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赵老夫人有心给他定门亲事,左挑右挑才选出了几位待嫁的姑娘,赵旌眠却直言自己一个都瞧不上,几位姑娘哭哭啼啼险些手拉手跳了湖。
吉庆帝淡笑一声,看出赵旌眠对唐枕书恐怕不是图新鲜。
“赏你,两盒都赏你。”吉庆帝笑着允诺,又抬头唤人,“高松鹤,去库房里将那两罐茶叶都拿过来。”
昭阳宫的门应声而开,高松鹤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来,茶叶显然还没取。
“怎么?”赵旌眠先一步问。
高松鹤暗暗瞥了赵旌眠一眼,脸上堆起笑意,言语间却也十分恭敬,“陛下,是刑部的折子。”
刑部如今需要吉庆帝亲自过目的事情无非便是梅时庸的案子,吉庆帝看了看时辰,觉得这比他预想中的快了许多。
“他写完了?”吉庆帝挑眉。
高松鹤称是,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份文书,“这是黎尚书派人急呈上来的,后面是梅时庸新写的文章。”
吉庆帝接过,信手翻看。
偌大的昭阳宫一时安静下来,赵旌眠凤眸微挑,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茶盏。高松鹤侍立在吉庆帝身侧,视线偶尔也会落在那张纸页上。
良久,吉庆帝收起那页纸,轻轻呼出一口气。
“确是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也当得起状元郎这个名号。”
赵旌眠微微勾唇,对此并不意外。
他已然插手了这桩案子,又在唐枕书口中多次了解到梅时庸的品性文辞,自从他在吉庆帝面前出言劝谏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梅时庸深陷死局,那一肚子书却可以救他。他只缺如今的这个机会,如今机会被他握在了手里,先前的一切冤屈刑罚便都会他无关。
赵旌眠还没来得及开口,高松鹤就轻声细语地问:“陛下的意思,是要赦免了梅时庸?”
吉庆帝抬眸,与老太监的视线相撞。
高松鹤实在伺候了吉庆帝太多年,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帝王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轻缓地说:“老奴是心疼陛下,您登基才三年,朝中大小事情杂多且乱,今年的科考舞弊案原本已经定了,再为了一个穷举子大动朝纲,未免不值。”
吉庆帝仍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渐深。
“高公公是内廷的人,既在内廷,便要管好自己的舌头,若是一不小心嚼了两句朝政,那可是要被诛的。”
赵旌眠的声音夹杂着冷笑传过来,高松鹤下意识地梗了梗脖子,在碰上赵旌眠的目光后又偃旗息鼓。
实话实说,赵旌眠这样的人开口谈打杀,没人会不忌惮。
高松鹤干笑一声:“侯爷打趣老奴了,老奴全是为了陛下着想。”
他显然还想再替自己辩驳几句,沉默许久的吉庆帝却突然开口,“你下去吧,去给瑞安侯取茶叶。”
高松鹤回神,“哎”了一声,不敢再耽搁,忙退了下去。
吉庆帝等到门关上才又偏头看向赵旌眠,饶有兴致地问:“高松鹤怎么惹你了?”
赵旌眠冷声一声,却不想说是因为高松鹤先与唐枕书作对的事。
吉庆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你向来看不惯他们这些阉人,但到底是在朕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朕用他最是舒心。”
“陛下,高松鹤谄上骄下,在外更是耀武扬威,他的手已然伸得太长了。”赵旌眠最终没忍住,蹙眉劝道,“宦祸自古便有,您要慎之再慎。”
吉庆帝的手指在袍上轻敲两下,不知有没有将赵旌眠这番话听进去,但显然不愿动高松鹤。
他忽然说:“朕觉得,你近来对这朝政似乎也上心了些。”
赵旌眠从前一颗心都抛在北境,即便回朝也绝不会管这些朝政上的事,如今却接连“谏言”,吉庆帝觉得怪。
赵旌眠微愣,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唐枕书那些掷地有声的言语。
为民、为道、为礼。
那些话竟也对他产生了影响。