥斩的末端隐约有着命中了某物的实感!
似乎……吗?
不,或许那并不是‘似乎’。因为超凡生命没有错觉,真神更不会有错觉。他觉得自己的确击中了什么东西。造成了一些破坏,然而他却也知晓,这样区区的‘一击’根本就不代表着任何事项。
体内的能量涌动着,从虚空之中被‘复仇’神格所吸引而来的游离高能粒子迅速地填补着他在刚刚那倾力一击下所释放出的所有魔能,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当下的这番状态大概就是将‘洪荒-血龙变’复合模式保持常开并在高烈度战场中坚持一年大概也不会出什么疏漏。而既然自己都能够如此轻松写意,那么作为自己的敌对者,战争之主恐怕也没有背负上几许负担。
时空结构稳定了下来,刀剑相击所带来的混沌浪潮就此止息。郑咤双眸一凝,视野中清晰地捕捉到战争之主正静静地悬停在距离他大约一千公里左右的‘近处’。他下意识地变想再度投入战斗,然而他却在动手之前发现战争之主并未注视着他,而是注视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战争之主的腹部有一道不断崩坏然后愈合的裂口,而这一道裂口在这一剎那的视线交换中已然彻底愈合。它使用‘神击’时所完全释放的能量也被‘至强’神格给尽数补满并且还略有增加,而他视线所指向的方位却是另一座战场。
另一座战场,艾丽斯所在的战场。
即便不回头,郑咤也能够感知到那边那处战场中隐约传来的喧闹动静。这是某种他自己也不能够完全阐述说明出来的奇异感知——他只知道那边正在打而且打得很激烈,而自己若是想要知晓更多,唯一的方法便是主动跃迁过去然后踏入对面的战场之中。
【那不是我应该参与的战场。】——郑咤心想道,他体内的‘复仇’神格也随着他的意志波动而稍稍共鸣。不知为何,他的视线掠过了他的指间,然后一枚金色的指环在他的眼眸中清晰显现。
这是魔戒,而且是艾丽斯从这个世界的上一纪元中设法取来的魔戒。虽说郑咤完全不清楚这样子的行为到底意义何在,但他感觉这枚来自上个纪元的戒指应该会在合适的时候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感觉,只是感觉。超凡生命不会有错觉,但是他暂时还无法判断出这一抹微妙的感觉究竟指向怎样的事件或者实体——他只是静静地举起了刀,指向阿尔特修,随时准备着开启下一轮大概依旧分不出胜负的战斗。
然而在他动手之前,他却听到了阿尔特修的声音。
“郑咤。是这个名字是吧。”阿尔特修身后的十一对半羽翼扇动着,注视着自己那位于一千公里之外的对手。它手中的星核巨剑稍稍下垂,表达出了这只持剑之手并没有在这一刻继续交战下去的意味。
“是又如何?”郑咤微微皱眉。
“是个好名字。”阿尔特修身后的羽翼逐渐放缓,停滞,最终不再运作。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刚毅的外貌上彷佛透露出了些许惆怅的气息。“这一定是你的父母给你取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含义,但它应该指代着你父母对你的某种期盼,而你应该是凡人,至少过去是凡人。”
郑咤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注视着似乎是不再拥有战意的战争之主,身体却依旧维持着‘洪荒-血龙变’的复合状态。他不清楚这位大敌在这一刻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他感觉自己大概不需要插对方的话。
果然,阿尔特修并不期望着他的回答。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父母。”战争之主淡淡地说道:“没有父母,没有同伴,没有同胞,没有亲族——我本来以为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因为我是神,生来是神,而神不需要这些凡物才会重视的杂物。我本来以为是这样的,但是在我思考了很久很久以后,我发现我似乎错了。”
“因为我在长久的思考中发现,我居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叫阿尔特修,我为什么要司掌这份战争的力量。”
神为什么会是神呢?这个问题若是拿去问现在的艾丽斯,那么她可能会直接把大约一吨重的电子稿目录直接砸在提问者的脸上,然后让提出这个蠢问题的人先去读上一百年的书,好歹把一些必要的底层基础知识给补上她才会从唯物以及唯心两个领域来花上几个月好好讲解一下这个问题。然而若是将这个问题拿去问郑咤,那么结果将全然不一样。
因为郑咤自己也不知道神为什么会是神,就如同他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搞清楚自己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一个什么状况。而他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所能够选择的无非也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刀上去砍了再说。以及,继续保持沉默。
而他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然后在沉默之中,骤然出刀!
一缕流光跨越空间指向阿尔特修的脖颈,然后又在骤然竖起来的剑脊抵御下无功而返。而下一刻无穷尽的刀斩便接续不断地劈出,将空间撕裂,将时间隔断,然后在时空翘曲中局部回溯到数秒之前,在阿尔特修才刚刚说出第一个字的那个时间点给他迎面一斩!
——谁特么耐烦在那里听你碎碎念,正经打过才是正理!
莽夫郑咤沉默不语,洪荒-血龙变状态下的他在抵达数秒前的时间点时,便直接朝向那个时间点的阿尔特修径直爆发出体内正负碰撞的极致一刀。然而那一斩在将要击中阿尔特修的过去身时却猛地塌缩回归到了数秒之后,再度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配合处于‘现在’的郑咤猛地斩向阿尔特修的躯壳!
郑咤没给这个招式取名字,因为他觉得这一击大概是没可能一招毙命。而这奇袭一斩也的确如他所料一般,只是切断了阿尔特修的那枚脑袋,然后毁掉了他大约百分之七十的躯壳质量。
对于真神来说,这种程度的创伤和没有区别不大。而下一刻重新复原了的阿尔特修便再度现身,巨剑一扫便让周遭的时空结构不再失衡。
“你们这些外来者真是没有耐心,”阿尔特修的声音淡淡传来,下一刻他手中的星核巨剑便和郑咤手中的毁灭大刀接续对砍了整整十万次。每一次的斩击都会让两方中的一方占据上风,然后在下一击到来之时便再度恢复平衡。“但是我其实也一样,我也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神。”
刀剑相格,僵持不下的同时便是一阵连绵不绝的拳脚格斗——
“所以,我决定采用一种更为果断的方式来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虚空之中无声炸响,郑咤视野一黑,再度恢复感知能力时他便发现自身已经置身于另一枚几乎挨在太阳边缘行星之上!而下一刻他撞上的行星表侧便随着力道宣泄而轰然碎裂,气息相对于上一秒强大了十倍不止的阿尔特修再度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阿尔特修比起星辰之后的太阳也不遑多让。而他分明感觉阿尔特修身上的‘至强’概念正随着他的气息暴涨而急剧消褪!
他在燃烧自己的神位,燃烧自己的神格!他在燃命!
而至强一击汇集他手!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若是不赌上一切,这一战恐怕持续上一千年也无法结束。那么,就让我们以不留余地的全力一击来了结这一切吧!”
而下一刻,郑咤周身的气息也随之暴涨!
第九十九节·决战·九
刀与剑再度相撞的那一刻,时空失去意义,物质不再具备属性,直指原始混沌的裂口在交锋的剎那被创造出来,无论是郑咤还是阿尔特修,它们在这一刻都失却了原本的形体。
能量的运作规则不存在了,那么寄托于其上的物质结构自然也就此消失。在这交战的区域之内,宇内万象的一切概念都在交锋的这一瞬间归于虚无。若是以比较‘科幻’一点的方式来描述,那便是整片战场在这一刻已然化作不确定的量子云团。然而实质上的事像深度却要远甚于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