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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span乌鸦飞过无疆门的屋顶/span呼啦啦/span咋咋呼呼的几只落在元寿殿的顶端/span它们刚要发出午夜的不祥之音/span便被暗处的守卫/span无声无息的用弹弓射了下来/span乌鸦尸体落地之前/span自有身手利落的人上去/span一个鹞子翻身/span接了它们隐于暗处/span
启元宫/span上京最大的建筑群/span前朝内庭共有宫室六百多间/span
这是一座正在修建中的皇宫/span它年轻/span新鲜/span整个建筑群里/span死去的皇帝不过一位/span如果这个朝代寿命可以延续个几百年/span每一座重要宫室都有两到三位皇帝驾崩于此/span那么/span这里才能真正的称为皇宫了/span
当然/span住在这里的统治者也期盼/span这栋属于他的家/span可以长长久久的健康的延续下去/span如今方是起头/span前后两代不过四十年/span先帝年号为初元/span今上又选了天授/span其中意义非常简单直白/span一观便明白了/span
天授帝赵淳熙/span坐在元寿殿内/span身边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奏折/span说不清有多少份/span但内侍每晚需要用牛车拉满满一车/span如果政务繁忙的时间段/span要两牛车方能拉完/span
此时始过二更鼓/span元寿殿内的牛油蜡烛便一盏一盏的点燃/span能有四五十根/span天授帝一贯简朴/span唯独这蜡烛每晚却消耗的厉害/span一晚上要消耗约百贯的上等牛油蜡烛/span
这里就要涉及一段宫内宫外不可说的密事了/span今上有一只眼睛是看不见的/span自古身体有残缺的皇子均无法继承皇位/span为何今上能在先帝多个儿子里脱颖而出/span以残缺之身登上帝位/span此乃天授年间绝对不可说/span不能提/span甚至想都别去想的一件机密之事/span
莫说/span说了/span掉脑袋那是轻的/span
烛光闪耀/span天授帝不紧不慢的批阅着奏折/span他眼神不好/span脑袋的角度便有些偏/span有些低/span批阅一会儿/span要仰脸歇歇/span自有身后的内侍会拿着热乎乎的布巾/span帮他敷一下/span松散/span松散/span
廖北来/span静悄悄的跪在启元宫的地下/span他的头默默的低垂/span样子恭敬无比/span那个在顾府总是露着谦和敦厚笑容/span总是胸有成竹的愚耕先生/span仿若就是别人/span
从二更/span廖北来一直跪倒三更/span脸上半分的不耐都不敢露出/span终于/span天授帝批阅完了桌面上所有的奏折/span内侍抬过一个平板/span将奏折仔细的/span轻手轻脚的摆放整齐/span抬了出去/span
天授帝又仰起脸/span有内侍手脚利落的为他盖上布帕/span许是完成了最大的工作/span天授帝很放松的轻轻哼了一声/span然后淡淡的仰坐在那里道：/span恩/span说吧/span/span
廖北来身体轻轻的抖了一下/span忙更加端正的回话跪着回话/span虽天授帝根本就没看他/span
廖北来汇报的内容很简单/span大多是围绕着顾岩顾公爷的生活开始的/span最近多在那位小妾处休息/span会见了几个旧部/span顾府的消费情况/span偶尔也说顾岩的长子顾茂德的一些行踪/span
因顾岩有个习惯/span他家中用惯了的人/span大多都是跟了他二十多年的旧部老奴/span廖北来的情报工作汇报的也只是一些粗浅的东西/span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span
天授帝听了一会/span有些不耐烦的打断：/span恩/span知道了/span/span
廖北来便闭了嘴/span
内侍又换了一块布巾为天授帝敷上/span许是累得狠了/span天授帝很久没有说话/span直到屋内某一株蜡烛出了一个灯花/span天授帝方慢悠悠的问：/span他们还是那种老论调/span
/span是/span聚在一起/span大多也就是说一些以前的旧事/span与先帝如何亲厚/span救先帝如何惊险之类/span/span
天授帝伸出手/span取下布巾/span他脸上依旧带着那种老表情/span刻薄/span讥讽/span还用他特有的那股子尖酸的语气道：/span朕的这些老臣啊/span一天不跟朕邀功/span一天不提他们便吃不下饭/span睡不好觉/span生怕朕亏了他们/span哎……说起来/span早先跟着先帝的活着的也没几个了/span由着他们吧/span只要他们安安稳稳的/span朕……也不会怎么/span顾岩今年有六十六了吧/span/span
/span是/span老公爷每日食肉三钵/span声音洪亮/span/span
/span嗯……脾气还是那般爆/span搞得朕的早朝就像个坊市/span一天到晚没事做/span就吹毛求疵/span这个老东西/span是越来越张扬了/span/span
/span是/span/span
/span最近京兆尹上了不少秘折/span这京中有时真不像朕的天下/span倒是像这帮老臣的天下了/span哼……/span
/span是/span顾府……却也没有/span只是他家四少爷有时候会闯祸/span不过是一些年轻人多吃了几杯/span声音大一些/span玩的跳脱了一些而已/span倒是尚园子顾家那边/span比平洲巷子这边却张扬多了/span/span
/span顾茂怀那老东西就不必提了/span随他/span胄子（贵族子弟）教育如今也是大问题/span不能放任/span乐师府那边人手依旧是不够/span国子学那边也有问题……嗯……/span天授帝轻轻用手/span拍拍案几叹息了下/span当然/span有些人/span今上是提都不想提的/span显然尚园子还不够入君耳的资格/span
/span是/span有件事/span臣倒是很在意……/span
敬帝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span微微坐直了/span看着廖北来：/span讲/span/span
廖北来便将今日出来之后遇到的事情/span详细的做了汇报/span天授帝越听/span越觉得有意思/span到最后竟又重复的问了一次/span
/span他是这样说的/span/span
/span是/span/span廖北来便又把顾昭的话重复了一遍/span他说完悄悄的瞄了一眼坐在上方的帝王/span作为一个暗探/span一个被帝王信任的暗探/span他知道他瘙到了帝王的痒处/span果然/span帝王在笑/span那张总是扁着的面具脸上/span抽抽出了一丝丝笑纹纹/span
/span这话说的好啊/span朕也想问问这些官吏/span这些读书人/span九能六艺/span圣人经典/span如果通读/span这些问题很好解释/span这些人到底念了几本/span嗯/span倒是真的可以问问/span/span天授帝站起来/span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span嘴巴里喃喃的嘀咕着：/span你说/span这顾七到底在那里学得这些/span/span
廖北来低下头/span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详细做了汇报/span最后总结道：/span……想那顾七/span自八岁便靠着自己在南边来回奔波/span无依无靠的/span经历多了便有了这一番别人没有的见识/span这世间的学识/span大多都是因磨难/span因历练/span因挫折之后放有的/span那顾七知道这些/span却也属正常/span/span
敬帝微微点头/span挥挥手/span
廖北来便微微站起/span弓着身子退了出去/span
最近/span上京的闲篇儿不少/span可供人咀嚼的闲话嗑子格外多/span就拿这几天来说吧/span平洲郡公府的四爷/span顾茂昌每日里拿着一件奇怪的物事/span见了读书人扎堆他就一声不吭的混进去/span
读书人吗/span爱清谈/span爱抬杠/span爱钻牛角尖/span爱批判/span爱评判/span爱指手画脚/span爱名妓/span爱故作深沉/span这上京/span是国家的心脏/span这里的读书人自然是最多的/span再加上最近有关于读书人的消息很多/span于是扎堆的自然更加多/span书生多了/span扎在一起/span声音堪比一千只大马蜂嗡嗡/span虽女人多了如鸭子嘎嘎/span鸭子只嘎嘎/span男人扎堆……除了嗡嗡嗡/span这马蜂吗/span它可蜇人啊/span
顾茂昌那群人/span读的书本不多/span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span胡闹点/span混蛋点/span在长辈们的眼里/span其实并不招惹人恨/span甚至他们是可爱的/span打祖辈起吃苦卖命/span受罪为了啥/span就是想自己的晚辈能活的自由自在/span像个纨绔一般吃穿不愁/span那才是福分/span
纨绔们在京里厮混久了/span自然有纨绔的苦闷/span就像这天南地北的读书人/span他们扎的圈子纨绔们就不混的/span其实吧也不是不想混/span可是咋就那么没有共同语言呢/span咋就那么说不来呢/span
纨绔们对时事/span对政局/span对世界有着纨绔们的看法/span他们是站在高山上俯视那些书生们的/span毕竟他们了解更多的□/span了解书生们所畅想的世界有多么不实际/span所以每当这群人高昂的在上京扎堆嗡嗡/span纨绔们总是想批判一下/span最好用极高尚又体面的方式批判一下/span奈何……书念的少了/span心有千言万语/span纨绔不会总结啊/span
苦也……
话归前言/span说/span顾茂昌得了一本宝书/span每天带着一票纨绔/span乔装改扮/span混入读书人的圈子/span他们一般到了地方/span最起先就只是安静的坐着/span待做到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span就是书生们抬杠抬到□的时候……顾茂昌便会站起来/span用最最潇洒的姿态……
或扇扇子/span或手里转动一枚大钱儿/span或拿着茶盏拨动茶叶沫子/span或双手抱胸靠在某个建筑物上/span或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span等等之类/span难以描述/span十分恶心/span他却乐在其中/span一天不玩上几回他是无法安枕的/span
/span你可知……天下有多少土地/span多少人口/span多少青壮/span多少妇孺/span识字的有多少/span工匠有多少/span商人有几多/span税务有几种/span老弱有几多/span国家一年赋税从那里来到那里去/span他可知素绢几文一尺/span如何采桑/span如何织就/span他们可知一亩良田年多少出息/span他们可知秋收冬藏/span他们可知汝母鞋子多大/span可知汝父好甜喜酸……/span
最初/span顾纨绔是拿着小抄念的/span后来念的多了就会背了/span背的熟了就有了表情/span有了动作/span常常他一表演完/span那聚会地点/span难免有下等的奴仆/span商家/span围观群众在附近/span便是一阵掌声雷动/span叫好声一片一片又一片/span顾纨绔十分得意啊……
当然/span自然也有那不服气的上来问/span既问我们/span难道你知/span
好/span等的就是这一句……
摆出或的姿态……
或……
或…………
或………………
/span你猜……我知不知/span/span说完/span潇洒离去/span不带走一片云彩……
再后来/span书生们也不聚会了/span偶尔聚会都会四下张望/span犹如地下党接头/span生怕进来一位这样的人/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